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开仙穹 第一一零章 妖

三个月风餐露宿，迎着朝霞与夕阳，徐立终于骑着半道上走错了方向导致绕了一大段路的驴十两到了寒州。

夜。

繁星满天。

一座小小的山头上，火堆噼里啪啦地发出暴响，明亮的焰火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小半个山头。

徐立拨弄着火堆，觉得自己当真是大赵最没有逼格的真人之一了。

人家真人不说什么灵兽坐骑，一个小小的飞舟亦或者一个随身行宫总是少不了的，还有门人弟子随时听候吩咐，娇妻美眷一旁伺候着，那生活，美滋滋。

可他，堂堂真人，现在竟然在为一头驴子烤肉。

不知何时起，驴十两不吃草了，连最爱的胡萝卜也是偶尔吃上两口，反倒是对肉感兴趣了。

每天不吃肉就没力气，宁愿挨打也不愿意动弹。

徐立能怎么办，怎么说也是陪了自己这么久的小伙伴，还能宰了做驴肉火烧不成。

于是他终于捡起了自己遗忘许久的梦想，一名优秀的烤肉专家粉墨登场。

“吃吧，吃吧，你这头蠢驴，都快成精了。”

驴十两低着头，一张嘴就是拳头大小的肉块被它吞了进去，驴嘴吃得嘎嘣脆响，那是骨头在它嘴里粉碎发出的声音。

和三个月前相比，驴十两大变了个样。

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秃！

变秃了，也变强了！

驴十两原本水润黑亮的毛发一点点跌落，原本光滑的肌肤上出现了如同鱼鳞一般的纹路，就好像在皮肤下隐藏着什么，想要钻出来一样。

同时，还有一块块如同老树根般的肌肉虬结在一起，彷如一个酷爱锻炼的驴中霸主。

在接受了聚神章中蕴含的神魂之力开智之后，驴十两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新生。

在徐立看来，如今的驴十两现在就是跟个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打个有来有回也不是问题，再让它成长几个月，说不定连宗师也能干得，到时候就能称呼一句小妖了。

这世间有人，有鬼，自然也会有妖，有怪。

只是妖类藏于山林，它们的前身几乎都是一些珍稀、强大的动物，在灵气复苏的如今，觉醒了远古祖先传承在体内的血脉，明悟了智慧。

因此，它们很强大，比之人类修士，它们占据的优势很大，但它们数量也很少。

妖和人不一样，能够根据前人的传承温故知新，推陈出新，它们只能靠着血脉中的丁点传承吞吐日月精华，吸收天地灵气，效率可想而知。

而且由于它们本身就是珍贵的材料，不仅炼丹、炼器都要用到它们身体的一部分，特别是灵厨师对他们的身体觊觎已久。

所以妖觉醒之后，若是侥幸没被人类修士抓住，就会躲到人迹罕见的地方去修炼，直到觉得能够保护住自己了，它们才会出山，在人类面前露面。

至于怪，就是怪异，一种无法解释、无法揣摩的奇异现象，因为还没遇到，就暂时不多说了。

这么一看，似乎妖和灵兽是一回事。

其实不然，妖和灵兽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妖开灵智，向人类学习，走得是和人类修士一样的路子，都是吞吐灵气，蕴养妖力，让自己的智慧增长，直到合乎天人之道，便能以妖身成就仙道。

而灵兽则是进化血脉，不断强大自己的**，精纯自己体内传承的血脉，从下品到上品，从上品到灵品，从灵品到王品，血脉的强大，便是兽身的强大。

所以一些血脉高超的灵兽一出生便拥有极高的战力。

当然，获得了力量的同时，它们不得不付出一点东西，那就是它们的智慧，随着血脉提升，它们就更加容易被血脉所影响，丧失自己的理智。

所以即便是血脉品阶很高的灵兽智商都不会太高，它们的脑子全都是被肌肉占据了。

换句话说，它们都是一个个铁憨憨，只会靠拳头办事。

而驴十两如今就处于两者之间，一步走出，可以成为妖，也能继续当兽，不过后者前面以后就要加个灵字，若是没有主人的话，就要加个凶字。

能有这么多选择，不是因为驴十两天赋异禀，相反，因为起点太低，走哪条路也无所谓。

不过作为有主的驴，徐立已经给它做出了选择。

身为主人的他智慧都不咋地，万一养出了一个智慧如海的驴妖，哪一天主人被卖了都不知道。

所以必须得是当灵兽，这一辈子，他都骑定了。

“喔喔喔……”

驴十两疑惑地看着突然陷入沉思的主人，于是伸出舌头舔了他一口，似乎在问怎么了。

看着不知何时连舌头上都长满了倒刺的驴十两，徐立赶紧一把抓住它的舌头，被这舌头舔过，不说恶心的口水，万一给他破了相，谁能负责。

“滚蛋，肉吃完了，就对着月亮多叫几声。”

徐立拍了一下驴十两的脑袋，指使着它开始对着月亮叫。

“嗷喔喔……嗷嗷喔……”

驴十两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想来是吃撑了，然后对着月亮发出了狼一般嚎叫声，比狼少了几分气魄，总感觉像是有人在用鞭子逼他叫的一样。

肉眼可见的，一道月白色的光华落了下来，如同一层薄纱一般笼罩在驴十两的身上。

月华如水，浸润着驴十两的身体，一双黑色的驴眼中分明出现了陶醉之色，这表情看得徐立都有些羡慕。

他修炼的时候可是很单调，可没驴十两这么多道道，还陶醉，不厌烦就不错了，也只有每次突破的时候，灵气灌体的那个瞬间，才能感觉一下什么叫**的滋味。

徐立有时候都怀疑，一个个苦修士都爱苦修，可能就是为了追求突破的那个瞬间，那种滋味实在是太美妙了。

而驴十两显然已经提前享受到了这种滋味。

徐立不是驴，所以无法体会驴的感受，只能从这种表情中推断。

月华笼罩下，驴十两的叫声一步步进化，从喔喔喔，变成呜呜呜，又多了个嗷字，越来越像狼了。

同时，它身上的毛发也在一把把脱落，原本就已经很稀疏的毛发，此刻就好像在进行一场竞赛一样，比谁掉得更快。

驴十两抖了抖身子，空中就多了一片黑色的柳絮一样的东西。

大概半个时辰后。

驴十两停止了叫声，笼罩在它身上的月华也渐渐黯淡，直至不见。

但这还没算完，驴十两先是偷瞄了一眼不知何时闭目调息的徐立，然后露出一副轻手轻脚，做贼心虚的模样，那张大大的驴脸缓缓接近燃烧着的火堆。

火堆旁边，还有一把鸡骨头，那是刚才悲催地遇到了徐立的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想来它也曾是鸡中一霸，否则养不出这么好看的羽毛，只可惜遇到了徐立。

不过驴十两的目的并不是这对鸡骨头。

而是火堆。

驴十两的长驴脸一步步接近升腾的火焰，然后它大嘴一张，竟出现了一股诡异的吸力，燃烧的火焰就好像面条一样，吸溜一下就变成了一条小小的火蛇被驴十两不断吞入腹中。

驴十两这下脸上出现了比之之前更加陶醉的模样，就好像它吞下的不是什么火焰，而是令人升入仙境的灵丹妙药，那样子，和凡俗间一些喜爱吸食五石散的瘾君子又有何区别。

火堆下的干柴以一种加速的方式燃烧着，原本可以燃烧一个多时辰的火堆短短不过片刻，就化作了一堆灰白的灰烬。

驴十两眼中露出一丝失望，就这么点，完全不够吸啊。

只是这是它自己的小秘密，连主人都没告诉，所以也不敢说要更多。

火焰熄灭，山头陡然陷入静寂之中。

驴十两眼睛一闭，趴在徐立身旁，直接睡了过去。

虽然修炼很爽，但也很费体力的，晚上吃的那点肉，现在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只是连驴十两都没不知道，在它睡了过去之后，它的肚子就开始发光，火红色的光芒，每隔几息时间，就诡异地闪烁一下，将它的肚皮映得通红，就好像里面有颗发光的小火球一样。

不知过了过久，当站在山头上，就可以看见远处有一抹金黄从山的那头露出了个边。

徐立睁开了眼，一道银白色的光芒直接从他双眼中射出，落在地上，地上便多了两个幽深的小孔，也不知有多深。

这是他未曾驯服的剑气，在修炼结束一阶段之后，便自行排出体外，以免与自己体内剑气冲突。

听到声音，驴十两警觉地张开眼，一双大大的驴眼中比之昨夜又多了一丝光芒，分外灵动。

那是它开始觉醒的智慧。

虽然徐立想把这头驴往灵兽（蠢驴）方向培养，但似乎中间出了点岔子，虽然驴十两的**越来越强大，但智慧方面非但没有消减，反而越发深邃起来。

它正想跟主人打个招呼，表示自己一晚上都待在主人身边，但它还没来得及张嘴，就感觉一股绝强的气势突然冲天而起，紧接着弥漫在整个山间。

驴十两赶紧闭上眼，还像模像样地发出鼾声，也不知道一头驴是怎样学会打鼾的。

徐立身子一点点升空，体内蕴藏的气势就如同海平面下隐藏的波涛，一下子激发出来，就变成了毁天灭地的海啸。

当然，他没有毁天灭地这个本事，但当他的气势出现，山间原本开始热闹起来的清晨又立马变得静悄悄的。

原本准备在新的一天大展拳脚的老虎豹子，野猪大熊这时候都抬头看了天一眼。

哇，好刺眼的眼光，还是回窝再睡一觉吧。

……

山脚下。

一对堪称郎才女貌的男女正准备进山，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护卫，还有四五个背着弓箭，穿着兽皮衣，手中武器千奇百怪的猎人。

“怎么回事，老张，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山里出事了？”

一位资深猎人感觉到了今天山里诡异的气氛，对着身旁一个猎户说道。

“我也觉得不太对，太安静了，而且不知怎么回事，我越靠近里面，心里就越压抑，就好像……被老虎盯着的感觉。”

名为老张的猎户迟疑了一会儿，才清楚地表达了那种心悸的感觉。

“原来你们也是一样啊，老张，老李，我也是。”

“我觉得危险。”

“是啊，这趟可能要出状况，咱们跟雇主说一声，总不能为了几个钱，把这条命给丢了吧。”

“有道理，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指望着我呢。”

几个猎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他们都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猎户，经验丰富，感知灵敏，能够分辨出猎物与猎人的关系。

在猎物太过于强大的时候，它们就不是猎物，相反，自己才是。

“韩小姐，情况有些不对，咱们还是改日再进山吧。”

没过多久，作为猎户代表的老李就上前跟男女中的女孩建议道。

“有什么不对？”

韩小姐问道。

“这里太安静了，以往这个时候，鸟叫声，虫鸣声特别丰富，然后有时候还能听见老虎的声音，野猪的声音，现在，却什么都听不到，我怀疑可能是从深山中跑出来了什么猛兽。”

“这猛兽比老虎还要厉害，连老虎都不敢乱叫。这一趟就太危险了，现在回去的话，韩小姐给我们的报酬，我们退还九成。”老李说道。

“能有什么危险？”

那男子一副打包票的样子。

“表妹你放心，表哥会保护你的，你看到这些护卫没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与虎豹搏斗不在话下。

要我说，你花这么多钱，请这些只会个江湖把式的猎户，完全是浪费，有这个钱，请一个高手比什么都管用。”

老李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不过确实是他们谨慎了，也没反驳，只是打定主意，下次遇到这种单子，能不接就不接了。

韩小姐却是瞪了自家表哥一眼。

“表哥，要是你再乱说话，你就别陪着我了。”

“李师傅，你是老猎户了，我当然相信你的判断，只是你真的能确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从深山里跑出来的猛兽？”

韩小姐的话令老李心里好受了些，他迟疑道：

“我也不确定，但这么诡异的状况，我打了二十几年的猎了，也没遇到过几回，可能是其他原因。

总之，韩小姐只是想亲自打只老虎，给老太爷祝寿，时间还有两个月，也不迟上这一天，咱们还是先退出去吧。要不然，换座山也行。”

“不，就在这儿。”

韩小姐却是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带着一丝雀跃道。

“价格我再加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