杨重来到奴儿干一星期后,奴儿干城的城墙就已被重新夯筑起来。城内也搭建起了冬营。
城墙并不是完全沿着原城墙遗址而建,稍做了改变。有一段直接延伸到临江的峭壁上。这样万一被围困,用吊桶便可以取水。
重筑周长一千多米的城墙,如此大的工程,百余人在一星期内是无法完成的。杨重依旧利用了当地土著的劳力。
不过在这里,他的策略与在海参崴还是有所区别。他没有宣称对土地的所有权,因为没有必要。
海参崴那里,接近海西女真,建州女真,东海(野人)女真的交汇区。部族部落的领地意识强烈,之间的地域边界都划分的清清楚楚。
所以杨重在那里干点什么事,必然要占用某部的土地,那就必须事前确定土地归属。而在这里却没有必要。
这里地广人稀,民族多样。不仅有窝集部落的北路分支乌德盖人,还有不操通古斯语的吉里迷人和苦夷。这苦夷就是阿伊努人,便是日本人口中的北海道虾夷。
它们中绝大多数还处于氏族社会,领地意识不强。
只要没实际影响到他们日常渔猎和生活,就是在他们村寨几十里外建个要塞城堡,它们的首领一般也没什么意见。
这种情况下,刻意去宣布对土地的所有权完全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但是为了日后的考虑,杨重还是需要对他们建立形式上的统治。
收税是个办法,但是当前却行不通。
因为杨重已经从土著那了解到,对于这段黑龙江干流下游沿岸,包括库页岛在内地区。努尔哈赤虽然未能遣兵实质性征服,但却已开始使用招抚手段。
这种情况下,杨重哪怕只是象征性的收点实物税,也会将这些土著推到努尔哈赤一方。如此,杨重便想到了效仿朝贡制度。
可朝贡制度有很多缺陷,这点杨重是很清楚的。这一世,他十二三岁就主动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
明廷就是因为朝贡体系导致了严重的财政负担,甚至还会因为争贡引发严重的外交事件。朝贡说白了,就是花钱买平安,买面子,买一种名义上的统治关系。
不过杨重暂时还得用这招,因为对付笨招只能用笨招。
努尔哈赤的招抚手段也和这也差不多。在杨重的前世历史中,努尔哈赤这手段发展到后来,被称为“赏乌林”。
但是杨重不会有大明那么笨。他接纳的“朝贡对象”是有条件的,既“朝贡对象”要在他的据点要塞控制范围之内,武装游商能到达的地方。
而不是像大明一样,谁来了都给张朝贡敕书。这些游牧渔猎的民族东奔西走,分分合合,日积月累下来要发多少敕书?那最后自然是承担不起。
而杨重只认地不认人。某吉列迷部落今天在这,可以接受它的“朝贡”。明天这部落不在了,那就和它没关系了。
分成两个部落了,依旧按照一片区域,多少人口,对应一份名额来办。拿到赏赐后它俩自己分去。
同时,杨重会控制差价和量,在“朝贡”中不会让自己太吃亏。这点亏损,可通过正常贸易轻松赚回来。
杨重自然不会用“朝贡”这个词。而是改做“税赠”,便是接受实物税,发放实物馈赠的意思。
除此,杨重还会给这些对象“军事保护”承诺。军事保护承诺也是种形式上的统治关系。有这义务,便也有了“调节”两个部落间冲突的权力。
结果杨重的策略很有效,奴尔干城方圆百里内,所有联系上的部落都接受了这种关系,臣服于杨重的公司。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几个部族的首领,祖上是受过明朝册封的卫所土官。他们还保留有诰书敕印。理论上,若是明朝愿意承认,他们便还算是世袭的大明土官。
……
就在杨重打点行装要离开奴儿干时。大鬼向他说道:“启禀东主。我们的人在前往一乌德盖人部落收税发赏时,获得一个重要情报。”
“何事?”
“是关于后金建虏的。他们这两天也有人要前来。”
“哦?他们也要来这构筑城寨,长久驻军?不应该啊。这不符合他们奉行的徙人入辽沈策略。除非我们到这的消息传到老奴耳中,方有这可能。可这才几天?”
“东主所料不错。建虏并非要来此驻军,而是要来搞什么贡貂赏乌林木台大会。”
杨重顿时来了兴趣,嘴中嘀咕道:“贡貂赏乌林木台大会?有点意思。听这字眼,当是和我们的税赠差不多。”
“确实差不多,只是和我们的税赠还是有些区别。他们从上游伯力开始,沿着这黑龙江流动办会。
要在他们那贡貂得赏,需要先前获得的一种凭证。那凭证便是努尔哈赤招抚他们时发放的。”
杨重笑道:“如此,我这是没法走了。这可是个机会。我们在此扬名立威的机会。”
……
伯力屯,满洲行署。
牛录额真朗格双手抱怀,靠在一把粗糙的木椅上。两只腿却架在木凳上,由着一位达斡尔少女为他捶腿。
他本是宁古塔的屯军首领,受辽阳方面来的命令,他要主持今年的首届乌林木台大会。
对这个命令,他本是抵触的。他领兵打仗可以,要他弄这种民事上的繁琐事情,着实心烦。
但当他得知这命令是大汗亲自发出的后,只好接了下来。首站便来到达斡尔人世居的伯力屯,为这乌林木台大会临时设置了满洲行署。
好在辽阳的相关衙门给他差遣了批这方面能人,里面还有几个汉人包衣。
他们将各方面打理的井井有条。顺利的在伯力完成了第一台大会。按照计划,他们将向黑龙江下游进发,每四五百里便开一次木台大会。接连三场,这差事便算是完了。
朗格现在已是功劳在手,只等封赏了,只是他觉得有些无趣。
此时,一人闯了进来,用生硬的满语说道:“额真大人,大事不好了…”
朗格眼皮也没抬,就打断他道:“刘能。你办事是利索,但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紧张兮兮的样子。不好了,还大事?哪有那么多大事?说,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