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开仙穹 第二零九章 四年

徐立在飞仙谷静悄悄地住下了。

这件事除了玉姝，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吕世良依旧自得其乐，当着他的吕大将军，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倒是那条飞天怪蟒，灵智过人，在知道打不过的情况下迅速认怂，逃脱了自己被烤肉的命运，还有了个新的名字，雷芒，简单好记。

至于飞仙谷的原住民们，还是原来的样子，几位师兄师姐有着自己的小心思，都想拉拢住吕世良这个看起来很好忽悠的妖将，只不过总是感觉差了那么一点。

就是这么一点，他们就被勾得心痒痒的，仿佛再努力一下，就能收获一位足以护佑家族传承百年的护族灵兽。

至于吕世良是小师妹带来的。

小师妹是自己人，吕世良自然也就是自己兽了，何必要分彼此呢，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徐立安静地待在玉姝的草庐里，整日里除了发呆就是发呆，偶尔会有一柄飞剑悄无声息地从谷外飞来。

徐立收到飞剑之后，会沉默更长时间。

但这些东西玉姝都不在乎，她只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还是自己的祈祷被老天爷听到了，有种害怕梦惊醒了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陪在徐立身边，修行得更加刻苦努力了。

每日，她觉得只要跟徐前辈说几句话，就很满足了。

同样的，飞仙谷中的其他人也发现原来小师妹比以前笑的时候多了，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几位师兄师姐提的一些小要求也能得到满足。

这让他们心中更加得意。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们这么些的日子的努力终于见到了成效，小师妹还是那个小师妹。

他们还以为是自己重新夺回了小师妹的心。

其实以前他们倒是没有太在乎这个小师妹，反而带着一种十分复杂矛盾的心情，有羡慕，有嫉妒，有认同，也有孤立排斥。

小师妹就好像他们的反面，他们所有的不努力，资质的低劣都在小师妹身上得到了反证。

他们讨厌小师妹，同样的，他们也渴望和小师妹一样。

不过现在嘛，他们想要和小师妹交好，完全是吕世良这位自封的大将军在飞仙谷里只听玉姝一个人的话。

他们想要抱紧吕世良的大腿，就必须小心讨好自己的小师妹。

其中的复杂人性，玉姝看得很清楚，但她并没有揭破这层窗户纸。

有些东西，大家当作不知道是最好的。

玉姝每日都会出去草庐一段时间，然后就会回来跟徐立聊天。

她会说今天见到的花已经凋零，冬日的严寒还未过去；她会说今天不小心踩了个小水坑，在白鞋子上贱了几点泥水，让她有些不高兴；她会说今天看到一颗枯了多年的老树长出了新芽，绿色的，很稚嫩；

她会说今天看见一直惦记的那朵花开了，她想采回来，但想了想，却没有，空手回来了……

玉姝跟徐立说着她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原本无趣的花，无趣的山，无趣的水，无趣的人因为徐立这个听众，却变得格外有意思起来。

徐立并不经常回应她，他总是看着天外，有一种随时要离去的感觉。

玉姝不知道徐前辈怎么了，她只尽自己的努力，让徐前辈能够笑起来。

直到一天……

玉姝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修为也在外界不知道的情况突破到了筑基境界。

飞仙谷依旧祥和，偶尔会有外面的妖兽发现了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山谷，正打算兴致勃勃地冲进来，却发现这里面的人已经排好队等着了。

自然不是排队让妖兽吃的，恰恰相反，他们是准备来吃妖兽的。

飞仙谷多了不少武者，他们没有修行资质，也没有那么多资源让他们强行修行，所以大部分都转修了武道。

而妖兽肉正好大补。

所以如今飞仙谷的武道宗师都要用双手双脚才能数的清楚，至于几位师兄师姐，修为依旧徘徊在原地，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抱怨，因为早已经认命了。

吕世良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又收了两位小弟。

一条蜈蚣，会钻地术，总是能从地下找到一些好玩意，所以最得吕世良这位老大的宠爱。

还有一只大公鸡。

这大公鸡正是追着蜈蚣来的，不过很倒霉的都栽在了吕世良手里，被强行收作小弟，负责每日飞仙谷的报时工作。

至于雷芒，它陷入了沉睡，只差一点，它就能进化成飞天怪蛟，这自然少不了吕世良的功劳了。

他口袋中还有不少徐立留给他的魂灵之精，就是用这个才换来的飞天怪蟒的俯首称弟。

……

“四年了……”

徐立躺在一张摇椅上，看着草庐后院的花，心中有些感概。

花开了谢，谢了开，一个轮回接着一个轮回，花盛开了四回，也枯了四回。

他在这小小的草庐里待了整整四年。

这是他至今为止，在一个地方待过最长的一段时间。

徐家村，红叶城，白云城，白玉京，镇鬼城，飞仙谷……

一路走来，他走过很长的路，看过很多的风景，可待的最长的竟是这小小的飞仙谷。

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姿容出落得颇为优秀的玉姝笑着推开了门，一边走，一边和徐立分享着她今天的见闻：

“徐前辈，吕大哥最近好像喜欢上王大娘家的驴子了，整天都往那里……”

“我要离开了。”

徐立背对着玉姝。

“我知道了，啊？什么！？”

玉姝先是应道，然后惊叫道。

“本来我想直接走的，不过不告而别总是不好的。”

徐立站起身来，就好像一把剑拔出了鞘，冷厉的锋芒让人不自觉眯上了眼，有些刺人。

玉姝还有些反应过不来，她脑袋有些懵懵的，有些慌忙地问道：“徐前辈，你为什么要走？是玉姝哪里做得不好吗？你跟我说，玉姝可以改，什么都可以改！”

徐立叹息一声：“再见。”

声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踪影。

“徐前辈！”

玉姝大叫。

“不要丢下我啊！”

她跑出草庐外，看着寂静的天边，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她知道，有个人走了，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她凌虚御空，伫立虚空望着远方，良久，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湿了眼眶。

有些人得不到，可总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玉姝知道该去哪找她的徐前辈，但她没有再去，她默默低下了头，从空中落下，内心喃喃道：

“我不会放弃的，徐前辈，我会跟上你的脚步。”

……

白玉京。

徐立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此刻的白玉京正处于一片战火，古老的城墙不再是个摆设，开始履行了它应有的职责。

外面，旌旗蔽空，万军威临。

白玉京背靠着高大的城墙，就好像一个被蚂蚁包围的巨人，可如今这个巨人不能动，只能在这方寸之地挪移挣扎。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可以令一个王朝兴盛，也可以令一个王朝走向覆灭的边缘。

如今的赵就处在这个边缘，两边是万丈深渊，唯独一条不知道通向何方的路让他们暂且安身，可也是跌跌撞撞，随时会掉落下去。

当日，徐立离开白玉京。

之后，便有了尊天会的逆势而起，飞鱼卫的天下巡守，人道之力的扩张是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同修行相比，人道之力就好像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吃了，就能立马长成一个大胖子，都不带喘气的。

所以赵有道短短时间内就搞定了他的十八皇兄，将中州彻底收入了手下，并牢牢掌控住。

至于十八皇子背后站着的势力，谁也没想到，竟是无极观。

不过仔细一想，倒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天下有数的势力都各自有各自的势力地盘，连弥陀寺和白鹿书院都下场了，没道理无极观不干事啊。

要知道，他们同样是道家正统，只不过被异军突起的国师观牢牢压制，他们自然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而十八皇子就是他们选中的人。

只可惜，十八皇子时运不济。

因为草原边境的草原大军入侵，无极观不得不将大部分力量派往边境抵御，以致于抽不出力量来护佑十八皇子。

至于为什么无极观要主动抵御草原入侵大军，因为这就是无极观的职责，从他们的宗门驻地就能看出来。

无极观的建立同赵皇朝的建立几乎是同步的，甚至国师大人当年能不费什么周折就能见到皇帝，也是无极观牵线搭桥。

后面即便国师观兴起，但无极观仍旧受到赵皇朝的奉养。

他们自然不是吃白饭的，他们观中的弟子一般不会涉及江湖，也不会参与修行界的大小事务。

他们的弟子全都要参加边军，成为随军供奉，跟镇鬼军的性质差不多。

其实镇鬼军中最开始就是仿照无极观与军队结合的模式建立的，甚至现在不少镇鬼军中还有不少无极观的弟子存在。

所以遇到草原大军入侵，谁都能跑，唯独他们不能跑。

再者说十八皇子只是他们的一个选择，又不是把身家性命相交，放弃也就放弃了。

于是十八皇子就这么宣布悲剧。

十八皇子悲剧后，齐王和蜀王也感受到了赵有道这个六十八弟弟的压迫。

不过好在鞭长莫及，赵有道一时间也抽不出太多的空来对付这两块硬骨头。

但由于人道之力的诱惑，只有投靠赵有道，就能从一介白丁变成高高在上的人道修士，掌控同样强大的人道之力。

这不得不说是一步绝命棋子，不知道多少原本郁郁不得志的家族子弟不惜出卖家族利益也要为自己在朝中换取一个位置。

蜀王和齐王都别弄得焦头烂额，甚至有些无力，因为这是禁止不了的。

他们要照顾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阶层，就势必要伤害到底层修士的利益，以前没法反抗，但现在有一步登天的机会在，谁都想冒冒险。

况且人道之力唯有赵有道一人掌控，他们根本模仿不来。

甚至前去刺杀的金丹修士都差点陷入白玉京，没法回来了，一时间，大家心存忌惮，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时间就这么拖啊拖，赵有道整合自己已经收复的地盘，加上那些二五仔的投靠，他的人道之力越发浓郁，隐隐有突破限制，达到雏龙八段的架势。

不过由于蜀王和齐王占据两州，加上其他地方鬼祸为患，妖祸横行，他一时得不到民心依附，只能吃个保底，所以虽然有优势，但还是不大。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徐立离开的第二年秋天。

那一年，蜀王自缚其身，跪倒在白玉京前，自称有罪。

弥陀寺的谋划顿成一场空，山州全境被赵有道接收过来。

赵有道趁机突破到雏龙八段，也就是金丹中期，这个阻拦了所有金丹修士的天堑对于他来说，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这也让所有人确定了人道之力的确不在天地之限中，人道就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石。

蜀王为什么要投降？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蜀王是异神的弟子外加傀儡，弥陀寺是异神的本家。

异神让他投降，他就必须得投降。

这年头，不到和尚寺里当个大德高僧都不算是个合格的反派魔头。

原来不知道多少年，其实也就四五十年前，异神竟还是那时没有开始修行的弥陀寺的师叔祖。

蜀王就是遇到了异神，并拜了这个师父，才得到了弥陀寺的支持。

异神为什么让蜀王投降，因为赵有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将人道修行的方法作为筹码从异神手中换来了山州全境。

异神苦苦追求人道，可一直不得其法，得到赵有道的修行方法，他才知道原来还有人道权柄这一说法。

只有得到权柄，才能开启人道修行之路。

同时，异神还研究出了人道的弊端。

这就不得不说异神是个天才，就算他无法修行，可也能触类旁通，看到人道之法的最大不足。

那便是人道无法长生！

仙魔妖鬼人，四道都可得长生之道，唯独人道，这个最强之道，却无法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