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遗物 第二百一十五章 师徒

疯了。

没错，自己真的疯了。

赖恩感觉到，自己在做一场疯狂的豪赌。

五个月前，觉醒者与利斯提克联军进攻海文斯时，他们拥有五千人的兵力，而且还有在海文斯的内应，而现在他们只有七百人，没有战车、导弹，只有马匹和步枪。如果说那一次攻入海文斯是奇迹的话，这一次恐怕就是妄想了。就算是走东北方向避开联邦军主力部队，随便一个城镇的驻军就能将这支部队冲垮并击溃。

无论怎么想都只能发出干笑声。

无论如何筹划都看不到成功的可能。

但是，没有其他选择了。

只有不断向前。

“前进，前进，不要停！”

没错，不能停下来。像觉醒者这种微小的意志，一旦停滞的话，转眼间便会被残酷的世界吞没。

太阳渐渐升高，到了中午时分，觉醒者与佣兵的混合部队已经接近了帕尔提南郊。

“赖恩，前方是——”

随着身边莉欧的手指，赖恩看到了最不愿面对的景象。

伫立于前方的，是万人规模的联邦军部队，应该是早有预备在这里等着他们的。

面对二十倍以上的兵力，只要交战就必然会溃败，连万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唯一的好消息是对方似乎大部分都是步兵，现在开始全速冲过去的话，也不是没有逃走的可能。

“发现敌军部队！全员，全速从左翼绕过——”

“这恐怕行不通的吧，首领。”

夏恩从左后方冲上来对赖恩说道。

“怎么回事？”

“从制服看这是联邦的装甲部队，虽然现在暂时看不到，但是战车和装甲车等重型武器应该布置在后方，如果说贸然突进的话，会被打成筛子的。”

“……”

的确是这样。真是的，自己刚才居然没能冷静思考，作为指挥官差一点就犯下了大错。

“但是，现在这个形势，总不会要掉头逃跑吧？”

“那自然也不行。首领，你在这里等一下，让我上去和他们交涉吧。”

“交涉？”

“嗯。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边的将军应该是……”

夏恩说完后，便策马奔向联邦军的阵前，留下一脸诧异的赖恩。赖恩记得他之前是联邦军的少尉，这么低的军衔，怎么可能认识对面的将军呢。再说，背叛联邦的他，如果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出去的话，只会被直接抓住吧。

“夏恩……”

莉欧也是非常担心。看来她也知道夏恩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但是也同样无能为力。

转眼间，夏恩已经跑出数百米，停在了联邦军军阵的正前方。

“我是夏恩·温尼特，我希望与你们的长官对话。”

听到夏恩的话，军纪优良的联邦军中并未出现骚动，但其中一部分原帕尔提市驻军的士兵们听了脸色都是一变。夏恩·温尼特——这不是曾经违法军纪，独断专行，并且在接受处分之后从军队脱逃，据传加入了抵抗组织·觉醒者的那个人吗？

大概两分钟之后，联邦军阵中，一位靛青色头发的中年军官骑着马走了出来。

“我是联邦军总司令，艾申特·布莱德。请问你有何贵干？”

“——夏恩·温尼特拜见恩师。”

在见到艾申特后，夏恩立刻下马向艾申特行礼。后方的赖恩和莉欧看到这一幕十分惊奇，但由于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

艾申特看着面前跪拜在地的夏恩，低头不语。

“……恩师？”

“起来。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

“身为敌将，孤身一人冲到我军阵前下跪行礼，你意欲何为？”

“说来惭愧，希望您能够放我们这些人一马，我们有必须要去的地方。”

“哼。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会说这么好笑的笑话的敌人了。没有任何觉悟便犯下大逆不道之罪，最后仅仅凭借几句求饶就想将这一切抵消吗？”

“……我正是因为有觉悟才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您认为，现在的联邦，难道不扭曲吗？难道没有让您从心底对这个国家感到绝望的事情发生吗？”

“一派胡言。如果国家扭曲，就更要努力从内部将其纠正。无论处于如何绝望的环境之下，背叛国家也绝对不是一个军人的选择。没想到声誉斐然的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居然培养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啊！”

“如果您这样想的话，我无话可说。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想要改变着这个国家，也许其结果是您和其他人都不理解，但是，这已经是我决心要为其赌上性命的事情了。”

“改变国家……赌上性命……吗。”

一瞬间，艾申特想起了那个曾经作为他的部下，与他一起平定9年前合众国叛乱，却在去年背叛国家，将觉醒者和利斯提克联军引进海文斯，并最终自裁的杰森·莱曼。艾申特并非不理解杰森，作为引导者NO7的他，应该是发现了那个计划的扭曲吧。自己也曾经一度在内心中纠结这个问题，不过思考的结果是，引导者计划仍然还要继续下去才行。

9年前的动乱中，他失去了家人。

艾申特·布莱德再也不愿意亲眼目睹这样的悲剧发生了。

“——那么，你也做好在这里失去性命的准备了吧？”

艾申特侧身下马，拔出了腰间的剑，指向眼前的夏恩。

“嗯。同样，我也做好在这里战胜您的准备了。”

夏恩迅速起身并向后退去，然后也长剑出鞘。

“真是狂妄。你能做到吗？”

“虽然在学院里只有短短的数个月，但您也是传授过我剑术的恩师。我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倾尽全力，让您看看学生的成长。”

“我可不记得教过名叫夏恩·温尼特的反贼什么剑术——接招吧！”

艾申特眉头一皱，挺剑向前。

夏恩调整体势，准备迎击。

看上去像是剑术练习般的一对一战斗。

实际上却是两种看似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信念之间的碰撞。

厮杀，开始了。

究竟是怎么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思考会突然间中断，身体会不由自主地行动起来，做出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呢？

坐在装甲车中的达克，像是刚从宿醉中苏醒过来一般，猛烈地晃动着头部。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他看到了在对面坐着的，被绑住双手、昏迷过去的银发少女。

达克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原来如此，在与博士对话之后，自己，不，控制着自己的“那只手”将艾迪欧博士吞噬了，并将卡洛琳娜·艾迪欧绑架到这里。虽然说记忆没有出现断带让达克能够迅速了解情况，但同时也令他十分担忧——在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的时间内，居然做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不过，达克并非无法理解“那个人”的行动。

一切都是为了将安德尔·道格从宿命中解救出来。

自从随着丹尼斯教官一起走入中枢大楼，和与莱德纳共同打开地下的那一扇门的时候，他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再坚持一下，就快结束了。”

将想法化作言语，达克握紧拳头，默默地说道。

这时，随着一阵颤动，装甲车缓缓地停下了。

“长官，接下来该搭乘飞机了。”

“明白了。你们几个，将这位小姐一并带上去，注意小心些不要让她受伤。”

“——是！”

马上就要去海文斯了。按照计划的话，那里将是一切的终点。

来吧，安德尔。

如此想着，达克走向停机坪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