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发生了点什么,可真正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玉京对于徐立来说,是陌生的,从之前,到现在,徐立从来没有仔细去看过这座城市。
可今天恰逢大雪,徐立来了一点兴致,于是登高望远,看到这座巍峨雄城,他感觉到了一丝难言的陌生感。
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感觉。
徐立觉得这座城市有了变化,可这座城市对于他来说一直是陌生的,所以他说不出这种变化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他从寒州那儿回来,又是小半年过去了。
这小半年,他一直待在这里。
自从半年前,乐庭大泽一事发生之后,天下蓦然陷入了一片平静。
原本徐立觉得一触即发的形势,就那么突然停了下来。
关于这种奇怪的现象,徐立没有去问任何人。
他待在供奉殿,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静静等待着。
这次的他很有耐心。
如果事情一定会来,他就大大方方接着,该知道的会知道,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他之前是有些急躁了,他想知道的多一点,准备得多一点,可反而打乱了自己的节奏。
还好,小半年的安宁让他他算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其实这个道理很早之前,他就明白了,但总是会忘。
那就是只要自身强大起来了,所有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对于一个穷人来说,十两银子是身家性命的大事。
可对于一个富人来说,十两银子是他们不愿弯一下腰去拾捡的低价之物,因为弯腰的时间足够他们赚更多的十两。
这是从没钱到有钱的实力变化。
他如今修为境界已经达到了此界能够容纳的上限,仙魔妖鬼人,五道之中,四条路已经被封死,除了还未验证的人道,理论上来说,大家的上限都是一样的。
虎力鬼王和无生鬼王两个意外元素不算,他们被自己干掉,都是有各自的原因。
但邀月仙子死了,大将军败了,也差点死了。
这些都是确确实实发生的。
他们的状态很好,没有暗伤,金丹品阶不高不低,四品往上算。
可他们还是一死一伤。
这是为什么?
徐立想了很久,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时间来让他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徐立没想到原因,但他想到一个肯定正确的答案。
那就是对手比他们都强,强到可以决定生死性命的差距。
这看起来是一句废话。
但这句废话的前提是大家拥有一样的上限,有人强,就说明了他突破了上限。
而且这种上限一定不是在五道修行当中。
因为那个出手的人十有**就是异神。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第二个人会强大到单打独斗杀死另一个金丹修士,那就是同样神秘的徐有余。
但徐有余会对那两位出手吗,自然是不会的。
所以徐立很好的延伸了思维,那就是异神突破了什么上限?
这个问题,就在今天,徐立懂了。
他看着那漫天大雪,看着楼下踩着雪花冰渣咯吱作响的小孩,看着拉着碳车缓缓走过的卖炭翁,他心里突然萌生出一股感动。
这股感动,他经历过很多次。
那就是在他突破的时候。
每一次突破,他都有一种重新认识世界的感动,那是对自己生命的一种升华。
今天,他再次突破了。
当然,不是在修为上,而是在精神上。
修为是一个被焊死了天堑,无法越过,可在精神上,却是可以无限提升的。
没有什么可以能够禁锢得了一个人的精神。
即便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人,他没有修为,他没有武力,可他的心,他的神也能容纳一个天地。
尽管,这个天地可能是虚幻的,是错误的。
但这也证明了,人的精神是可以无限延伸的。
至于徐立为什么会突破,自然不是无端由的,而是实实在在的积累。
虽然徐立经历过很多次不讲道理的突破,可这一次确确实实是他的厚积薄发。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被忽略很久了的人物,可怜的胖娃。
自打徐立得到了充足的落魂石,胖娃就每日被徐立压榨,生产出高品质的魂灵之精,供给徐立吞服来提升自己的神魂境界。
但神魂境界和修为一样,达到金丹初期的程度就无法提升了。
不过魂灵之精徐立还是照吃不误。
虽然看不到提升,但徐立可不在乎,反正这些东西放在空间戒指里面也是占空间,不如就进自己肚子里。
不管有没有用,总之别浪费了。
秉持着这种勤俭持家的思想,徐立已经吃了胖娃三四年的产出了。
这一切看起来并没有浪费,而是在今日开花结果了。
徐立的精神接连到了天地,又超出了天地。
这一刻,他好似化作了一只眼,在一个不知道多么遥远的位置,静静观看着这个世界。
天地是虚幻的,是破碎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大实则很小的笼子,所有人都困在笼子里,生活在虚幻当中。
这里的人是可悲的,可怜的,他们以为真实的一生都变成了可笑的虚假。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久到徐立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那片天地就在某一日出现了一道光,光里面是一扇门,一扇通往未知的门。
于是这片天地开始以一种格外剧烈的频率波动了起来,里面的人和事都变得模糊起来。
啊!
那道光似乎发现了徐立,徐立只觉得眼前猛地传来刺痛,他醒转过来。
眼前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刚才踩着积雪走过的小孩留下的新鲜脚印还没被雪花覆盖。
很短又很长。
这种时间上的扭曲错落让徐立很不适应,同时他感觉到了一股严重的窒息,就好像鱼上了岸,缺水一样的状态。
这是一种很致命的状态,这就意味着他再不做点什么,他很有可能就要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徐立感觉到了恐惧和一丝淡淡的荒诞。
他没想到自己没死在一个强大的对手手里,却死在了突破上,还是突破成功之后。
一定会有办法的!
徐立并没有放弃希望,此刻他脑海在不断翻转,寻找着自救的办法。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精神突破到了一个未知的境界,想要解救该怎么办。
一是封印了自己的精神,可自己不就成了一个木头人了,如此不可取。
二是强行降低消耗自己的精神境界,也就是散功。
可徐立也不想选,因为直觉上他认为有更好的办法。
他又想到了异神和徐有余。
他已经有五成把握,这两个人可能也遇到过和他一样的状况,因为他们都强的太离谱了。
就在此时,一把青色的长剑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他一身剑道修为凝结而成的青冥。
徐立福至心灵,想到了办法,他凝神一动,快要压制不住的精神洪流直接冲破的堤坝朝着青冥剑冲涌而去。
无形的精神洪流涌入青冥剑中,让青冥剑上出现了道道好似篆字的不清晰纹路。
这种篆字徐立感觉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
徐立那种缺水的状态终于缓解了。
尽管他还是感觉有些不适应,但青冥剑就好像一个装满水的瓶子,借着这些水,他能短暂地生活下去。
接着,徐立精神一动,便有一道剑影冲天而起,斩破天际。
就好像有一个不太高明的画家在天空这副画卷上乱画了一笔,顿时刚才还下着大雪的天际骤然一清,云层被直接分开,露出了久违的阳光。
这场大雪,还没来到中场,就宣布结束了。
“太强了!”
徐立默默感叹道。
他刚才用的力量和平时没什么分别,可就是强的不同寻常。
若是平时他的力是一,这下他的力就是一点二,甚至一点五。
别看只是多了两成,可要知道他的实力早已经达到了此界上限,也就是说别人不管再怎么发挥,也就只有一的程度。
两成的加成,足以让他把对手压制得死死的。
“嗯?”
还没彻底搞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徐立就感觉前方有气机一动,他抬首看去,正是一位不速之客——徐有余。
徐有余身形在半空中缓缓凝聚,而后落下,在楼顶上跟徐立相对立着。
“恭喜。”
徐有余笑呵呵的,一贯的祥和。
徐立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徐有余道:“难道你不欢迎我?你来国师观的时候,我可是任你来去的。”
“别说废话,你想干什么?”
徐立的态度很不客气,他现在最想弄清楚的就是他突破的时候看到那副景象。
总之,他现在的状态并没有突破的欢喜,反而是淡淡的惶恐。
徐有余似乎对徐立的状态很理解,他淡淡道:
“你看到了吧。”
徐立没有出声,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徐有余。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们的世界是虚幻的,是残缺的,是一个众生的牢笼,这就是真相,很悲伤的真相。”
徐立沉声道:“所以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不是异神跟你说的,而是你自己编的。”
徐有余道:“不,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些都是异神告诉我的,只不过我也亲眼见到了。
天地有限而心无限,当我们的心灵超脱了这片天地,我们就能看到世界的真相。
只不过我是得了异神的一份帮助,而你却是完全靠自己。”
徐立却摇头道:“我现在不信你。”
徐有余道:“我不需要你的信任,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终究会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除非你想和异神一样。
我对你没有企图,只是想看到走上这条路上的同道更多一些,只可惜,到现在为止,我只看到了你我和异神三人。
我们都太寂寞了。”
“你是什么样?异神又是什么样?”
徐立问道。
徐有余回道:“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难道你作为主人家,不该请我喝杯茶吗?”
徐立转身,徐有余跟上。
“坐,没有茶,只有酒。”
徐立硬邦邦地坐下,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壶灵酒。
徐有余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美滋滋地抿了一下,叹息道:
“好酒。”
说实话,徐立脑袋此刻很混乱,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得到思考了,可是因为有徐有余这个闲人存在,他只得把所有的疑惑都往后推。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疑惑,当初我也是如此。”徐有余道。
徐立神情冷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徐有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倒是忘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问你,你看到后面的路了吗?”
徐立摇了摇头,但停顿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超脱。”
他说了两个字。
徐有余却是眼前一亮,喟叹道:“我果然不如你,当时我只想到了逃避。
其实我这人胆子很小的,要不是一群人硬逼着,我怎么也走不到现在这个位置来。你说的没错,就是超脱!
这就是异神苦苦追求的道路,也是我紧紧追随的道路。”
徐立已经有些懂了。
这片天地既然是残破的,是虚幻的,那么他们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他们是假,那么他们又怎么去变成真。
这份真就是他们接下来的路。
只不过如何找寻到这份真就是最大的问题。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立追问道。
徐有余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你怎么不理解我的好意呢,我并没有什么目的,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帮助你解答你的疑惑。
当然,你也可以看成我对你的人情累加投资。
加上你之前欠我的人情,我需要你在关键的时候帮我一次,至于那时候什么时候到来,到时候你愿不愿意帮我,都是看你的选择,我不会勉强。”
徐立并不怎么相信徐有余的理由,但还是勉强接受了。
不管怎么说,他欠人情是真,这份人情终究是要还的,如此说来,他的态度的确是恶劣了些,毕竟徐有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
相反,从他们第一次相遇见面,徐有余对他就一直不错。
徐立的态度软化了些,声音有了温度:
“那好,希望你这次不会对我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