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遗物 第五十章 时代的遗物·妮娅拉

安德尔不停地奔跑着。

仿佛是参加中长跑的竞赛一样，全速地，不留余力地，沿着帕尔提的中央大街，从东向西，直奔西门的方向跑去。

安德尔想像抖落衣服上的灰尘一样，让自己刚刚用变换者刺穿黑衣兵的感觉早些从脑海中散去，但事实上，这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就算是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敌人，毕竟也是人类，杀死他们的感觉，和拍死蚊子绝对不是一样的，更别说一下子就是十二个。

这一团说不上到底是恐惧还是愧疚的漆黑感情，重重地压在了安德尔的胸口上，让他一时间有点喘不过气，所以说，即使身体由于不间断地向前冲刺而变得越来越疲劳，安德尔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心中的阴霾远远地甩在脑后吧。

不知道已经连续跑了几公里，但从此之后，安德尔在中央大街上就再没有看见过黑衣兵的身影，也没有听到过炮声，难道他们都从巷子里撤退了吗？这样看的话，无论是最初的榴弹炮攻击，还是黑衣兵对市区的侵入，其规模和范围未免也太小了，让人觉得很不对劲，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跑着跑着，眼前就是帕尔提的西门了，那历经风霜的，百年以上历史的石砌城门，在大陆战争时，作为旧合众国首都的帕尔提遭受了联邦的轰炸，但这扇城门幸免于难，至今已经是帕尔提仍然保有的为数不多的古迹。

环顾四周，确认安全之后，安德尔终于慢慢停下了脚步，用双手拄着膝盖歇息。迎面而来的大风掠过自己的身体，刚才奔跑中流下的汗渐渐被吹干，心脏依然狂跳不止，应该是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跑过了的缘故吧。

“出城之后，再想办法和卡洛琳娜和克莉丝她们汇合吧……”

虽然是这样说，但在目前自己和她们失散了，又没有联系方式的情况下，可能也只有等待她们找到自己这一个方法了吧。虽然没有根据，不过安德尔相信卡洛琳娜还是能够找到自己的，毕竟她手里有那么多艾迪欧研究所的高科技产品。

这样想着，安德尔直起了腰，慢慢地走到了西门外。

然而，在门的另一边距离数十米的地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安德尔面前。

黑色。

首先映入安德尔眼帘的，是在烈风中飞舞的黑色长发。

安德尔记得那黑发。

几天之前他偷偷溜出艾迪欧研究所的据点时，在街上遇见的旅行者少女。两人之间仅仅是打了招呼般说了几句话，但是这并不能让安德尔在短短几天之后便忘记她。不仅是因为她有着和卡洛琳娜不相上下的美貌。在与她见面之后，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安德尔心中产生了某种奇妙的，难以形容的感觉。

这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几天之后，9月30日，在帕尔提遭受袭击的这个下午，当安德尔再次见到这位黑发少女，以及她身边的风景之后，一下子就明白了。

少女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

她不可能仅仅是个外表美丽，举止优雅，带着一丝神秘气息的旅行者。

她和自己一样，绝对不是正常世界的居民。

“你……你是什么人？”

安德尔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提问道。

照理说，他不应该提出这么充满敌意的问题，而是应该露出惊讶的表情，说“真巧啊，又在这里遇见你了”之类的客套话。

但是，他做不到。

见到这样的场面，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对方打招呼的人是不存在的。

——帕尔提西门外，以黑发少女为圆心十多米的区域内，像是被龙卷风侵袭一般寸草不生，更远处的郊外，无数联邦军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最近一段时间，在各种方面都是长了不少见识的安德尔，在走出西门的那一刻，仍然被这样的景象所震慑住了。

“我的名字是妮娅拉。自从上一次在街头邂逅，已有几日不见了呢，安德尔。”

少女平静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同时像是在大街上遇见熟人一样，和安德尔打了招呼。

“这算不上回答，我想问的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安德尔的回应中早就没有了前些天那般讨好的语调。

“啊~啊。真麻烦呢。”妮娅拉打了个哈欠，“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我是袭击这个城市的那帮家伙的同伙，就是这样。”

一脸轻松地，说出令人震惊的话语。

虽然安德尔早就有心理准备，但仍然难以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不仅仅是同伙这么简单，能将身体周围的地面破坏到这种程度的，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兵器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德尔也知道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因为他不能接受有着一面之缘的美少女再次见面就突然成为了可怕的怪物的事实，所以他继续发问。

如果对方回答“嘿嘿，逗你玩的”或者是“我们在演戏”的话就好了。

但怎么想都不可能。

“这种事情无所谓吧。只能说，我这么做是有目的的，而且我也没打算停手。”

妮娅拉用悠闲自得的语调说着。

“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没有权利知道。”

——这家伙疯了，比自己还要疯。

完全无法和她用心交流，于是，安德尔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时代的遗物’吗？”

其实不用对方回答，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除了“时代的遗物”之外，没有人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

“是。”

这回答果然不出意料。

安德尔举起了依然染着血的变换者。很显然，如果不阻止她的话，在这个城市里的卡洛琳娜和克莉丝，还有无数无辜的平民以及联邦军，全部都要死去。

安德尔不理解为什么事情突然会发展到这一地步，不过他没有逃这个选项，根本逃不掉。

——就算是平时缺乏责任感的安德尔也能明白，保护身后的城市，这就是安德尔此时存在于这里的意义，因为能与“时代的遗物”战斗的只有“时代的遗物”。

下定决心之后，安德尔向妮娅拉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