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一片静默,只有三人的呼吸和心跳声在均匀的响起。
叶凌此刻神识内观,来到了自己的识海之中。他的识海依旧是一片茫茫大海,海岸边上的小院里,叶凌的身影舞动着长剑,一遍一遍演练着剑式。
随着长剑挥舞,叶凌的心思也渐渐沉静下来。
体外,花信风的道钟不断的行走,可不久,花信风便发现有些不对:“我的道钟似乎失灵了。这是怎么回事?”
岄睁眼去看,言道:“看来这道钟在阵中,只能随着这里的时间,而与外界脱轨。”
“这便如何是好?”
花信风一脸沮丧:“我们不会真的在这里耗尽寿元而死吧?”
岄道:“你越是焦急,越是无法走出这座大阵。最重要的是炼心。”
“炼心?”
花信风并不能理解岄的话,他道:“炼什么心,难不成是刚才那道士说自己杀自己?”
岄道:“我并不能解释,因为我不懂什么是修炼,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所谓的心,这件事你可以问叶凌。”
“叶子?”
花信风见叶凌闭目打坐,也没有打扰,只好继续坐着思索岄和那道士的话。
识海里,叶凌将斩天剑决和自己所创的两式剑招全都演练了一遍。每一次使用,他的领悟便深了几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所谓的天赋。
叶凌迈步来到边上的石桌前,拿起那张残破的剑图,现在这剑图已经有了四块,合成了大半,能够看到些上面的纹路。
“这上面画的……莫非是一把剑?”
“就是一把剑。”
叶凌猛然回头,见剑祖的身影站立在他身后,依旧是不温不寒,不怒自威的样子。
叶凌无奈道:“你是不是扎根在我脑子里了,怎么随时都能出来?”
剑祖指了指剑图道:“我的一缕神识留在这块剑图里,你得到的剑图越多,我能够出现的时间就越长。”
“那这一次,你出来做什么?”
“我感觉到你来了一个让我很熟悉的地方。”
“对啊!”叶凌眼前一亮,忙问道:“你当年闯过了十关,进入了东方海阁的禁地秘境。我现在被困在落魄阵里,根本出不去,你应该知道破阵的办法吧?”
剑祖陷入了沉思状,然后道:“我只是一缕神识,并不能记得原来的一切。不过,我并不记得什么关于禁地秘境的事情,但是这个落魄阵,我倒是有印象。”
“快说,可还记得破阵之法?”
剑祖没好气的道:“我好歹也算是你师父,你这当徒弟的就这么与师父说话?”
叶凌笑了笑,不过在他心里,可从来没当这剑祖做师父,他的师父自始至终都只有陈炎一个。
剑祖道:“想要离开落魄阵很简单,只要做到心无杂念就可以了。”
“心无杂念?”
叶凌苦笑道:“这谈何容易?能不能说的再明白一点?”
剑祖仔细的想了想,道:“我只记得当年我在落魄阵并没有做很长时间的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叶凌点点头,又问:“那之后的禁地秘境中,又是什么样的场景?”
“不记得了。”
剑祖道:“我并不记得还有什么禁地秘境,似乎从落魄阵离开后,我就被人一路追杀,离开了东南。”
“怎么可能!”
叶凌完全不相信剑祖的话,只因为他一道神识,不会知道太多的事情,也就没有再去追问。
剑祖见他如此,也不多言,身子消散而去。
叶凌收回心神,刚一睁开眼,就见岄站起身眺望着远方。随即他便眉目一横,也跟着看过去。
“阿弥陀佛!”
只听得一声佛号响彻,金蝉子骑着蓝马,身边跟随着孙猴儿一路靠近。
“大圣!”
“嘿嘿,你小子现在倒是生龙活虎啊!”
孙猴儿一步来到叶凌近前,伸手在他身上一顿乱摸,随后道:“不错,那居士把你的伤都给治好了。连你的隐疾也都好了大半。”
花信风在一旁惊讶道:“你就是当年妖界至尊,欺天大圣?”
“难得俺的名讳还有人族后辈知道,看来俺活得还不算久啊!”
金蝉子见了叶凌,不由得笑道:“叶施主,你我果然有缘分。不若随贫僧一起西去取经,灵山之上,日后定然有你一尊佛位。”
“大师还是莫开尊口,我福缘浅薄,成不了佛。”
孙猴儿嘿嘿一笑:“好小子,你可别上了这小和尚的当,他这些年在东域可是蛊惑了不少修士到西土去出家当和尚,修道之人逍遥自在,岂不比他们秃驴枯坐入定要好的多嘛!”.
“你这猴儿,总是多嘴多舌,胡言乱语。”
金蝉子笑骂了一声,又看向岄,细细大量一番道:“啊呀施主,你与我佛有缘,理当修行我释门大道。”
岄的神色依旧淡然:“我去过你们佛门所在的西土,哪里的普通人都供养着和尚,无论他们做了好事还是坏事,都要到寺庙里去请示佛陀。他们已经无法做自己,而是成了任佛陀驱使的工具。但奇怪的是,他们依旧乐在其中,并反过来嘲笑那些与他们不一样的人,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们的状态,后来有人告诉我这就是信仰。”
“我听说了以后就常常在想,信仰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人明明做了信仰的奴隶,却依旧能毫不知情的把自己当做主人,并沾沾自喜,获得由内而外的自豪感。”
“和尚,你的身上,就一直有这样的自豪感。”
“阿弥陀佛!”
金蝉子笑道:“施主,你果然与我佛有缘,这样深奥的道理你都明白了。”
“我虽然可以描述,但我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世界上的人真的很奇怪,他们多种多样,又可以统称为人,他们善恶不辩,却要强行分出好坏。他们自私自利,却能躲在无私奉献的借口后边。他们贪生怕死,却成功的青史留名,流传万代。”
“难道我西土极乐世界也是这样的吗?”
“在我看来,你们西土并不一样。如果说东域的众生是混乱的,你们西土的百姓却是麻木的。他们给自己的心里修了一座座大佛,将一群号称掌握了与佛沟通的骗子奉为神使,言听计从。然后一点一点磨灭了自然而然的人性,变成了佛寺大殿里的一块任人宰割与欺凌的地砖。”
“地砖永远会被人踩在脚下,被踏坏的地砖毫不留情的被抛弃,无人去指责在他身上走过的人太多太重,只会说这块砖的质量太次太差,坏掉也是活该。与他同为地砖的伙伴也不会同情他,他们只会庆幸自己在少有人走的角落里,一直没有损坏。”
“可惜啊,他们忘记了,自己永远都是一块被人踩在脚下的地砖。”
金蝉子微笑着听完岄的话,随后道:“你说的这些话都很有意思,你好像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在描绘这个世界。”
哪知岄摇头道:“实际上这点浅显的道理很多人都能看出来。只是在大多数行尸走肉面前,他们依然是少数,不掌握话语权的少数永远无法将客观现象变成道理流传下去。”
孙猴儿笑道:“好小子,这世界都让你给看透了。”
岄再次摇头:“可是人却不愿意对自己和这个世界做出改变,就算是知道这些也是毫无用处。”
“是啊,毫无用处。”
金蝉子笑道:“既然如此,施主难道不愿意普渡众生吗?我佛法广大,正为助众生脱离苦海。贫僧此番前来东土,正为了寻有缘人随我前往西土求取真经,来东土传法渡人。施主,今日数语,足见施主乃是有大智慧之人,如何?不若随贫僧西方一行吧!”
岄却笑道:“和尚,我刚才不是说了,你西域佛国,我早就去过。”
“非也,施主,贫僧要求取的真经,乃是西天灵山大雷音寺,我佛如来亲自传下的真经。”
“哦?”
叶凌眉间一挑:“你说的可是上界?”
金蝉子点头道:“凡间的小乘佛法,虽然修己炼身,却不能普渡天下。我灵山有大乘佛法三藏,能渡灾厄,启灵光,往极乐,得正果。施主,日后灵山之上,必有施主一尊果位!”
岄不答,叶凌问孙猴儿道:“大圣,他每天都这么忽悠你的吧?”
孙猴儿笑道:“俺是为了去掉头上的金箍。若是不然,俺肯定一棒子敲死这个小和尚!”
叶凌笑道:“那倒是,大师若是执意要我们和你走,那就也拿出一个金箍把我们套住,我们自然就跟你走了。”
话音刚落,金蝉子竟然看向叶凌,随后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叶凌不由得吓了一跳:“大师,我就是开个玩笑啊!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金蝉子大笑道:“叶施主莫慌,我们现在正在这阵法当中,还是要等出去了再议其他。不过让贫僧惊讶的是,诸位竟然也能够来到这里。”
叶凌道:“大师不也来了吗?”
“所以贫僧经常说叶施主与贫僧有缘分,哪怕是在这凶险的阵法之中也能相见。善哉!善哉!”
“……”
金蝉子看向一旁的花信风,笑问道:“花公子,你可知道破阵之法?”
“我要是知道,还会在这里?和尚你莫要明知故问,你要是能破阵,就赶紧说出来,本公子愿意花高价买。”
花信风也很不喜金蝉子这个人。实际上,金蝉子来东域以后,就曾拜见过他父亲花源泉,但花源泉似乎与他闹得很不愉快,并且告诉花信风要对他十分提防。
叶凌接着道:“大师西来,想必是知道破阵之法,可否相告?”
“哦?叶施主何以见得?”
“有道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啊!”
“哈哈哈,”
金蝉子大笑道:“我的确有破阵之法,但只恐怕三位施主不愿意依从。”
“哦?大师但讲无妨。”
几人目光看向金蝉子。金蝉子微微一笑,出言道:“只要三位施主能够皈依我佛门,自然可以闯过此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