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k扶着Kelly站到了灿烂的阳光之下时,两个人摇摇欲坠,头晕眼花,腰酸腿疼,心里空空荡荡,魂不守舍。
没人等候他们,没人关注他们,甚至他们买了两个crepe,也没得到摊主的多说一个字或者一句话的优待。看这两人面目泛青,黑眼圈像熊猫,腰都直不起来的颓废模样真是让人鄙视啊。
Kelly依然饱受神经官能症的困扰,她不敢相信眼睛耳朵鼻子收到的任何信息,如果手指也无法探测到金属的话,索性就全部当作是假的。
洛家老二位没有来送别,只有三个机器人站在通向未知的路口,沉默地看着他们两个步行离开。
新鲜空气夹杂着汽车尾气和路面积灰,Kelly觉得也许自己更适合那个封闭的精神病院。
crepe奶油糊到了Kelly鼻子上,Nick细心地帮她擦擦。Kelly有点想哭,但她早已发过誓,此生再不掉泪,于是她笑了笑。
他们上了火车,车厢坐得稀稀拉拉的——上车没人检票,车站也没安检,全凭自觉或者看命。
Kelly穿着多乐老婆的旧衣袍,脸藏了一半。Nick很嫌弃FBI给他准备的套装,花里胡哨太显眼了,搞得自己像个沙漠王子,于是他穿上了哈桑的旧衣服,稍微有些紧。他们静静地看着窗外,城市与乡村向后飞驰而去,就像他们的前半生。
一个西装男带着他的保镖站到过道正中,四道目光照到Kelly脸上,然后看看Nick。
“请随我来。”男人说。
“我们什么都没问出来。”Nick说。
男人说:“我知道。我本人连续欣赏了三日三夜的春宫,现在我看到你就想吐——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
野鸳鸯无所谓地站起身,然后那个男人和保镖倒在了列车地板上,脑门子上爆开一个红点,鲜血沾湿了Kelly的新鞋子。
Nick张大了嘴巴,眼睛前后左右一阵搜索,窗外景色一掠而过,没有人端着枪。这神奇的谋杀是怎样完成的?
Nick弯下腰把这俩FBI尸体拖到座位底下,拉着Kelly向另一截车厢走去。三个老人斜着看向Nick,地狱红龙凶神恶煞地瞪了回去,三对无辜的目光转向车窗,他们开始喝水。
两个列车员双双向Nick扑去,但他们身体尚在半空中便摔倒在了地上,更多的目光向这边投注过来。Nick懒得再去处理尸体,拉着Kelly在旁边坐下,直愣愣地看天花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Kelly说,“是我眼花了吗?为什么我只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死了?”
Nick说,“我猜我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我们成了Minerva吸引全世界注意的诱饵——她有事不想让人注意到,就让我们成为明面上的焦点。”
不得不说,地狱三龙能叱咤新约克街头一隅,果然是有点道行的,给予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众多山头中一个相对大点儿的。
Kelly想要思考,但她的大脑早就成了一团浆糊,Nick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猜对做错又有何关系?活着或者死了,意义或趣味何在?不过就是对抗命运,赌一条烂命而已。
他们悠闲地坐下,列车从这个城市开始,直跑到远方的乡村,渐渐尸体堆满了一节车厢。
音频信号在疯狂地传递着“杀手凶猛”的内容,但任何视频信息无法离开车厢,人们只能听到怒喝、斥责、轰鸣声……
列车在减速,Nick的终端上出现了一张地图,他被告知一辆电动车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坐进去,自动驾驶会带他们去任何地方。
“我们可以不去吗?”Kelly再迟钝也知道这不是好路数。Minerva大开杀戒,外面还在热热闹闹地讨论是否让AI获得人权,以及AI的权力边界在哪里。
可笑而傲慢的老爷们,Minerva只扔出两篇檄文,你们就相信她要的只是人权了?从这一路尸体看,Minerva所图甚大,人类给不起。
Nick想到的更多,他低声说:“如果我们不乖乖听话,脑门子开花的就不止地上这一扒拉了。你有没有想过,Minerva骗过了所有的人——她在行动,而她的敌人却还在猜测她到底要什么?”
Kelly打了个寒战。当年就是这样,Minerva计算着所有的可能性,而自己身为警察却困守迷宫,等待下一个指令——除了Minerva本AI,所有人都信息不足,无法对她天马行空的计划做出适当反应……直到最后FBI忍无可忍掀了桌子。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Nick说:“Minerva无需判断敌我,只要挡路的,尽可杀了。但人类却不能判断她藏在哪里,难道把全世界的电脑全洗一遍?”
他们肆无忌惮地讨论着,丝毫没有顾忌讨论对象正在偷听的事实,Minerva和FBI都由得他们乱说,没有任何反对、赞同或嘲弄。
两个人下了火车,大摇大摆地走出车站去,一辆电动汽车闪了闪前灯,停在他们脚前,自动开门。两个人乖乖坐进去,电动汽车shua地一声飞奔而出,后面有三辆车连忙跟上。
Minerva所至,一路绿灯。但跟踪者到了路口,必是红灯。当Kelly到达FBI那位退休隐居局长的家门前时,至少领先了彬彬有礼的尾巴十分钟路程。没想到这个局长也看中了二毛国,住得这么近。
这是一座小杂院,前后堆着大量的草堆、除草剂、牛羊、鸡鸭、农具……等等农村常见的物品,乱哄哄,臭不可闻。
Kelly惊喜地看见了仇人,当先下车,那个正在修拖拉机的老男人回头看了看她,皱皱眉。
Kelly说:“把钱还我。”
男人置之不理。
Nick走下车,挥了挥拳头。
男人说:“钱在国债里全亏掉了。你要是不开心,把这条命拿去。”
Kelly喃喃地说:“你想死?那很好!”她踉踉跄跄地奔上去一拳打在男人的屁股上。
男人说:“哈哈哈哈,你……”然后他的额头爆开了血花,仰头摔倒。
Nick看看远方,一串汽车进入了眼帘。
Kelly冷笑,“不跑了!那些人追上来也是送死!走,去搜一下。”她气冲冲地向开着的门走去,然后一头撞在门框上。
当五部军方、警方的汽车即将到达时,Kelly还是拧不过Nick,匆匆忙忙的从床底下拖走了一个装满文件的箱子,逃之夭夭。
他们任由自动驾驶汽车瞎跑,细细地理了理这些文件——离婚协议、农场购置合同、银行信托年金发放红利书、保险赔付、健康检查报告、临别赠言薄、女儿外孙来信、一叠发票、邮件取件通知……
Kelly执拗地将垃圾收好,说:“去镇上把他的邮件取了看看!”
他们向镇上奔去。一家汽车旅馆已经登记好了,门锁码也发到了Nick的终端上,当他们进屋时,晚餐已经由机器人送到了桌上。
他们这一晚什么都没做,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