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尚家河村,天还没亮,人们便忙着迎接灶神娘娘。
传说,灶神娘娘腊月二十三回了天庭过了年,七天年过完了,便继续回到凡间为活着的人管魂魄,人的魂魄是另一个自己,管不好就会被孤魂野鬼拉走。
家里的大人给灶台放了他们以为最好吃的东西,然后在灶台中间放着一个盛满小麦的碗。
大人们点燃七根香插到小麦碗里,开始跪下烧黄纸。
黄纸是烧给神仙的,烧纸是烧给死人的,都是纸钱,但天庭和地狱用的不一样,就像国人和外国人用的纸钱是不一样的。
父亲早早起来迎接了灶神娘娘,便穿着羊皮袄和母亲、两个姐姐藏到了羊圈窑,走时带着杀猪刀、开山斧、两个打狼红柳木棍。
尚家河村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时,家家户户已经开始放鞭炮了。
小鬼和一个叫年的妖兽都害怕鞭炮,家家户户都不想让小鬼和妖兽缠上。
传说被小鬼缠上,轻者,头疼脑热,重者,一命呜呼。
传说被年缠上,那就灾害连连,破财又流泪。
尽管谁也没有见过灶神娘娘长的是什么样子,是坐着毛驴去天庭,还是飞着去天庭,但先人们认为灶神娘娘是存在的,后人们就应该如此认为。
尽管谁也没有经过小鬼是什么样子,是寒风还是霜降,但一旦生为人,来到这个尚家河村,总会头疼脑热,也总会发生死人的事,这些事也只有小鬼才会如此缺德去干。
尽管谁也没有见过年是怎么一个妖兽,但尚家河村里的人每家每户都会发生一些倒霉事,突然死个羊,偶尔走着摔跤弄折了腿,这些一定是年这个妖兽干的。
尽管已经到了新社会,但族长的话不能不听,族规适应于每一个族人,族长不同意你嫁给张三,你如果要嫁给,那你的全家就要被赶出族户,族长不同意你上山,你如果上了山,你全家就会被逐出族户。
一旦被赶出族户,贫穷的日子过得宛如干旱的庄稼遭到了冰雹。
被冰雹打过后的庄稼,不但当年的庄稼会颗粒无收,而且由于地气凉,下一年的庄稼也不会成。
就是这个理,族规就这么厉害。
虽然年轻人在外面接受了新事物,想过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反抗古老的族规,但许多人失败了,要么屈服了,要么伤痕累累,还连累了家里人。
冬天的太阳虽然和夏天的太阳一样圆,但散发出来的光一点也不热。这个理,好像沿海地区是文明地区,这里是野蛮之地一样。
其实这不能怪太阳,那西伯利亚的寒风呼啸而过,所到之处,带来了北极的寒冷。
寒风所到之处,漫山遍野的枯叶到处随风流浪。
没有了生命的枯叶,唱着情歌流着泪。
叶子是热爱自由的,可真正有了自由,叶子却枯萎了。
在通往尚云家的小道上,一群人正在慢慢地爬坡,上了这个陡坡,就到了尚云家。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岁的小男孩,双手冻得通红,依然高高举着族旗,灰色的族旗在寒风中呼呼作响。
族旗上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狼,为什么要绣狼。
听爷爷说过,太爷爷的祖爷爷生下来后,被一只过路的野狼叼走,等家里人在原始森林里找到时,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了。
当时野狼正在给太爷爷的祖爷爷喂奶水,众人从狼肚子下抢回太爷爷的祖爷爷。
太爷爷的祖爷爷长大后,一直不忘野狼的喂奶之恩,后来太爷爷的祖爷爷当了族长,便以狼旗为族旗。
走在小男孩身后的是一位上了年龄的老者,怀里抱着族谱,神情严肃,穿着一身黑袍,只有动用族规时才穿的那身黑袍,黑袍上绣着一匹野狼。
走在老者身后的是四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他们抬着一个轿子,轿子是山里最好的梨木做的,轿子上画着飞鸟,飞鸟栩栩如生。
轿子显然很沉重,四个年轻人走起路来,非常吃力,脸上都流着汗。
轿子里坐着一个长着鹰嘴候脸人,约摸六十多岁,头发有点白,手中拿着一把长长的铜烟锅。
说起这个铜烟锅,非常有来头。
当年鹰嘴猴脸人的爷爷曾经用这长五尺的铜烟锅,击败了当地许多武林好汉,成为一代宗师级人物,成立了烟锅门,门下弟子上千。
后来,这个铜烟锅就成了执行族法的工具,对不听话的族人,族长会让铜烟锅装满吃饭碗大的旱烟,点燃旱烟,烧红烟锅头,往那不听话的族人屁股蛋上烙。
十多年了,都没有用铜烟锅烙人了,上一次是老五的三女儿偷着跟着邻村的一个小伙子跑了,用铜烟锅头烙了老五的光屁股,至今老五屁股蛋上还有一片烧红的印子。
鹰嘴猴脸人坐在轿子里想完了过去的事,开始想今天的事。
今天就动用族规,制服尚云这个土匪流氓!
天大地大,回到尚家河村,进了尚家庄,就得受尚家族规的约束!
你有本事,就飞出尚家河村不要回来!
回来就要接受族规的管理,还给我讲王法,先过了族规这一关,再说其它事。
这尚家河村就五大姓,五大族的族规就是管理那些不听话的族人的。
尚云呀尚云,本来我不想招惹你们这些娃娃,可你偏偏要跟我做对,跟我作对,就是跟族规作对,跟族规作对,就是跟整个户族作对。
说大一点,我这是替天行道,说小一点,我这是替族人行道。
我尚中科今年六十六,是吃荞麦长大的。荞麦有三个棱角,人们送我外号“三棱子”。
没有想到我这个三棱子还没死,尚云冒出来要当三棱子,还给我**,还说我这个族长不用当了。
我这个族长是上任族长宣布的,是终身制。我不死,这个族长,别人休想抢走!
鹰嘴猴脸人坐在轿子里,想着心事,胸部起起伏伏。
轿子后面,跟着十来个人,有拿木棍的,有拿开山斧的,有拿长牙锯的,有拿杀猪刀的,有拿铁锹的,有拿锄头的,杀气腾腾,往坡顶走来。
“族长,马上到那混小子家了,要不要来首族歌,壮壮势!”老五讨好地问。
“好吧,就依你!”轿子里的人懒懒地说。
“大家都精神点,唱起族歌来!”老五来了精神,下令道。
不太和谐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宛如天空飘过的乌鸦在鼓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