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遗物 第六十一章 克莉丝·舒特（二）

“呵呵，这只是职业病罢了，佣兵的听觉可是很敏锐的。”

“佣兵啊……克莉丝小姐你为什么要当佣兵呢？”

听到这个很熟悉的问题，克莉丝用手缕了一下额发，搬了把椅子坐到床前，笑着说道：

“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过我了，如果让现在的我来回答的话，就只能说是在某个时候，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选择吧。实际上，我从事这个工作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

“十年……比想象中要长。”

“我是在西大陆某个小城市里的贫民窟长大的，虽然没有帕尔提那般贫穷，但也有不少荒凉的地方。当时我和我身边的一些人，被环境所迫，整天摸爬滚打，靠着偷盗和捡垃圾为生，呵呵，听了让你很吃惊吧？”

安德尔确实有一点吃惊。虽然说自己的童年也不怎么样，但在那个研究设施里的时候，虽然经常被欺负，但至少每天还有饭吃，没有必要因此和人大打出手。而像克莉丝描述的那样的生活，安德尔确实有些难以想象。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那贫穷的街道中混着日子。而即使是这样的日子，终于也有一天混不下去了。仅仅是因为争夺一块面包的缘故，一个比我大上好几岁的孩子就用手中的小刀来刺我，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一番搏斗过后，我将小刀夺过，把那个孩子杀死了。”

“……”

“很惊讶吧，但是，是真的。不知是出自于天生还是长期摸爬滚打的经验，我似乎有这方面的才能。很快地，周围的人发现了这件事，虽然在贫民窟中死个人是很正常的，根本没有人报案，但我发现，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呆在那里了，我已经成为了他们憎恨，恐惧，排斥，以及想要杀掉的对象。”

“这……”

“很巧的是，第二天，就有一个小型的佣兵团经过城镇，我借机混进他们的货车离开了。被发现之后，他们也没有把我丢出去或是怎么样，而是让我干起了杂活。一年以后，我就糊里糊涂地成为了佣兵，跟着团里跨过国境，去到了国外。”

“当时的克莉丝小姐，是多大年纪？”

“哼，坏小子，居然敢旁敲侧击地问起大姐姐的年龄来。算了，就告诉你吧，反正我也没有老到连年龄都不敢说的地步。十年前的我是十三岁，怎么样，感想如何？”

十三岁就有了夺取人性命的经验——这样的人生实在太残酷了。

没能将心中想的话说出口，安德尔只能敷衍道：

“十三岁就当上了佣兵吗……还真是厉害呢，克莉丝小姐……”

“真是比想象中还要普通的反应呢。我还以为你会说‘原来只大我三岁吗，这样的话完全OK！’之类的话呢。”

“好了，OK，OK就行了吧……”

“真是，你这幅敷衍的态度，真是让人提不起劲来，不知道卡洛琳娜到底是哪里……算了，还是继续讲我的故事吧。十年前的西大陆，比你想象中还要不太平，联邦西边的两个邻国，整日蠢蠢欲动，不过他们不敢对联邦出手，只是在各自的国境线周围制造是非，而相应地，由于这样的局势，各种乱七八糟的生意开始滋生，对于佣兵的需求也日益增加。”

“于是，克莉丝小姐之前就一直都在国外？”

“差不多是这样吧。我最初呆的那个小佣兵团，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就因为一次任务全灭了，幸存下来的我又加入了国外的另一支佣兵团，几年后，那支佣兵团的老大身亡了，整个团分崩离析，我便开始一个人单干。本来同年纪的女孩子们都在学校中挥洒青春，而我却一直混迹在战场上，因为，我除了这里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待的地方。”

虽然克莉丝的语调很平静，但安德尔仍能从她的话中，感受到她悲凉的心情，虽然已经连续十年从事这个工作，但克莉丝一定，从未以自己身为佣兵而感到自豪吧。因为这就像她说的一样，只是走投无路的无奈选择罢了。

“安德尔，你觉得对于佣兵来说，生存下来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吗？”

“战斗的……技术？”

“这只是一部分而已。”

“运气吗？”

“这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那是什么啊？”

“自私的心。”

“……”

“顾名思义，佣兵就是受人雇佣的战士，工作的目的只是为了钱，或者说是为了生存。只要有人出更多的钱，会立刻背叛；感觉到危险，会立刻放弃任务；在生死存亡之际，会毫不犹豫地地将同伴作为自己的盾牌。没能学会这一点的佣兵们，就算有再高的战斗能力，再好的运气，也很难存活下来。我作为佣兵，这样的事情干的数也数不清，在我的心中，根本不相信任何人，重要的，只有自己一个而已。”

说到这里的时候，克莉丝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起来，让安德尔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样的表情，真是让人想想都觉得可怕。

“可是克莉丝小姐，现在的你，总感觉不像是……”

“呵呵，现在的我似乎有点变了呢，这恐怕还是卡洛琳娜的功劳吧。”

“卡洛琳娜？”

虽然说通过这十天左右的观察，安德尔知道克莉丝和卡洛琳娜关系很好，不过他真的没想到，当谈到这样的话题时，卡洛琳娜的名字会突然出现。

“我在去年的时候，也许是攒的钱够多，也许是渐渐对这种整日厮杀的生活厌倦了吧，于是就回到了联邦，开始接一些轻松点的小活。但几个月过去，我感到十分空虚，就算回国之后，我所处的环境仍然没有多少改变，我还是活在那个被硝烟缭绕的世界中，心里好像一直缺了一块般，非常地不舒服，但我又说不上来到底缺了什么。这样的话只好再到国外去了吧——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遇到了卡洛琳娜。”

“你们是怎样相遇的呢？”

“就在去年十月的时候，到现在正好一年以前吧。当时的我在艾弗鲁斯，西部的一个城市里闲逛，随便想打听一下国外的情报。当走到街角处时，不小心和她撞了个满怀，呵呵，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巧。”

“然后呢？”

“也许是没有准备吧，比我矮一个头的她，被我这么一撞，以非常夸张的姿势摔倒了，手里捧着的纸撒了一地，我只好帮她捡起来了。而在捡的过程中，我发现她发放的居然是艾迪欧研究所招募保镖的传单。就这么经过一番交谈，卡洛琳娜她把我带到了艾迪欧研究所。”

“就……这样？”

“是啊。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对那个孩子很没辙……有一种很难拒绝她的感觉，不知不觉地就跟着她来了。在那里我遇到了艾迪欧博士，他是大战时期联邦幕后的一大功臣，见了我之后，很温和地和我打招呼还有握手，完全没有我印象中科学家的刻板样子。而且，从他那里我得知，卡洛琳娜是被博士收养的。”

“……收养？”

安德尔一时有些不解，不过他马上就想起来，卡洛琳娜的姓确实是“艾迪欧”，最开始遇到她的时候，还怀疑她和艾迪欧博士有什么关系，不过到最后也没问，原来是这样的啊。

“对，那孩子似乎从小就是孤儿，被博士收养后，才有了艾迪欧这个姓，不过卡洛琳娜平时都是用‘博士’来称呼艾迪欧博士的。”

“是这样啊，有点微妙。”

“总之，在这之后，我就一直担任艾迪欧研究所的保镖工作，多数时间是陪在卡洛琳娜身边。博士应该是有意要培养她，从去年年底开始，就一直派她到各种地方工作，对于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子来说，她确实很了不起，出色地完成了博士交给她的所有任务，我目睹着这一切，感到十分的佩服，因为在我身边，以前从来没有像她这样闪闪发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