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因为泄密,我俩的侦察任务从一开始就是个死亡陷阱,再继续前去接应地点的话无异于自投罗网。如果没有进一步的线索的话,就这般回去复命的话也未尝不可,只是办事不力之责却是在所难免的。虽然眼下可以隐瞒不报,但若日后乌云从其他地方发现了我们此番逃避作为的话,那将会被视为叛宗重罪,到时候只怕将要受到诛命之刑了。所以现在前往灵沙门调查清楚卧底原先想要传达的情报内容,既是势在必行,也是无奈之举了。”
木鑫的眼神有些飘忽,没法再像之前那般坚定地正视孙火的双目了。他的双手缩在了身后背着,十指不自觉地用力绞缠在一起。
除了心中有所亏欠之外,在经历过先前性命几乎不保的凶险过程之后,对于孙火是否还有勇气愿意再继续冒险下去,木鑫的心里实在没有把握。特别是刚刚解释缘由的时候,他看到对方的脸上毫无波澜,一点都瞧不出是要赞成或退却的意思。
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就见识到了暗卫的残酷和血腥,若因此感到害怕而打退堂鼓,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就目前情况而言也是不适合后面的行动了。毕竟人一旦心虚胆怯,言行举止上的破绽也就会大大增加了,更加容易暴露身份而丧命。
沉默半晌,木鑫暗暗叹了口气,正想宣布让其一路跟随到了地方之后,就此呆在安全点以作接应时,却见孙火抬起右手握成砵大的拳头,然后轻轻地顶了顶自己的胸口。
“亡羊补牢,为不失明智的保身之策;知险而行,可谓虚实难辨的诡兵之道。既然都已经一起经历了死地逃生,哪里还有再孤身犯险的道理,血焰愿意跟随你的脚步共闯虎穴,不悔不弃。天煞宗做下的事实在是太过阴毒有伤天理,我也想让他们受到更大的损失和重挫。”孙火展颜挺眉,开口郎朗说道。
看着孙火一对炯炯发亮的虎眼,木鑫惊讶得微张着嘴巴,背后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然松开垂放身旁。这一刻,他心里真的是有一种莫名冲动,想要和身前这只厚实的拳头碰个拳,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和门道。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木鑫终究还是没有做到,只是抬手放在孙火的拳头上轻按了下去。
“这种漂亮话还是不要挂在嘴上的好,我可受不起。坐下来边纳凉边说话吧,别傻站着干耗体力了。”木鑫低头坐了下来,同时伸手指了指旁边一块很明显被利器削平的石块。
此时日当正午,沙漠中热浪逼人。他的手头上并没有能够长时间降温避暑的东西,因此只能先暂时寻了此处突出的巨石临时歇脚。虽然不知道孙火什么时候能够从入定中清醒过来,但木鑫还是为其留下了一个简陋的座位,如今倒是刚好用得上了。
原以为对方在自己坦然的心迹中能够相互信任,孙火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其拒绝,这让他不免感到有些沮丧。不过在见到这个预留的座位和听到刚刚的话语后,孙火心里还是觉得大有希望,当即袖子一甩扫去了上面的沙粒,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虽然有着打铁和地火锻造的高温经历,但此时处在正午的沙漠之中,他也还是感到身上颇为燥热。尽管很想习惯地裸着膀子透气凉快,但是顾及着木鑫就在一旁,也只好强按下这般失礼的念头,寻思着有什么办法能够抵御周围的热气。
“虽然你我主修的都不是冰火属性的功法,但此时在体内运转功力的话也能好受一些。”木鑫很是适时地提点了一句。
闻言愣了一下,孙火随后就马上依言照办起来。果不其然,当金灵力在全身各处脉络游走穿行时,体表的燥热之感顿时有所缓解消退。
“虽然这么做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暑抗寒,但这是要消耗自身法力的,自己要把握好那个度,别因为贪图彻底凉快,一不小心把法力用光了。”看着孙火脸上的神情变化,木鑫便知道他已经开始上手,于是又开口说道。
“不过你前面说到天煞宗行事阴毒有伤天理,是自己听说了什么还是分开那会跟人起冲突了?”
听到木鑫问起了这个问题,孙火惊呼着猛地一拍脑门,连忙把自己在地下秘洞的所见和所为,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听到孙火在带自己外逃前,竟然还花心思把天煞宗的隐秘给捅到了明面上,他是被彻底惊到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有些事在暗地里怎么做都没问题,但是一旦被公开的话,那就是在挑战表面规则的底线了。天煞宗此番的损失,不仅仅只是折损了一名筑基期修士那么简单,更多的还是名声受损,打击到了宗门的坊市收入了。日后一旦被查明了身份失陷敌手,身死道消还是轻的,怕的是要抽魂炼魄长久折磨了。
木鑫很快就想清楚了孙火此举的后果,不禁为其感到深深的担忧。虽然听话里的意思是为了他本身和自己的遭遇而出手报复,但木鑫实在不知道孙火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多。
“怎么,你不高兴吗?”就在木鑫想得出神之际,突然看到一只大手在眼前晃了晃。
“没,我高兴呢。想到此番出来你因祸得福,修为增长得这么快,往后进阶筑基期应该也是指日可待的了。我为你高兴。”
回过神来,木鑫这才发现孙火已经离开了座位站到了自己跟前,弯着腰一手搭在膝盖上撑着身子,正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心慌之下,木鑫急忙胡掰道准备搪塞过去。
让木鑫意外的是,他看见孙火在听到此话后却猛然站直了身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沉默片刻后恨恨地说道:“这样的增长有什么好的,我倒宁愿没有这一次增长。”
见到孙火这般激动的反应,木鑫很是惊讶。端详孙火的表情不似有假,又细想了一下先前的经过,木鑫顿时恍然大悟,不觉哑然失笑,有些明白孙火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
……
急急地拍掉了木鑫的贼手,孙火一连倒退出了好几步,又羞又恼地怒瞪着对方。此刻他的整张脸已经一片通红,发热得跟沙地般烫手。
无视着仿佛要把自己撕碎的目光,木鑫缓步上前,一脸平静地仰视着这个高大如塔的壮汉。到了这一刻,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身上也如释重负般的感到无比轻松。
同一时间,因为知道木鑫就是这么一个言行时而正经时而刁毒的古怪人,所以孙火并没有立刻出手算账,而是强按着怒意暗暗戒备着他接下来的举动,想看看还要玩什么花样把戏。
“其实你心里应该明白的,像我们这一类人并不是落云宗所独有,更重要的是为了达到目的往往是无所不用其极,即使为此而污损身名和扼杀感情,沉沦一世。假如当初的安排是要把你变成‘乌鸦’的话,你会比现在更羞恼万分地抗命不从吗?毕竟以你的条件来看,可是个相当不错的人选。”
听到木鑫说出这样的话来,孙火先是一惊,满腔的怒火顿时消去了大半。虽然没有被问是怎么逃过湘夫人的毒手和能够反杀的原因,但是因为修为的突然增长,木鑫似乎已经猜测到了自己不光彩的秘密。
这样的事情一旦被人发现,却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孙火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毫不意外孙火的哑口无言,木鑫顿了一顿,继续平静地说道:
看得出来即使暗中修炼了秘术,但你却不是个急色贪淫之徒,否则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反应了。不过在这次发生的事上,你真的没有什么好拘泥纠结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不惑女色的蚀骨**,不畏死亡的一无所有,都付出了这么多,理所应当也该有些弥补才是,否则对这副彪悍的雄躯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说到这里木鑫抬起手往孙火横阔的胸口上拍了拍,好似拍在厚木门板上发出了砰砰的闷响。
听明白了木鑫是在开导着自己的心结而非恶意戏耍,孙火感觉好受了许多,踌躇了一下后讪讪地道了句谢。
出乎孙火意料的是,木鑫并没有接上自己的话头表示客气或受谢,而是举手握拳向前伸过来,说出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提议。
“听说俗世间有一种习俗叫做拜把子,是让没有血亲关系的人结为兄弟姐妹。血焰,你可愿意和我这样无常不羁之徒义结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