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乌丸青山并未怀疑什么。
林白阳心中推测,看来他的确与这个儿子不熟。
很好,这就是他的机会。
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今后又会发生什么,当务之急是要将这尊大神糊弄过去,好让他带着灰原哀逃离这里。
这时候就不要想着什么先发制人了,要以不变应万变。
于是在很长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未曾再说话。
乌丸青山怔怔地看着林白阳,就像是透过他看什么人的影子。
林白阳被这种缅怀似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微微垂下眼帘躲避这个人的眼神。
乌丸青山缓慢地说,“你的眼睛,很像你母亲。”
“不要提起她!”这句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林白阳一时间被自己吓到了。
那是原身的情绪。
直冲心灵的,潮水一般汹涌的悲愤。
怎样浓烈的情感才能在这种时候短暂爆发出来?
那种汹涌的情绪一闪而过,林白阳摸了摸郁结的心口。不过他此时并不悲伤,也不愤怒,为了将戏演下去,只能瞪大眼睛勉强做出嫉恶如仇的模样。
“好,不提。”乌丸青山闭了闭眼,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林白阳心下揣测,想来这对父子的决裂是因为原身的母亲。莫非是什么陈世美抛妻弃子的俗套故事?可是不应该啊,黑衣组织的首领不会缺钱吧?名利对他而言不应该是如白水一般司空见惯的东西吗?
所以是移情别恋有了新欢甩了旧爱?看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也不太像。算了,继续没营养的话题吧。
“为什么要绑我们到这里?”
“因为想见你。”
“你应该清楚这只会让我更恨你。”
乌丸青山默默无言。
半晌,他喃喃道,“这么多年你第一次愿意与我谈话。”
林白阳冷冷道:“我已经成年了,见了很多事认识了很多人,自然会与之前不一样。”
但见乌丸青山再次沉默,他心中泛起嘀咕,不会吧莫非我说错了?难道原身还没成年?
“我在报纸上经常看到你的名字,知道你破解了许多案子。你现在成长地很好……”
听到这番话,林白阳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组织boss对原身真是爱得深沉。
原身母亲应该去世了,而父亲乌丸青山又因某种原因没有陪伴他成长,种种加起来就成了如今海般宽阔而深沉的愧疚。
对付这种人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扮演好冷面儿子的角色就好。
演戏嘛,老本行了。
“只靠一张嘴就想要我原谅你吗?”林白阳戏谑地看着他,“真是廉价得很。”
“宫野明美已经安全到达美国。”
听到这句话,林白阳终于变了脸。
“不许伤害我姐姐。”一直当背景板的灰原哀忽地从凳子上下来,死死盯着面前的组织boss。
乌丸青山依然那么温和,“不要紧张,从今以后你们姐妹不再是组织的人了,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们。”
“你会那么好心?”林白阳打量他几眼,“你最清楚那种药的价值了吧?”
“其实‘银色子弹’是上几任的执念,我想要它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算了,”乌丸青山摇摇头,“没有什么可以牵制你……就算我也不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有需要就告诉琴酒,我知道他是你最信任的人。”
琴酒?最信任的人?想起那个银色长发的阴鸷男,林白阳一阵毛骨悚然。还是不要了吧,他还想好好活下去啊。
他盯着乌丸青山的眼睛,“你应该知道我有很多朋友,我想要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样也可以吗?”
对方平和地点头,“可以。”
“包括工藤新一?”
“那个变小的名侦探?可以。”
真是个对儿子百依百顺的好父亲。林白阳都要被感动了,适当地释放一点善意,“那么谢谢你了。”
乌丸青山看了眼寡言少语的灰原哀,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精巧木盒,“有一件礼物要送给雪莉小姐。”
没等灰原哀有什么表示,林白阳已经先一步拿了盒子,确认没什么猫腻之后才递给她。
灰原哀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枚银色优盘,“这是……”
乌丸青山微微点头,“你那些资料的扫描图,又加了些你不知道的东西。我想雪莉小姐会满意的。”
有了这些数据,解药会造出来的。当然,能造出来的不止是解药。
林白阳牵起身边人的手,冷冷地说,“她不再是雪莉了,她现在是灰原哀。”
这是要斩断她与组织的所有联系。
乌丸青山扯了扯毛毯,畏寒似的裹紧外套,“你们走吧,波本在楼下等你们。”
走出门口的那一瞬,林白阳突然停下脚步,“在我晕厥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救我?”
没等那人回答,林白阳一脚跨出房门。
……
“其实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楼梯的时候,林白阳自顾自走在前面,“我遗失了很多记忆,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我父亲。”
刚才一直提着心博弈,现在一泄气不禁觉得有些寒意,毕竟那人是黑衣组织的首领。虽然林白阳并不怕他会发现什么异样,就算是去验DNA也不会发现什么——他身上的的确确流淌着乌丸家的血。
但做贼的人往往心虚。
“我相信你。”那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谢谢。”
灰原哀跳下楼梯,来到最前面,“我们是同伴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不过如果被我发现你在说谎——”
她回过头看着林白阳,忽地展颜一笑,“或许会喂你一颗APTX4869?”
后者的心情终于好了点,“看来我得小心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下楼梯,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内心的重压。
雨已经停了,乌云遮蔽月亮,只在边缘处留下点点缝隙。
那是月光穿透的地方。
在林白阳与灰原哀走出大门的一瞬,整栋大楼如同停电般忽地暗下来,只有那辆白色的马自达RX-7流露出温暖的灯光。
秋天最后一个雨夜,有人早已入睡,有人尚未回家。
五楼,休息室。
乌丸青山揭开窗帘。
秋深露重,夜风带着凉意。
他默默地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
羊毛毯滑落在地,露出冰冷的金属。
——他居然是坐轮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