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山的云 397葬礼

尚云没有想到在他没有在家的这些天，家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当尚李子哭着打来电话告诉了他的养母突然死亡大姐被拘役时，他望着窗外的天空，好久没有说话。

跟尚云学电脑的庄杏子见尚云发呆，站了起来，扶住尚云的肩膀，说道：“云，别难过，你已经尽力了。”

尚云说道：“是呀！从此以后我不再欠她们的了。”

庄杏子说道：“我想跟着你回去，我不放心你。”

尚云说道：“这些天来，我在想着让周二岭替你来管理城乡共养实验鸡园，你以后就留在公司。”

庄杏子说道：“周二岭？他疯疯癫癫的能行吗？”

尚云说道：“实验鸡园已经步入了正轨化管理，我已经和汪兽医签订了一个协议，他每出诊一小时，我会给他50元，对鸡病的治疗这一块，有汪兽医，我就放心了。”

庄杏子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需要让周二岭去管理鸡园了。”

尚云说道：“对鸡场的饲料配备和人员的考勤管理，还有鸡蛋的包装运送，都需要有一个人去做。”

庄杏子说道：“云，还是让我妹妹去干，我对周二岭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这些活，对鸡场而言非常重要。”

尚云说道：“浮桥批发部离不开你妹妹，虽然有李静帮忙，但尚家河村的物流和快递也由浮桥批发部来做，他们两个人还是挺忙的。周二岭已经不傻了，我想让他锻炼一下。”

庄杏子说道：“云，你既然如此说，我也不再反对，不过我希望我能够成为你的帮手，我不想在看不见你的地方去工作。”

尚云说道：“好吧！”

庄杏子跟着尚云回到了尚家河村，来到了尚云家，中间的窑洞地上躺着已经闭了眼睛的尚云养母，尚云养父低着头一直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看见尚云回来也没有抬头。

二姐尚甜子和三姐尚李子看见尚云回来，一人抓住尚云一条胳膊，哭个不停。

“都不要哭了！人都死了，还能哭活吗？”尚云养父冲着两个女儿咆哮道。

“两个姐姐，你们都不要哭了，你们给族人和亲戚邻居说了没？”尚云问道。

两个姐姐摇摇头，三姐尚李子说道：“我们在等你，弟弟。”

尚云拨通了族人的电话，一个小时后，十五个族人先后来了，按照乡俗，需要请阴阳先生看日子下葬，还需要请邻居挖墓坑，除此之外，还需要准备席水招待前来祭奠的四邻和亲朋好友。

只有把下葬日子定了后，才能够请娘家人和四邻，尚云开着车，来到了程阴阳家。

程阴阳翻开老黄历看了看，终于选了一个日子，七天后下葬。这就意味着需要把死人放在地上等七天。

三伏天，正热，苍蝇到处乱飞，放在地上三天尸体就会臭，棺材店有租用的冰棺材，把人放在冰棺材里面，插上电，就可以起到冷藏作用。

程阴阳定下下葬日子后，尚云对族人进行了分工，拉棺材的去拉棺材，拉纸货的去拉纸货，请娘家人的去请娘家人，请四邻的去请四邻，请吹手的去请吹手，请席棚和厨师的去请席棚和厨师……

如此悲悲切切了四天，到了第五天，该来的人都来了，吹手吹起了凄凉的喇叭，阴阳念起了经，用纸绑起来的纸房、纸马、纸驴、纸电视、纸楼房堆放在死人灵堂窑洞外面的院子门口两侧。

“人呀！争来争去，眼睛一闭，什么都没了！想起来，人呀，还是活得太淡了！”

“还是好好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吧！”

“人活着，什么都缺，死了，什么都成了多余的！”

……

人们在凄凄切切的唢呐声中，望着纸做的纸货，在叹息着，他们好像都成了哲学家，好像对这个尘世突然间悟透了。

尚云在麻木中让传统的习俗指挥着自己，他虽然心里最讨厌这些折磨人的风俗，但他还是按照传统的习俗在走。

尚云养父求派出所放了自己的大女儿尚桃子，让尚桃子能够回来参加她母亲的葬礼。

李所长说：“要回去也行，必须要取得你儿子和周书记的谅解，并且把罚金交了。”

尚云养父回来后，对尚云说道：“去把你大姐给我叫回来，让她见她妈最后一面。”

尚云说道：“她怎么进去的，我不知道，她怎么出来，我也不管。”

尚云养父当着众人的面说道：“狗牙子，你翅膀硬了，有钱了，就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尚云说道：“养父，请你不要逼我，我已经不再欠你们的了，我虽然是你捡来的，但我一直在努力报答，可在你们的心目中，我永远都不是人！”

尚云养父说道：“你这个狗东西，现在就给我滚！”

尚李子跑过来，哭着说道：“弟弟，你就少说点吧！”

尚云说道：“三姐，这个家，我除了欠你的情，我不再欠任何人的情！我终于明白，我无论怎样做，他们的心里都不会接纳我，因为我是一个没有人愿意要的狗牙子，我就是狗下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父母生下我，却不要我，让我抬不起头，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但愿天地之间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弃儿。”

尚云养父见他奈何不了这个养子，他还不能和这个养子翻脸，因为棺材、纸货、招待宾客的席水和饭菜都需要这个养子出钱，还有阴阳、吹手、打墓坑的，都不会白干，都需要钱来打发他们。

尚云养父忍住了，跑到了曲柳湾乡政府找到了周书记，让周书记替他给李所长说说，让李所长放了尚桃子，让尚桃子能够回到家参加她母亲的葬礼。

第五天下午，尚云养父拿着周书记写的谅解书和罚金见了李所长，李所长说道：“还缺你儿子的谅解书。”

尚云养父按下心头的火，给尚李子拨通了电话：“李子，给你弟弟说说，让他放过你大姐。”

尚李子左右为难，想来想去，只好找到下厨房的庄杏子，对庄杏子说道：“妹妹，你给我弟弟说说，让他给李所长打个电话，让我大姐回来，毕竟……”

庄杏子放下正在洗的鱼，说道：“三姐，我给云说说。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只不过，这次她们做得太过分了。只要是人，都会生气的，云能够回来操办你母亲的葬礼，说明……”

尚李子流着泪，说道：“杏子妹妹，我知道，可我……”

庄杏子说道：“三姐，我这就去给云说。”

庄杏子来到穿着孝服、跪在灵堂前面的尚云身边，说道：“云，给李所长打个电话……”

尚云说道：“杏子，我心里实在烦！”

庄杏子说道：“云……”

庄杏子想劝说尚云，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毕竟尚桃子做的太过分了。

尚云沉默了一会，拿起手机，拨通了李所长的电话：“你好，我是尚云，我无心计较尚桃子对我的伤害，她的母亲死了，还是让她回来见她母亲最后一面吧！”

尚桃子终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回来了，她爬到她母亲的冰棺材旁边，撕心裂肺喊道：“娘，娘！你为什么就这样不理我了？为什么？为什么……”

尚桃子哭得死去活来，前来帮忙的人看见尚桃子哭成了泪人，而尚云眼睛里没有一滴眼泪，便纷纷发表起了自己的看法。

“还是亲生的好，看那个伤心样子，就知道是亲生的。”

“是呀，抱养来的就是抱养来的，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是好，看那个伤心的样子，多孝顺的一个女儿呀！”

“哎，就是装哭，这个尚云也应该哭两声，怎么一点眼泪都没有？听见别人那样说尚云，我心里不舒服！”

“孝顺的人往往都不会去演戏！”

“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也不要去相信女人的眼泪！”

“这个世界，最难的就是成为别人口中的孝子贤孙！”

“这个老婆子死了，尚云的身世就永远成了迷了。”

……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第七天凌晨五点钟，在一个满天都是星星的早晨，众人把尚云的养母从冰棺材抬出来，放进了松木棺材。

众人抬着有点松香味和冰水味的棺材，在唢呐声中，转了三个弯弯，走了一段平路，把那棺材放进了挖好的一个土炕中。

那个土坑是经过程阴阳看好的风水宝地，也是尚云养母曾经认为尚云在那里挖出来一个宝的地方。

看着棺材入了土炕，众人开始往土坑里面扔土，土和地面一样平了，还继续扔土，扔完了挖出来的土，地面上便多了一个凸起来的坟墓。

就这样，在孝子们的凄凄惨惨和帮忙人们的闹哄哄中，尚云养母的葬礼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