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缘墨录 第三十章 选择（二更）

幽幽子缓缓低下头，“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吧……”

十几年前，那个女孩刚诞生在这个世上，就被几乎所有人视作不祥。没有人愿意接近，没有人愿意照顾，似乎在一开始，她的降生就注定没法得到应有的祝福。

还好，至少还有一个人，那个和她有着最难以割舍的联系的人，填补了那份欠缺的祝福。纵使被所有人排挤，被驱赶，被幽紧，甚至被诅咒，也无法动摇她对她的关爱，她的祝福，她的怜惜。

只因这世上，实在再难找到比那怀胎十月，血脉相连，更深，更浓的联系了……

“我的母亲，她年轻的时候，可是很有名的才女呢……”，幽幽子侧着头，笑着说道。

抚养，照顾，教育……幸好，至少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随侍，毅然追随她们两人一起。而有着这位随侍的一同悉心帮忙，女孩总算是被健康的抚养长大……

虽然她们身处的别院远离人烟，但也落得清静。就这样，平静的，日复一日的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流淌。终于，那个女孩也慢慢成长到较为懂事的年龄了，也在那时，她才被真正告知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所有有关自己的一切……

“母亲她……或许在外人眼里，仅仅只是一个非常温婉，甚至温婉到有点软弱的女子。但在我眼里，她却是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呢……”

知书达理，琴棋书画，这些自不必多言，那人从一开始，就并没有打算隐瞒她什么，或者灌输她什么。而是引导她，让她学会自己思考，学会自己选择。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初母亲她和我说明了所有的一切之后，我非常迷茫而又痛苦的问她，我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却对我说，‘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当然应该由你来决定’……”

如果对这样的对待感到不公，对这样的‘宿命’感到不甘。那么怨恨也可，放弃也没关系。因为本就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一个人为了拯救他人而舍弃自己的性命。

如果觉得无法逃避，觉得不得不去做，不得不接受，那就问问自己的心吧，自己到底愿不愿意，接受那样的所谓‘宿命’……

自己去判断，自己思考，自己去选择……

痛苦也好，怨恨也罢，都应该由自己来判断，自己来选择。她是被这样告知的，也是被这样的教导的……

“呐，墨……”，幽幽子侧过头来，望向他，“妖忌她今天应该有和你说过了的吧。我的这份‘力量’，其实并没有完全受到我自身的完全控制……”

“甚至偶尔还会因为失控，而掠走身边无辜人的性命。纵使他们对我根本毫无恶意……”

墨不禁微微低下头，回想起当初他和对方第一次偶遇的那晚，当时就是那样的情况。明明墨自身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她的‘力量’却突然暴走失控……

“但是……她应该没有和你说，那个死在我失控的力量之下的人，到底是谁吧……”，

难道！墨的身影猛地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望向幽幽子，眼中的一抹的震惊和不安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幽幽子缓缓垂下头，粉色的短发稍稍掩盖了她的侧脸，让人难以看清她的表情：“嗯……说的也是，这种事情，确实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向外人倾述的呢……”

“……”，墨张了张口，却发现此时的自己怎么也开不了口，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些事，这些故事，我也只和你一个人说而已……”，幽幽子转过身来，脸上重新恢复成往日那‘浅笑’的样子……

那个雨夜里，那个庭院中，那个女孩，抱着永远沉眠在自己怀中的冰冷身躯。悲鸣响彻了一整个夜晚，泪水混合着雨水浸透了她的全身……

然后，她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呐，墨……”，幽幽子侧了侧头，“还记得么，你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个有关于‘樱花妖怪’的故事……”

“你说，那是一个非常‘愚蠢’的故事……”

“但你又说，那虽然‘愚蠢’，却并不讨厌……”

“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贯彻了自己的意志，自己的选择，百死无悔……”

“而我的母亲，她也同样这样和我说，做出自己的判断，自己的思考，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如此足矣……”

“我并不是那么伟大的人，也会有自己的私心，也会自己的渴求，但是，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做不到无视那千万的性命横死在我面前，做不到无视那样的悲剧，那样的哀伤，再次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不知何时，墨缩在衣袖内的双手已经死死的紧握成拳，他咬着牙，勉强挤出一句：“人本就终有一死！”

“是的，但不该是那样的横死。死亡是必然的，但不该是那样的横断。而是应该临到老来，躺在床上，接受亲友的注视，直至最后坦然的离去……而也只有这样，活着的人才能慢慢走出别离的阴影，获得释然，迈向明日……”

“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一个人为了拯救更多的人而牺牲自己！”

“是的，但是一个人却有资格决定自己是否应该为了拯救他人而牺牲自己……”

“你从来不欠他们任何东西！也不欠天下人任何东西！”

“嗯，我明白……”

墨缓缓闭上眼，脸颊微微抖动，双手微微颤抖，甚至有些面目狰狞：“你拯救的那千万人根本不会知道你的牺牲！甚至都不会对你心怀一丝感激！”

“嗯，我知道，我也从来没有渴求过他们的回报……”

墨那袖中紧握的双手颤抖着，似乎下一刻就会失去控制。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缓缓松开了双手，睁开眼，看向眼前的身影：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对你说，要你抛开这一切，无视那千万人的身死，和我一起逃离这里，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苦涩，苦涩，非常苦涩；无力，无力，无比无力……

幽幽子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因为你并不会这样做，不是么？”

“谢谢你，墨。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谢谢你愿意尊重我的选择。所以，已经足够了，放弃吧，你已经尽力了，不是么。就在这里，让这个‘故事’画上句号吧。”

“能在人生的最后，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真的谢谢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