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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神泽 一百三十二、鬼画姝

作者:时宿雨 分类:言情小说 更新时间:2023-02-19 11:47:14 来源:笔趣阁

仵作已经来查验过了,身上没有致命伤,也不是中毒,跟近日城中发生的多起百姓莫名横死的情况相似,因为实在太邪乎了,官府也无从查起,此类案子又多,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并且为了稳定民心,通常遇到这样暴毙而亡的,官府一律都以心疾处理。

一旁齐婶的儿子小庄给尸体擦身,修面,换上寿衣,麻溜地收殓停当,我也仔细检查了尸体,确实并无异常,小庄对我和书生说:“把尸体放到棺材里去吧。”

我问:“不送走吗?”

家里放着这么一具诡异的尸体,难道不觉得瘆得慌?

小庄说:“一般要办丧事,都是停灵三日才出殡的。”

“哦...”

书生似乎没有听见我们的对话,他一直盯着挂在床边的一幅美人图看。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喂,快帮忙啦。”

书生这才有所反应。

“死者房里的美人图,是一直挂在那里的吗?”盖上棺,书生问。

小庄示意他不要随便同主家说话,一般是没有人会搭理的。

主家的人本来是不耐烦搭理的,不过瞧书生气质不俗,长相不凡,居然回答了:“也不是,就是前几日才买回来挂着的。”

“前几日?从哪里买的?”书生又问。

“好像是...好像是...”下人回忆:“哦对了,是玉昌街上的那家天平当铺。”

我和书生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眼神中透着震惊和疑惑。

这画显然有古怪,书生本想带走,结果主家不同意,只得作罢。

入夜之后,书生又趁我睡着外出了。

这一次我没有退怯,他一出门我就跟了上去。

书生立在井边,背对着我,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黑袍对他态度恭敬,书生说:“去查查这幅画的来历。”

黑袍应道:“是。”

书生又问:“那天平当铺掌柜的阴灵,还没找到吗?”

黑袍说:“回殿下,已经去找了,还需要一点时间。”

又说:“要殿下亲自过问,是属下没用。”

书生淡淡地说:“没事,对了,你再帮我多查一个人。”

黑袍问:“谁?”

“就是屋子里那个,看看她什么身份来历。”

我一惊,下意识捂上嘴。

书生要查我?

难道他是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

那他又是什么人?

我只瞧见黑袍的半张脸,他的额头有一簇白发,五官如刀刻般俊美,眼角却带着三分邪气,他与书生身上都散发着与常人不同的气息。

一瞬间,我又想到书生苍白的脸色,身上冰冷的触感,以及停滞的心跳。

我虽经验不足,但怎么看他都与死人无异。

莫非他是什么千年老妖,深山老尸成了精,来作祟索命来了?

第二天,齐婶来找我们,对我和书生说:“有个急活儿,需要你们去处理一下。”

书生照常是不动筷的,这几日我就没见他吃过几口东西。

“吃完饭,要去万花楼收个尸。”齐婶说。

“万花楼?”

“嗯,那烟花之地,勾栏瓦舍,放个尸体,把客人都吓跑了,万花楼的妈妈嫌晦气,刚差了小厮来说让赶紧收走,价钱加一倍呢。”

我问:“谁死了?”

“他们那里一个叫三春的舞姬。”

“啊?”我与书生面面相觑。

见我们反应这么大,齐婶问:“怎么,你们认识?”

“也不是...认识,就是...见过。”

到了现场,我查看了三春的死状,她的样子跟那家卖米的商户差不多,也没有致命伤,但是面部扭曲,神情诡异,浑身僵直。

书生在三春的房内踱来踱去,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有我和小庄在忙碌。

他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床和墙的分析中抽出一卷画,我和小庄凑过去,展开一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不是昨日的那幅美人图吗?明明挂在商贩老爷床头的,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真是见了鬼了。

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异常,齐婶收了钱,让人殓尸抬走。

我问:“不是要停尸三日才出殡的吗?”

小庄说:“那是有钱人家才有的讲究,这种烟花女子,还出什么殡啊,能有口棺装着,不至于曝尸荒野就不错了。”

死者没有家人为她买地安葬,按照附近一带的惯例,就只能被丢到十里坡去了。

万花楼的妈妈昧下三春的全部家当,临了还算有些良心,多给了齐婶两掉钱,让齐婶好歹给挖个坟埋了,立碑倒是不必,反正也无人祭拜。

齐婶答应了,用席子卷了三春的尸首,放在一辆垫了草垛的拉扯上,由小庄,我和书生三人轮流拉出城。

十里坡离金陵城不远,也就半天的路程,齐婶瞧瞧日头,一咬牙说:“今天就去吧。”

小庄心里发毛,瘆得慌,说:“娘,这一来一去,加埋尸,要到晚上了,近来城里城外都不太平,怪吓人的,不如明天一早去吧?”

齐婶看了一眼儿子说:“今日给你出粮,明日能不能不给你出?你不吃,娃也得吃,你看这几年的光景,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孩子还那么小,你不多赚几个钱,以后怎么办?”

小庄听了母亲的话,不敢再多言语,默默推车去了。

出了城,越走周遭越是荒凉,到处是衣衫褴褛的流民。

走着走着,天上忽然开始降雨,起初是淅淅沥沥的,齐婶坚持行路,小庄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后来雨实在太大了,地面泥泞,车轮屡屡陷在坑里。

书生一个人冲在前头,跑没了影。

要不是被我拖着才加入扛夫队伍,他早就来十里坡探查了。

雨越下越大,实在是没法前行了,小庄说:“不行啊,娘,雨太大了,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我在后面帮忙推车,车轱辘终于从泥坑出来,我们几个浑身都被雨淋透了。

这时,消失了一阵子的书生走回来,指着前面说:“那儿有一间屋子,可以避雨。”

雨水顺着他长长的睫毛滴落下来,风雨中,他依旧丰神如玉,倜傥出尘。

“走吧。”齐婶无奈道。

书生呢,也不来帮忙,垂着手看热闹,我们匆匆忙忙推车进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间木屋蛛网密织,沉灰满布,十分破败,看上去应是常年无人居住,好在房间多,锅碗灶台也是一应俱全,在这儿住一晚上应该不成问题。

小庄把装有三春尸体的拖车推去隔壁的杂物间,我擦干净桌子,齐婶整治了一壶茶水。

“今天算是白瞎了,希望明天一早雨能停吧。”齐婶望着窗外神色复杂,一筹莫展。

小庄倒是不大在意:“避雨是对的,等天黑了,路就更难走了,娘你就别太担心了。”

齐婶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都找个房间擦干衣服去吧,当心别着凉了。”

入了夜,木屋更显阴森,楼梯走廊的木板因长久失修,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雨落在屋顶上,响声巨大,就跟下的是石子儿似的,门户总也关不紧,半开半阖,冷风透进来,时而呼呼急吹,时而低鸣呜咽,宛如女子的哭声,屋外树的剪影被风吹雨打得东倒西歪,看上去张牙舞爪,也怪吓人的。

这样的环境,叫人如何入睡,只怕是睡着了,也要做噩梦的吧?

我用法术点燃房间里燃得只剩半截的蜡烛,走出去,发现书生房里的灯也亮着,我踌躇了一会儿,实在不想一个人呆着,于是便去敲开了书生的房门。

他见我到,神色一滞,似乎有些意外,油灯下,他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破碎感。

“你还在看美人图?”我假装自然地走过去坐下,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既是美人图,自然看不腻了。”他眼神飘忽,声音空灵,纤长的手在画作上摩挲。

“可惜这幅图是假的。”书生说。

“是假的?”

“画中人看上去太幸福了,仿佛没有被任何苦难浸润过一样,”书生侧着头问我:“你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的人吗?”

我说:“自然是有的。”

“什么人能幸福得这么纯粹?怎么可能有人终其一生没受过委屈,遭遇过不公,没有尝过背叛的滋味,没有经历过生离别的悲痛,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生而为人要经受的苦难太多了,可你看这画中人,五官舒展,眉眼弯弯,嘴角上扬,行走在田野间,那步履一蹦一跳,像是要跃出画面似的。”

我说:“那不是这么说的,不了解世间的真相,那样的快乐,就只是天真无知,没心没肺罢了,算不得幸福,总有一个人的出现,会让你忘记过去遭受的一切苦难,让经受过的一切都变得值得,让你了解了世间一切的美与丑,善与恶,还能勇敢地活下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鹤青的脸庞,两颊腾得烧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潜入魔界,进行得怎么样了,真希望这里的任务可以尽快结束,那样我就能去找他。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啊?哦...”我连忙掩饰:“没什么。”

书生冷冰冰的眼神闪过片刻温柔,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他不认同,也不辩驳,只是勾唇一笑:“我确实发现了一些东西。”

“你看这美人的脚下,有字。”

我眯着眼凑过去:“哪儿呢?”

书生说得不错,这幅美人图确实栩栩如生,画中人跃然纸上,呼之欲出,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这里。”书生指给我看。

画中人脚下的草地里确实隐隐约约藏着三个字。

“鬼,画...姝?”我念了出来。

“这什么意思?”我问书生,却发现由于看得太过专注,我和他的脸靠得很近,几乎就要贴在一起,现下四目相对,鼻尖都快碰上了。

我尴尬地定住了,不小心手一抖,本就离油灯很近的画被燎着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拍灭火苗,幸好烧得不厉害,只在边上烧了一个洞。

刚松了一口气,门外又传来“咚”地一声巨响,我和书生跑出去一看,发现齐婶倒在门口。

“娘!”小庄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什么情况?齐婶怎么了?”我伸手叹了叹她的鼻息,还有气,我们七手八脚的把她抬上床。

“娘!”小庄焦急地喊。

齐婶却直挺挺地躺着,始终没什么反应,她看上去除了眼圈深重,面色蜡黄之外,一切正常,但就只是不醒。

书生瞥了齐婶一眼,脸色变得有些阴郁。

“她没事,等过了子时,便能醒过来。”

小庄问:“你怎么知道的?”

书生也不解释,只说:“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去吧。”

这一次,我一躺下去,居然就睡着了,耳边的风声雨声都不见了,睡得十分安稳。

向来少梦的我,这一次居然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些很久远以前的事,梦到了什么我忘记了,

只记得自己的心情随着梦境跌宕起伏,还有书生的那张脸,时时浮现在我眼前。

翌日醒来天已大亮,还真是睡了个好觉。

外头的雨停了,望出去,一片青葱翠绿,昨日受风雨洗礼的树杈现下看着也并不可怕。

我下楼的时候,小庄和书生已就坐。

“来,喝口水吧。”有人递给我一个杯子,我接过来饮了,侧身一看,是齐婶。

她看上去安然无恙,一如往常。

“齐婶!你,你没事了?”我拉着她前前后后检查。

齐婶笑道:“我没事。”

“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晕倒的?”

齐婶摇头:“我也不知道,难道是夜游症?”

小庄嗤笑:“娘,我就没听你得过什么夜游症。”

齐婶瞪了他一眼,又对我说:“你坐下来吃张饼吧,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什么吃的,吃完我们就得赶紧上路了。”

我也没什么胃口,但我现在是凡人,不能不吃饭,胡乱塞了一口就出发了。

“啊!”

一声凄惨的尖叫划破树林的静谧,我们刚踏入林子,不由得浑身一颤。

“什么声音?”小庄犹如惊弓之鸟。

“嘘...”书生压低了声音:“那里有人。”

我们蹑手蹑脚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

“还不快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个头裹红巾之人持刀威逼道。

眼前这群人当中如他一样的约莫有六七个,都是头裹红巾,手上拿着武器,凶神恶煞,另有一行人双手抱头跪着,地上还躺着一个男子,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断了气。

“再有不从的,他就是下场!”红头巾踢了踢躺着的男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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