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小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母亲的祭日

十年没见了，那人还是那个样，只一眼便从背影认出他来了，可笑，他算是害死娘的凶手之一，怎有脸来看娘亲！

靠近了一些，让自己化为周遭事物一样的存在，得看看他来做什么。

“素娘，如果当年我什么都不争，不想要，只一门心思得求娶你，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男人的声音带着痛苦，却没能打动安小六半分，人死了，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无非是要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我真的不想争啊。”来人在墓碑前坐了下来，“可我不争，我与我娘根本就活不下来。”

手指轻滑过那墓碑上的字，安小六皱了一下眉，她能感觉到这人话中的无奈与真实存在的妥协，也是，有时候你不争，不代表你就有好下场。

“素娘，你是怨我的，对吗？”男人把头放到了墓碑上。

“用那种方法得到你，可我忍不住啊，这世上唯一让我爱的女子，只有你一个，那姓林的，用你做投名状，如果我不接，定会有别人接，你那样好的一个人，怎可给别人强占了去。”男人痛苦的靠着墓碑望天。

“我对你冷漠，对孩子冷漠，是不想别人注意到你们母女，那时我还不够强大，怕护不住你们，结果却……素娘，我悔啊。”

男人住了音，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安小六的心被刺了一下，突然对这个人有些恨不起来，不过这个感觉也只是一会，她的心很硬，该罚的人，不会回他的悔过，便心软半分。

娘死的模样一直刻在她的脑海里，那种死不瞑目，一个女人一身的悲哀，也是这些不负责任，没有担当的男人造成的。

她冷硬得想着，那个男人的悼念还在继续。

“素娘，你与孩子现在都应该还好吧，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个小人精，还没去找你。”这个男人是不蠢的。

“那场大火的尸身我亲自去查过，你同我的女儿应该不在里面。”男人说话的声调差了些，可意思总归放在那。

安小六场眉，有怀疑又怎样，这样也好，她跳出来的时候，不至于一次性就把他吓死了，得慢慢得玩才有意思。

“只愿你在天有灵，多多得保佑保佑那孩子吧，终归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来世，定去偿还。”

安小六扯了一下嘴角，很是不屑，这种承诺是最没有油盐的，来世？谁知会是怎样，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种奇遇，而她一点也不想拥有这种特殊。

哪怕这种特殊帮到了她许多，却同样让她到现在还有一种梦游的感觉，不认为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除了娘在的那几年。

而正是因为这样，害死娘亲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老天管不过来，就让她这个怪物出手吧。

男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多到安小六都听烦了，差点忍不住跳出去吓他一个半死，好容易送走了这一个，又冒出另一个。

一看还是个熟人，不过这个人让她别吃惊的同时还有一丝感动，是王公公。那个皇爷爷身边的人，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个小跟班，小跟班跪下，把祭品摆了出来。

“穆小姐。”穆素妍进了自己家的祖坟，叫林夫人便不合适了。“咱家又来看你了。”

安小六眼眶一热，没想到一直避免见着的这一位，而这一位代表的便是那一位。

“十年了。一晃就十年了，可真快。”王公公轻叹。“也不知小郡主过得好不好，想来年咱家来看你，拜你，你是会保佑着她的。”

安小六忍回了湿意，就知皇爷爷看得出来，她没事。

小跟班在王公公说每次句时，便会磕上一个头。

“小群主今年也快十六了吧，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瞧瞧，她的皇爷爷盼了她十年，咱家也盼了她十年，也不知这身子骨还能等上几年。”

王公公这十年间还是老了许多，背也弯了不少，安小六抿了一下唇，她是该去看看那位给过她庇护的老人了，若真的要到一切尘埃落定，指不定就不在了。

这种让自己后悔的事，万不能再有一次了。

“你且好好保佑着她吧，只要孩子好好的，那便就好吧。”王德福一生没个自己的孩子，是真把那小小的一个哑巴郡主，当自个家的在疼，父母最朴实的愿望不是孩子成龙成凤，而是平平安安。

安小六在王公公走了好一会，才从隐身之处出来，看着那个墓碑，一肚子的话居然半句也说不出来。

轻声叫了一声‘娘’便跪了下去，双眼通红得盯着那三个字，流不出一滴泪来，当初她就说过，她哭过了，不会再哭了。

深深得磕了三个头，又转向爷爷与舅舅，各自磕了三个头，她今生姓穆，那穆家的一切便由她来扛，脆弱只在这么一会，从这里出去，她又是那个百折不挠的安小六。

这一刻，她是这么想的，再次加固了自己的盔甲，可等她回到住处时，才发现自己还可以在某个人面前软弱那么一下。

“回来了。”迎接她的是温暖的目光，以及看似平常，却又无比暖心的笑容。

“回来了。”似乎只能用这样的回答才合得上。

萧长翊放下书，上来拉住了安小六的手，让她同自己一起坐下。

“涵儿，心情不好。”她身上有一种悲伤，很浅却刻得很深。

“很明显吗？”安小六觉得自己应该隐藏得很好呀。

“不明显，却更让人心疼。”展开自己的手臂，搂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他们之间很意思，从未向对方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从未想过对对方讲述关于这方面的一切，总觉得在意的人想说了，便什么都会说，不想说，便不要去碰触。

从始至终喜欢的，在意的都只是眼前的这个人，无关他的来处。

“有哥哥在，我好过多了。”安小六伸手回抱住了萧长翊的腰，在他的肩头蹭了蹭，吸取他的温度。

许久轻叹了一声，“今天是我娘的祭日，十年了，我第一次去看她。”

“涵儿。”对于这种悲伤萧长翊不知如何去安慰。

“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她一向只注重实干，觉得这种祭扫没多大用处，除去娘去世的那百日，她好好得悼念过。

逢年过节，清明，中元，她都没惦记过一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太过冷淡了一些。

“涵儿在心中念着，敬着，祝福着，比什么都好。”打他认识小人儿想，小人儿就时不时得会提到她的娘，可见她的母亲对于她来说有多重要。

而小人儿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从不做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想来今个是感触多了一些。

“真的吗？哥哥。”安小六有被安慰到了，扬脸去看萧长翊，两人本就挨得极近，一抬头，呼吸自然得喷洒在了对方的脸上。

“当然是真的。哥哥永远不会骗涵儿的。”萧长翊抻手轻扶上心上人的脸颊。

安小六笑了，原来找一个男朋友是这样的感觉，除了温暖，甜蜜，还可以依靠，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别问为什么亲这，身高啊，太忧伤了。

两人定情的日子可以追朔到年前，可真正开始甜蜜相处也就这么些天，许多时候都是萧长翊主动些，最多的亲近也无非是深情绵长的亲吻。

而安小六这是第一次主动的亲近自己喜欢的人，并且还没羞没臊得，笑嘻嘻得去看那个人的表情，见他耳根红了，不免觉得好奇，想了想拉下他搂自己的手，支起了身。

这样就能与他平视了，萧长翊是开心的，安小六的主动回应让他觉得甜蜜，不同于自己的主动，是另一种说不出的幸福。

见她又有了意外的动作，只得护着她，免得她摔倒。微抬头，她现在正在略高于自己的地方盯着看，不由轻问。

“涵儿，在看什么？”

“在看哥哥，哥哥好看。”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对于安小六来说也是如此，越看越觉得好看。萧长翊浅笑，这话可真够直白。

“涵儿也好看。”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哥哥。”安小六伸手抚上了萧长翊的脸，萧长翊的呼吸停了一下，那只小手柔软细腻，温度却不高，放到自己脸上却带起了一片火热，让他的心跳加速，呼吸去缓了下来。

这是不对的，他觉得他可能疯了。

“哥哥，我今天发现，我又多喜欢你了一些。”

觉得自己疯了的萧长翊不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他与小人儿表白过，小人儿也接受了自己，可却从未说一句关于情感的话。

或者说从未如此直白得宣告过她的喜欢。

“涵……”本想告诉她，自己也是，却被她一根手指封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