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尔环顾四周,在几杯酒下肚后,自己被一圈人围着的困境已经被解开了,那些吵闹的战友们也渐渐放弃与自己继续纠缠,开始寻找其他乐子。
那么,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那个……阿……阿普尔?”
“……”
刚刚从椅子上起身,阿普尔听到左后方有个轻柔的声音叫住了他。阿普尔回过头去,一名身穿军装的,银白色头发的女孩子站在自己身后。
“你是……”
看到阿普尔没有认出来自己,女孩显得有些沮丧的样子,不过很快又露出微笑说道:
“我是提亚,阿普尔,你忘记我了吗?”
“哦……”
好像想起来了,好像又没有。
“就是刚入队的时候,我就是坐在你右边的那个……”
阿普尔觉得自己一般不会去刻意记忆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既然她这么说的话,就当作是这样好了。话说,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是吗……”
“对,对,你想起来了吗?”
自称提亚的女孩凑近过来,握住了阿普尔的手说道。突然被这样对待,阿普尔觉得有些摸不清头脑,莫非她是在向自己套近乎吗?
“之前我一直在后方当卫生兵,这次是主动申请来到前线的,没想到被分配到的小队恰好有认识的人,真是太巧了,嘿嘿嘿……”
嘿嘿嘿是什么意思啊,这家伙怎么还自己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起来了,真是个奇怪的人。
“是啊,很巧呢,遇到老熟人。”
“诶——”
“那么,再——”
想要迅速结束对话的阿普尔,匆匆说完两句就转过身去,不过就在那时,他发现自己的右手腕被拉住了。
军营中正在吃喝的其它士兵们,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不禁开始议论纷纷。
“喂,看那边——”
“怎么了?天哪,那个阿普尔和女人在一起?他不是木头吗?”
“居然敢这么强硬地抓阿普尔的手,她就不怕死吗……”
“我觉得你才是木头。”
“话说那个女孩子是谁,好像之前没见过的。”
“听说是新来的卫生兵……”
“天哪……我们小队终于有女卫生兵了吗……我的天……总算不用被那鞋拔子脸缠绷带了!”
“不行了,我……我要上了……”
“你这家伙酒还没醒吧?再说,你根本没法抢的过阿普尔那家伙吧?你忘了吗,阿普尔刚来的时候,你为了巩固自己的老大地位去给他下马威,然后他一拳把你打飞了七八米的事了吗?”
“……”
被抓住手腕的阿普尔感觉很不可思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于是他轻轻甩了甩手,但是没有甩开。
“哦,对,对不起!”
提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放开了阿普尔的手。
“因为,我看到你,手那里好像受伤了的样子……”
听到提亚的话,阿普尔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的确是有些不是很明显的淤青,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多亏她能发现。
“也没感觉到疼,没关系吧。”
“不行的,如果总是这样的话,里面会肿起来,会影响身体状态的!来这边,我给你敷药膏吧。”
“……好吧。”
感觉到如果自己拒绝的话会变得没完没了,于是阿普尔只好答应了。此时军营中央,看着阿普尔跟着提亚走向了帐篷的方向,顿时一片嘈杂之声。
“不,不会吧,就,就在这种大白天的……”
“我……我不能接受……话说,阿普尔真的不是木头?”
“喂,那女孩是要帮阿普尔治疗吧,别想歪了!”
“不要自己骗自己了——”
“可恶,我也想要被治疗啊……”
“喂,你这家伙干嘛在背后踹我?!”
因为距离稍远,阿普尔和提亚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二人走进了卫生兵的营帐,阿普尔坐到了椅子上,然后提亚去到一边找来了医疗用品。
“把手伸出来……两只手都要。”
于是阿普尔捋起袖子,将双手摆在提亚面前,提亚用酒精将手指消毒之后,便开始为阿普尔手腕上淤青的部分涂药膏。
“……”
“疼吗?”
“没什么感觉。”
“这样啊。我记得以前听医护学校的老师说过,确实有一小部分人对于疼痛的感觉并不是很敏锐,莫非……阿普尔你这是这样的吗?”
“或许吧。”
“因为很多时候感受不到疼痛,使得他们确实能够发挥出比一般人更强的身体机能,但身体内部的疲劳和伤势却仍会在不知不觉中累积下来,在某个临界值爆发,最终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是吗,听上去很可怕。”
阿普尔看向帐篷外的方向,自言自语地说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一种毫不在乎的表情啊?刚才的战斗中,你就已经拼过头了,明明自己伤痕累累却还浑然不知……这样,简直太……”
“‘太可怜了’你是想要这么说吗?”
提亚稍稍愣了一下,刚才她并没想到阿普尔会有这样的回应。
“不,阿普尔,我不是想要同情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更珍视自己一些……”
“是吗,要怎么做呢?在下一场战斗时请病假吗?”
“……”
这下子轮到提亚哑口无言了。她感觉到,自己与阿普尔的沟通几乎无法成立,他不是用短短几个词语敷衍自己,就是毫不犹豫地甩出令人难以回复的对话。
自己是不是被他讨厌了呢?
或者是,在这里的大家都——
“这样是不可能的吧。只要我还活着,这战争还没结束,我大概就要一直战斗下去。”
从阿普尔的话语中,提亚听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提亚能够明白,阿普尔并不是故意用这种语气说话的,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常态而已。
很快,提亚的心中便浮现出一个问题:
“那么,阿普尔,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战斗?”
“——不知道。”
“……”
面对阿普尔斩钉截铁的回答,提亚无言以对。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提亚结束了治疗,将药品和工具都收了起来。阿普尔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谢谢。下次就不必了。”
阿普尔用简短的话语传达了两个简单的信息后,便留下愣住的提亚,径直走出了帐篷。
而提亚当时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机会,真的没有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