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山的云 第二百六十七章单纯的庄杏子

尚云跟着庄杏子爬上了悬崖洞的最高峰，放眼望去，天地交融在了一起。

远方，没有了天地的界线，头顶蔚蓝的天空越来越暗淡无光，渐次没有了蓝，剩下了淡淡的薄雾。

就在这一刻，尚云感到地球就是一个圆球，而他随着地球的旋转在薄雾中运动着、旋转着。

目光从远处渐次往回收，大地的光亮越来越强，悬崖、石头、树木、土疙瘩越来越清晰。

原来看得最清楚的地方，永远是脚下。

一头野驴撒开四蹄在追逐着一只野兔，驴是食草动物，它不知那里来的兴趣，偏偏和一只野兔过意不去，对一只野兔穷追不舍。

一只狐狸爬在铁围栏的下面，用爪子拼命挖着铁围栏下面的土，试图从原始森林那面跑过这面。也许这面有它的兄弟姐妹，也许它想过来逛门子。

庄杏子说道：“野物太多了，随便脚下都能碰一个，去年森林派出所开始围铁围栏，把一部分动物隔在了原始森林里面，可是有些地方人根本去不了，也围不了铁围栏，动物经常会从缺口跑过来闹腾。”

收回目光，放眼放低处望，大大小小几百个山峦尽收眼底，尚云望见了他家所在的那个山头。

一个个山头，就像一个个蒸熟的馒头，冒着雾气，在大地的蒸炉里面安详地站着不动。

“下了这座山的山腰，就到了我家居住的山洞。”庄杏子说道，“山洞里原本居住了我们庄家7家人，后来有点挤，2家搬出去了，住在了另一个山洞，现在剩下了5家人。”

越往山腰走，树木越少，草也越来越少，土也越来越少，飞禽走兽也越来越少，石头却越来越多。

一条两米宽的石头路宛如一条银色的带子，一直通向了山腰尽头大大小小的悬崖洞。

“是不是大家都住在这上百个悬崖洞里面？”尚云好奇地问道。

“是呀，外面野物太多，土层松软，也挖不成土窑洞，大家为了避免野物的侵扰，不但人住在悬崖洞里面，而且养的家畜也住在里面。”庄杏子说道。

尚云看了看手机，自从遇见庄杏子后，手机便没有了信号。习惯用手机联系的人们，进了悬崖洞地界，就变成了哑巴。

“大哥哥，我得叫我二妹来放羊，这个时候把羊赶回去，羊没有吃饱，阿爸阿妈会骂的。”

庄杏子说完，开始对着悬崖洞喊：“二妹，来放羊啦……来客人啦！”

庄杏子喊了三声，从悬崖洞中间一个较大的洞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杏子，你妹跑门子去了，你就好好放着，来人就叫直接来。没有狼，要你引个啥！”

庄杏子摸了摸自己粗粗的毛辫子，说道：“大哥哥，我舍不得离开你，可你不愿意带我跑。我现在也只能带你到这里，剩下的路，你就一直往下走，没有岔路。”

尚云看了一眼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说道：“知道了，谢谢。”

尚云转身往下走，庄杏子跑上来，抓住尚云的手，说道：“大哥哥，你得给我留下个什么东西，我以后想你了也有个念想。”

刚遇见庄杏子时，尚云和庄杏子开了个玩笑，这个小妹妹还当真了。留什么呢？尚云摸了摸口袋，里面除了兜兜里装着的三千来元钱，就是一个油笔和一个笔记本。

望着庄杏子发旧的衣服，尚云摸出五百元，递给她，说道：“这点钱，你拿上买点新衣服穿。”

庄杏子接过尚云递过来的五百元，看了看，说道：“这么多的钱，大哥哥，你真的愿意送给我？”

尚云说道：“是呀，我也没有妹妹，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

庄杏子听了很高兴，但随即脸上充满了愁容，说道：“可是他们不同意我嫁给你，因为你是洞外人。”

尚云说道：“小妹妹，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我说的这个妹妹就是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有缘，就像有血缘关系的哥妹一样。”

庄杏子低着头，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看不上我，这钱，我不要！”

庄杏子把五百元塞给尚云，转身跑着离开，往山上的羊群追去。

尚云望着庄杏子在山风中飘动的身影，宛如一朵飘动的云彩，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丝丝投影，留下了一丝丝惆怅。

庄杏子爬上山顶，低头哭泣，她第一次向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却遭到了拒绝，她伤心难过。

尚云想跑上去安慰一下庄杏子，可害怕越这样，他们会越缠绵，会越说不清。

毕竟他已经有了李鱼儿，他不想欺骗单纯的庄杏子，也不想欺骗李鱼儿。

爱一个人，即使那个人不在眼前，也得心里装着她，不能做出让她怀疑的事。

尚云转身，低着头往下走。

“等一等！”庄杏子见她的流泪没有留住尚云，跑下来，对尚云说道：“这个送给你。”

尚云接过庄杏子手中的东西，发现是一双漂亮的鞋垫子，鞋垫子上面绣着一双鸳鸯戏水图。

“谢谢妹妹。”尚云把鞋垫子放进背包，发现背包里面还有一个多余的油笔和笔记本，便拿了出来，递给庄杏子，说道：“初次见面，我也没有什么送给妹妹，这个油笔和笔记本就送给你。”

庄杏子接过笔和笔记本，说道：“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我想念你了去李家庄给你打电话。”

尚云拿出一张纸，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了庄杏子。

庄杏子把笔、纸和笔记本装进自己的布袋子里，说道：“大哥哥，你女朋友漂亮吗？”

尚云说道：“你去过李家庄，也许见过她，她的名字叫李鱼儿。”

庄杏子说道：“原来是鱼儿姐呀！”

尚云说道：“妹妹，你认识李鱼儿？”

庄杏子说道：“当然认识，我们经常一起放羊，一起自编自演道情皮影戏。”

尚云说道：“好呀，我准备向上面争取一部分钱，在我们村办个皮影培训班，一来演唱道情皮影戏，二来雕刻皮影娃娃，到时候你可以报名来。”

庄杏子跳了起来，说道：“太好了，这样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尚云看着庄杏子蹦蹦跳跳的样子，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他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过去的自己，为了走出大山，也是这样的，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带着他出去。

外面的世界对他们这些深山老林的孩子而言，还是太陌生了。他们长期和大山的飞禽走兽为伴，他们是在大山和大山夹缝中长大的孩子，他们对外面的世界还是怀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大人们害怕自家的姑娘出了山不回来，自小就会给姑娘们讲一些外面的人是多么多么坏的坏故事。

“大哥哥，你能不能抱抱我。”庄杏子低头说道，“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姑娘们如果爱上了一个人，必须要将她的第一个拥抱献给他。”

尚云望着面前这个火辣辣的姑娘，说道：“傻妹妹，我已经有了李鱼儿。我不可能再去爱另一个人，你还是把你的第一个拥抱献给你所爱的那个人吧。”

尚云以为他说出这句话时，庄杏子一定很难过，一定像刚才跑上山岗一样会黯然落泪，可事实并不像尚云想象的那样。

庄杏子听了尚云说的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天空的鸟儿都掉了下来，笑得吃草的羊纷纷抬起头望着他们。

“妹妹，你笑什么？”尚云疑惑不解。

庄杏子收住笑，对尚云说道：“大哥哥，你可以下山了。带上这个木棍子挡狗，洞里养着看门狗，你一定要小心点，小心狗咬了你的腿。”

庄杏子从一棵大柳树上折下一根柳树枝，递给尚云。尚云拄着柳木棍子，开始往悬崖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