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遗物 第十一章 存在本身即是错误

因为已经和这个世界中的修复程序发生了冲突，电车似乎都停运了，卡洛琳娜决定和安德尔一起徒步前往东北区的发电厂。一路上，面对突然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连续喋喋不休的安德尔，卡洛琳娜感到有些后悔接受这个任务。

“不能半途而废。不能半途而废。不能半途而废……”

“诶，你在说什么啊，卡洛琳娜小姐？”

“听好，如果你想要从这个世界中逃脱的话，需要配合我的行动。”

“哎~难道不是你全部一人搞定的吗？”

“当然不是。”

见安德尔露出了一个很明显的失望表情，卡洛琳娜努力抑制住心中的不满情绪，继续向安德尔解释：

“虽然我目前是在外部尝试破解这个系统的，但是我没有余裕去对付这个系统中的修复程序，主要是因为耗费时间和有可能造成系统的混乱。因此如果像是刚才的那个概念之蛇之类的东西再出现的话，就要拜托你了。”

“还让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啊……按照你之前说的，如果我被那些程序攻击的话，不是有让整个系统重置的可能性吗？”

“很抱歉呢……”卡洛琳娜叹了口气，“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这种分工已经是我目前能想到的，风险和耗时最低的方法了。你要知道，在我的潜入不知何时会暴露的情况下，时间对我们来说非常宝贵。”

“唉，真是麻烦啊。”

好在在这之后并没有遭到其他修复程序的攻击，就这样，连续走了一个半小时后，二人总算来到了海文斯市东北区的发电厂大门前。安德尔好歹是军校生，想必有很多长途跋涉的经验，但对于卡洛琳娜来说，连续走这么远的路却是头一次，即使是在虚拟的世界中，双腿上的疲劳感还是如此地真实。

“哦，怎么了，难道是累了吗？需要我背你吗？”

“——不必了。就这点程度不算什么。”

“……回答好肯定啊。”

卡洛琳娜想象了一下安德尔背自己的场景，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

接下来二人看向正前方，只见整个灰色的发电厂大楼由纯钢铁铸成，而在一旁直立着数个数十米高的巨大烟囱，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顶端不断地冒出热气，无论怎么看，就算是电子终端设计出来的虚拟世界也好，在视觉，听觉，以及其他各种感觉上来讲，都逼真地十分过分。

安德尔尝试将门打开，但是没能成功。

“上锁了啊。”

卡洛琳娜走上前，用手触摸大门，数秒后，发电厂的大门就被打开。

“这是……”

“向系统中输入指令，来破解加密的程序，在这个世界中的体现就是‘将眼前的门锁打开’这种事情了。目标是进入顶层的控制室来解开‘门锁’，我们快点进入吧。”

安德尔跟随卡洛琳娜走入发电厂内部。只见足有数百平方米的一层大厅中，前方有着一条宽大的传送带，从左向右不停地运转着，将一边传送过来的燃料传送到另一边。

“还在工作吗……这里……”

“实际上只是模拟图像而已。”

二人穿过两旁的各种设施，走上了通往二层的楼梯。

二层多数区域都是管道设施。这些管道是负责传输蒸汽炉中产生的蒸汽，然后通过加压，使其上升到上方位于三层和四层的涡轮设备，然后通过涡轮的高速转动，使发动机产生电能。大概是这样吧，安德尔记得似乎在高中的课本上面读过类似的内容。不过，由于有一个天井的缘故，二层以上由于中间空出一块，明显没有一层的空间大。

“有些奇怪呢。”

看到安德尔趴在面向天井的栏杆上面，看着一层的冷却水处理间发呆，卡洛琳娜停下脚步问道：

“怎么回事？”

“似乎周围各种机械的轰鸣声也越来越响了，不知道是因为发电厂中原本就这个样子，还是因为其他缘故……”

“没时间计较这些了，我们还是快点上去吧。”

“哦。”

三层的设施，主要由一些蒸汽管道和涡轮组成，看上去比二层更加复杂，不过在天井和通往楼上的楼梯之间的空间，除了几根麻绳还有堆着的几个木箱子之外，都是空着的。

“这么设计目的是……算了，想这些也没有用。”

大概再过个几分钟她就能把一切都解决了吧，看来真的不用自己费什么力。

“嗯？”

但是，安德尔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像是刚才那时候一样的，不协调感。

是噪音。四周涡轮转动的声音，还有蒸汽管道中气体的声音，有些难以形容的奇怪之处，像是上面破了个洞，或者是哪里的电路短路一般，听起来有些许的噪音。

这些声音究竟是如何从周围传出的？

“安德尔，似乎有问题！”

听到卡洛琳娜这么说，安德尔更加集中注意力，开始观察四周的每一个角落。

这时，整个发电厂中的照明设施突然全部关闭了。

安德尔拿出卡洛琳娜交给自己的射击者2号，警戒周围。

“现在怎么办？”

“控制室在四层，虽然照明出了问题，不过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五点左右，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变暗，通过窗外透出的光能够看清周围，小心脚下前进吧。”

“好，那你先……”

安德尔说到一半，在二人面前的铁柱子后面，走出来一个身高比安德尔略高，褐色短发，身穿厚重的黑色大衣，脚下是黑皮鞋的男人。

这里怎么会有人？安德尔和卡洛琳娜对那个男人的突然出现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安德尔·道格吗？应该不是吧。”

男人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否定一般，用着毫无感情的平淡语调问道。

“我是。”

男人听到安德尔的回答之后，摊开了两只手。

“哦，是吗，居然真的是呢。看来我的推测又出现错误了啊。”

“真是可疑——”

突然一声枪响，正是安德尔用射击者2号所发出的射击，由能量块聚集而形成的概念弹冲出枪口，擦过了距离男人右脚旁边大约2米左右的地面，反弹到墙面上，将其溶出一个小洞。

“你到底是什么人？”

“哎呀，见面之后直接开枪，真是错误的打招呼方式呢。”

“安德尔，要小心，这个家伙，恐怕是那些人为了保护这个相当于逃脱口的发电厂，在系统中故意加入的‘错误程序’，如果我和他接触的话，恐怕就要因为遇到错误而被强行退出，简单来说就是直接消失。”

“那岂不是比刚才那个更麻烦？”

“你先把他拖在这里，我找机会进入第四层的控制室。”

“真会指使人啊。”

安德尔走上前去，看着那个处于暗处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

“如果是一定要有一个的话，那就叫我‘佛尔特（Fault）’吧。”

“名字都起成这样，看来你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

安德尔举着枪一步一步接近。他并没有立刻开枪，因为，刚才那一枪，明明是对着他的胸口射出，但却偏了，打在他的脚边。虽然说安德尔的枪法只有中下水平，不过经受过两年训练之后，绝对不会偏出这么多。

射击打在了范围之外，这也是系统中错误带来的影响吗？

自称佛尔特的男人并没有对走近的安德尔产生过多反应，而是朝向了楼梯的方向。

“只要能与那个在错误的时间用错误的方式的错误的来访者接触的话，就能排除在错误的我的角度观察到的错误吧。”

如果佛尔特走上楼去的话，不知道会对卡洛琳娜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安德尔这样想着，摆出战斗姿势，想要阻止佛尔特的前进。

佛尔特见了安德尔此时的样子，手中白光一闪，突然，他的两手变化成了数十厘米长的锋利钩爪。

“正常的人类怎么可能将手变成这个样子呢。我果然还是‘错误’呢，噗噗噗。”

几乎一句话中都要病态地带上“错误”这个词的佛尔特，令安德尔十分不愉快。而突然将手变成钩爪，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卡洛琳娜小姐，你先上四层，这里交给我吧。”

“……好，要小心啊。”

在卡洛琳娜爬上一旁楼梯的同时，安德尔已经快速冲了上去。

面对接近的安德尔，佛尔特猛地转过身来，一甩手臂——

安德尔左臂的位置迸出了血花。

衣服被划破，血不断从几道伤口中流下来，安德尔只能迅速退后拉开距离。

“流血了？”

然后伴随着的是相应的疼痛。自己是那些家伙的保护对象，虽然在这个世界中有痛感，不过像刚才被卡洛琳娜攻击时那样，就算受伤也会瞬间痊愈。这样的话——

“是‘错误’吗。如果这个佛尔特的存在，会将系统中的不可能的设定变为可能的话……”

常态变为扭曲。

正确变为错误。

“这简直是胡闹……不会真的死掉吧。不，根据刚才听到的话，应该是出血达到昏迷的程度的话，整个世界就会重置这样的设定。真是的，看来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了呢。”

佛尔特转向了安德尔这边。

“看来安德尔·道格正在试图进行错误的行为。现在决定先消除安德尔·道格的错误，再来消除入侵者的错误。”

由错误程序构成的佛尔特，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将手上的钩爪，对准安德尔。

看着佛尔特那阴沉的脸，安德尔笑了。

伴随着笑意，安德尔的双眼，染上了浓重的深灰色。

与以往的眼神，完全不同。

这是抛弃一切，令人不寒而栗的，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纯粹的战意和杀意。

“不过是一段程序而已。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能够展示真实的视觉效果的话，那就让我看看你是如何手脚折断，内脏崩裂，七零八落地倒下吧。”

“呵呵，这种眼神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不过虽然这样，面对我佛尔特，还产生这种想法的本身，就已经是‘错误’了啊。”

冷笑着，佛尔特挥舞着钩爪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