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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神泽 六、最后的献祭

作者:时宿雨 分类:言情小说 更新时间:2023-07-09 11:30:09 来源:笔趣阁

鬼娃身着一件破旧的红肚兜,满意地舔了舔嘴,点点头,夜漓又问:“告诉我,人在哪?”鬼娃依旧咧着嘴笑,刚一抬头,屋顶上便有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掉下来,落在夜漓肩膀上,直接用右臂紧紧扼住她的喉咙,左手则攥着一个尖锥似的利物刺向她的面门。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看来这场偷袭是蓄谋好了的。

夜漓举起双臂抵挡,一边摇晃着身体,想把肩上的东西甩下来,只是那东西十分灵活,而且轻得好像没有重量一样,力气却大的很,怎么甩也甩不脱。

她一开始还不确定袭击她的究竟是人是鬼,直到鹤青听到她这边的动静前来相救,举剑刺向盘在她背上的东西,并一掌拍落在地,她这才确定,袭击她的应该是个活人,至少是一个人形活物。

青面鬼娃见其受伤,赶忙跑过来舔舐地上的血迹。

夜漓想起刚才在书房逼问知府大人他女儿的下落,这梁老爷虽被摄了魂,但依旧露出惊恐的表情,矢口否认女儿梁小姐还活着,可见他很害怕自己的女儿,不然也不会将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养在府里,而且很显然,眼前这个鬼娃就是“梁小姐”用自己的血肉精气豢养着的“金童子”,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养小鬼”。

“金童子”通常是一些因为先天不足而胎死腹中或者出生没多久就早夭的幼童的灵魂,将其肉身用特殊方法封存供奉之后,就可以将这些“小鬼”养在身边了,而受到供奉的鬼娃也会在能力范围内帮助奉养者达成心愿。

怪不得金陵知府的府邸如此气派,完全不像是一个地方父母官的住所,怪不得李媛说梁老爷这几年官运亨通、财源广进,还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想来也是因为有了这金童子的缘故,所以梁老爷虽然害怕,但还是抵不住贪婪的本性,这才不得不将女儿藏了起来。

不过养金童子风险很大,搞不好便会遭到反噬,下场极惨。

“终于见面了,梁小姐,”夜漓似笑非笑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个面目全非的女子说:“死人复活,哼,区区一个凡人,还真是不得了。”

地上的人从头发缝中看她,眼睛瞪得滚圆,神情居然和破庙中的厉鬼有几分相似。

“焚尸炉里的人是你杀的吧,恐怕也只有知府的大小姐有这个能力,能神不知鬼不觉得杀人焚尸,还专门挑那些无人问津的流民下手,是你爹买通的衙门,那些火工才问都不问就把人给烧了吧?”

“梁小姐”并不回答,只无端地发出一些可怕的低吼。

夜漓站起来继续说道:“好,你不说,让我来猜猜,破庙里面那个被开膛破肚的老人家是你第一个杀的人,那时你没有经验,只知道炼邪阵要杀人放血,所以手段极其残忍,而且没有处理好尸体,大概也是因为你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所以害得老人家惨死不说,还被曝尸七日未曾入土,这才化为恶灵,魂魄也一直被缚在庙里得不到解脱。”

“你虽有这鬼娃娃相助,但终究还是忌惮破庙里同样被你害死的小环的冤魂,所以时常会送一些活人给她,供她享用,以祈求她不要作祟闹事,这也就是为什么焚尸炉里的尸体会有两种不同的死法,如果这次不是李婶的儿子在破庙意外遇害,你这个计划确实是天衣无缝的。”

夜漓轻松自得:“我是不是都猜对了?”

“梁小姐”不答,夜漓也不在意:“好了好了,既然真相大白,现在呢只要把你带去破庙一烧,只要小环的怨念得以化解,自然就会乖乖往生去了,你们生前的仇怨,等到了冥界再判个清楚吧。”

这时,鹤青却阻拦道:“不可。”

夜漓白眼微恙:“有何不可?”

鹤青道:“修仙之人慈悲为怀,岂能随意取人性命。”

夜漓不屑道:“管那么多呢,你修仙我又不修,况且你看她这个样子,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枉死,还能算是人吗?”

鹤青坚持道:“神佛尚不能轻易判人生死,你我又怎能代掌天职?”

夜漓不耐烦道::“有一句话叫早死早超生你听过没有?你看她,你看看她,浑身上下哪里还有点人样,还是死了解脱。”

她体内灵体躁动得越发频繁,深受其苦,性情也变了。

鹤青说得没有错,眼前的梁小姐不管如何可怕,也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但夜漓的灵魂发生变化,恶念丛生,作祟的本能逐渐强烈,正与鹤青争执不下,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小,小姐,话已经带给画扇娘子,她往破庙去了。”

夜漓听那人说得奇,没等他离开,当即破门而出,将对方拿下,看到说话之人作知府家丁打扮,却不知他刚刚在前院见过夜漓大杀四方的样子,躲得远远的,去做梁小姐交待他的事,却又在这里碰上夜漓,见她的脸色比方才更加阴沉可怕,立时吓破了胆,拔腿就想跑,却又哪里能逃得掉,被夜漓追上,一把掐住脖子,大喝一声:“带什么话?你们要对画扇娘子做什么?”

家丁浑身发抖,语无伦次:“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快说实话!”夜漓越扼越紧,仿佛只要再稍一用力,那家丁的脖子就要被拧断了。

“咳咳咳……”家丁被掐得眼白上翻,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了。

“夜漓。”鹤青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臂上,示意她卸下劲,夜漓这才慢慢松手。

家丁可算缓过一口气来,结结巴巴地说:“咳咳咳...是,是,是小姐让我跟画扇娘子说的,咳,咳,咳,说,说她弟弟被厉鬼捉到城南的破庙里去了,让她…让她快去救人。”

这时,匍匐在地的“梁小姐”忽然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最后一个了,最后一个献祭,我就可以彻底摆脱她了。”

她面目狰狞,嘴角含笑,似怒似嗔,似颠似狂。

一种熟悉的违和感涌上夜漓的心头,什么最后的献祭?眼前这怪物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总觉得这件事有纰漏,一定有一些细节是她没有注意到的。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夜漓凝神思索,手上一松,便家丁挣脱出来,忙不迭地逃命去了。

她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几日所有片段:青冈石棺,血祭,复活术,地缚灵,鬼娃…每每进入破庙就有时刻被窥视的感觉...

献祭,最后的献祭…

这一切看似互相矛盾,毫无逻辑可言,但关键之处却又环环相扣。

一声清脆的铃声在脑海中回荡,似是心弦一动,夜漓忽然顿悟,茅塞顿开。

“不对...”夜漓自言自语:“这个定魂咒不是给杨仁方用的。”

鹤青盯着她,皱眉不解。

“你还记得刚刚那个官老爷是怎么说的么?”夜漓道:“他说他女儿已经死了。”

“他不可能撒谎。”夜漓斩钉截铁,说罢看向地上的怪物,目光凌厉:“所以,你不是梁小姐,你是…小环!”

夜漓揪起怪物的衣领:“这个鬼童就是你和杨仁方尚未出世的孩子,而杨仁方其实已经被你复活了,只是破庙里的厉鬼煞气深重,怨念太强,一直缚着他,不让他从出来,你没有办法,于是就想到了一种阴毒阵法,叫魂灭术。”

“这种高阶的阵法也是鬼童告诉你的吧?魂灭之术,需要两魂相击,灵体共振,进而一起灰飞烟灭,这种同归于尽的邪术这么危险,你肯定不会亲自去做,也不会让杨仁方或者鬼童去,所以你给李媛下咒,因为你知道那厉鬼是最讨厌李媛这种烟花女子的,因为她才是真正的梁小姐!”

夜漓说到这里,“小环”才算有了些反应,双目凸起,眼珠子像是要瞪出眼眶似的,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自从鹤青告诉她石棺上的咒印是定魂咒之后她就一直在想,这道术法是要对谁用的。

她亲生受过定魂咒,所以想法有些局限,以为是有人要复活杨仁方才设下定魂咒的,直到见到鬼童,才想起有一次她见过恶鬼相斗,魂飞魄散的场景,回去问洛梓奕,洛梓奕带她到千阙阁的藏书室,在一本《鬼典》中查到了这种现象。

《鬼典》中说,太和年间,信阳县有一张姓郎中,家中世代行医,子嗣绵延,是当地的望族,但张家人短命,大多活不过三十岁,据说是因为其祖上曾经战乱,收治过一名起兵造反的叛军将领,后却又将其出卖,将领被问斩时曾发下毒咒,说不会放过他们一家,便是化成厉鬼,也要世代纠缠。

一日郎中外出行医,路过一片墓地,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蹲在坟头哭泣,以为是她亲人过世,葬在此处,她在此凭吊,寄托哀思,上前一问,谁知女子竟说她迷路了,不记得家在什么地方,郎中虽然心中生疑,但本性善良,见女子孤苦无依,还是将她带回家中。经一番梳洗,女子露出本来的容貌,竟是颇为清秀,此后女子便留在张郎中身边照顾他的起居,一来二去,二人便生了情愫,由于张郎中早已娶妻,便将女子收入房中做妾,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女子逐步知道诅咒之事,便开始暗中调查,历经数年终于被她找到了真相。

原来所谓叛军将领竟是叛军中的一名医官,医术了得,身后还留下一本《药经》一本《病理》,张家得了这两本书,医术愈加精益,家族也日渐兴旺,起初女子以为是医官的怨灵附在这书上,作祟害人,才让毒咒世代应验在张家人身上的,后来反复检查确定书没有问题,才知道当初张家祖先是用一只铁药碾将医官打晕后,才将他交与镇压叛军的军官的,医官死后,张家人一直用镇魂的神龛供奉着这只药碾,谁知根本镇不住。

眼看张郎中而立在即,身体每况愈下,诅咒即将应验,小妾便用计将医官的鬼魂从铁药碾中逼出,这时郎中和张家人才知道,原来小妾是一个漂泊在墓地的孤魂野鬼,她生前家境贫寒,父母想把她卖给富户换钱糊口,她宁死不从,从家里逃了出来,但身上无粮无钱,没过几日便饿死在一片坟地里,积年累月无人问津,连个替她收尸的人都没有,终于变成一副白骨,化为精怪,张郎中是她化身后遇到的第一个活人,本想吸食其精肉助长修为,但小妾本性善良,又得张郎中倾心相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妾成精不久,又未曾修炼过,和已为恶灵百年之久的医官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与之斗法是斗不过的了,眼看张家要因自己遭灭顶之灾,小妾一横心,脱去肉身,化作精魂,朝医官飞扑而去,两魂相击,鏦鏦铮铮,蓄劲迸发,作石缶声,一时间炫光耀目,夺人视线,等一切归于平静,张家人发现小妾和医官都不见了,而神龛上的铁药碾掉落在地,裂成数块。

这便是魂灭术的由来,书中说施行魂灭术,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决心,便是双方力量相差悬殊,也能以卵击石。

但李媛是个大活人啊,大活人是施不了魂灭术的,莫非小环将李媛骗去破庙是想借“梁小姐”的手杀死她?

想到这一层,夜漓不禁仰天大笑:“世人都说那邪魔歪道十恶不赦,手段残忍,我看跟你这个凡人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

鹤青见夜漓双目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心知不对,连忙拉了她一把说:“事不宜迟,救人要紧。”

“不行!”夜漓甩开鹤青:“我要问清楚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说罢挥手就要甩出魂鞭,鹤青挡在她面前:“夜漓,住手!”

夜漓见鹤青居然迎面硬接她一招,心里一惊,赶忙收回魂鞭,但为时已晚,如闪电般的魂鞭已出又被收回,就犹如拉满的弓一下泄了力,魂力回弹作用到她身上,反被自己的魂力所伤,立刻吐出一口血来。

她知道鹤青自相识起便对她的身份存疑,他出身仙门,见过夜漓使的招数,不会看不出来,之前夜漓心中并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在体内躁动的灵的作用下,她的情绪被放大了,手中变化出一柄匕首,指着鹤青:“你为何总是阻我?”

夜漓狂悖大笑:“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跟那些作恶多端的妖邪是一路的,只是在你面前伪装得好,隐忍不发,所以你才处处小心提防着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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