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瘠之地,哀嚎洞穴外的绿洲,或者说前绿洲。
原本生机盎然的树林,绝大部分已经变成了一堆枯萎的朽木,偶有茁壮成长的野草和椰子树,也张开了自己腐朽的树皮,嘶吼着寻找鲜活的血肉。
“所有人,火焰附魔。”
全副武装的兽人战士一声令下,同组的五把战斧上瞬间燃起熊熊火焰。
温度的骤然变化吸引了变异植物的注意力,它们迈动着根须扭曲而成的腕足,自不量力的冲向了“猎物”。
荣耀战团沉默地冲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这群由于暗影侵染而变异的椰子树和野草。
熟练的老兵们捡起一些尚未燃烧殆尽的枝叶,保存在专门的符文袋里之后。组长便从背包里拿出一枚蕴含着圣光的水晶,插在了地面上。
“嗤~”
如同冰水灌进了热油锅一般,蕴藏在周围环境中的暗影同浓缩圣光展开了激烈战斗。二者的强烈冲突,足以泯灭任何变异生物的生机。
半炷香之后,组长拔出了暗淡下来的水晶。
“继续前进吧,马上就要到三号戒严点了。”
精锐们沉默地点点头,迈动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
洞口处,一群穿着全封闭防护服的德莱尼技师正不断将自己的圣光之力注入符文阵,以封锁暗影能量的外泄。
封锁阵的外围,罗非、玛拉达尔和身上缠了几圈绷带的罗科格忧心忡忡地看着洞穴。
“罗科格阁下,”德莱尼高阶守备官抿着嘴唇,“您还能想起更多的细节吗?”
“没有什么细节了,玛拉达尔兄弟。”
雷神亲卫抠掉一块自己胳膊上干涸的血痂,“当时事发突然,我只记得眼前突然涌出来一股特别浓厚的暗影能量,之后我和阿厄佐格他们就往外跑。”
“伊瑞尔自告奋勇,在最前面释放圣光引路。我记得清清楚楚,直到出来的前一刻,我还看到了她呢。结果等出来一看,整个小队,就少了她!”
玛拉达尔有些丧气,他看向非哥,“虽然这么说于事无补,但我还是要说,抱歉。”
“没有必要如此,玛拉达尔。”
罗非一顿手中的斧矛,“谁都会犯错,而且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嘛?”
“现在最重要的是,雷克萨他们什么时候醒。”
说来也巧,这句话刚落地,一位德莱尼牧师便走了过来,有些闷地声音从球形头罩里传了出来。
“病人雷克萨已经清醒过来了,他强烈要求见罗非大酋长您。”
“走吧。”
三人沿着临时铺设出来的安全路出了危险区,路的尽头,一圈圣光之火熊熊燃烧着,将暗影隔绝在外。
医师撩开了医疗帐篷的帘子,声响让摘下面罩的半食人魔睁开了眼睛。
“非哥。”
兽王猎人支撑着床铺,试图坐起身来。罗非见状,快步走到兄弟身旁,将斧矛搭在床头柜上,大手轻轻将莫克纳萨少酋长摁了回去。
“说话就说话,不用非得坐起来。”
大酋长一边说着,一边拖过张凳子,看向身后的两人,“找地坐吧,你们最好也听一下。”
罗科格不大讲究,两腿一盘将屁股拍在了地上,玛拉达尔则找来了帐篷中仅剩的一个凳子,坐在了罗非对面。
“前面的求生部分就省略吧,你说一说暗影大爆发前到自己逃出来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吧。”
莫克纳萨少酋长点点头,“我们干掉了异变的阿里恩,然后打开了他身后的封印。”
“那是间如广场一般的石室,石室远离门的那一半被混浊的黑水覆盖着,我们没敢去确定。”
半食人魔咽了下口水,滋润自己有些干燥的嗓子。“水陆交接处,纳拉雷克斯躺在一座石床上,生死不知。”
“我和亚迪拉巴克产生了分歧,他认为应当让萨满们直接远程轰杀沉睡中的纳拉雷克斯,以彻底解决哀嚎洞穴中的异象。”
“而你想把他救回来,”颇了解自己兄弟的罗非断言道,“你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希望的,哪怕你不确定那所谓的希望是否存在。”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雷克萨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更重要的是,我并不认为萨满们残存的力量能彻底消灭他的**。”
“另外,我们也没有手段确保他的**被消灭后,不会引发更加可怕的灾难。”
雷克萨又咽了一次口水,这次玛拉达尔拿过了腰间的水袋,递给了兽王猎人。
“哈,”喝下一口水,重新躺回病床上的伤员恢复了些许精力,“我俩争执的时候,周围的暗影雾突然,怎么说呢,液化了。”
“液化?”玛拉达尔的眉毛一抖,双眼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股淡黄色的光芒,“能具体形容一下吗?”
“没什么好形容的,”莫克纳萨少酋长咧嘴,“就是突然感觉自己身上潮乎乎的,好像被大雨浇透了衣服一样。”
“三个呼吸,不,两个半呼吸之后,整个洞穴就好像突然沉入无尽之海一样,作用在皮肤上的水压和口鼻处传来的窒息感几乎瞬间击溃了我们所有人。”
“正在我们艰难挣扎之时,”兽王阖着眼睛,“一点光芒出现在了我的双眼之中。”
“那是如圣光般温暖的黄色小点,当时的我无法和周围的人取得联系,只能自己向着光点尽力前行。”
“等你意识到光点消失时,自己便已经离开哀嚎洞穴了是吧。”罗非继续道。
“嗯。”
看着雷克萨紧皱的眉头,罗科格安慰道:“不要担心,跟你一起出来的还有八个人。”
“嗯,人数对得上,他们的情况如何?”
“已经摆脱生命危险了,”玛拉达尔略带歉意的声音传进了兽王猎人的耳朵,“放心,我已经派出了最擅长治疗的牧师,他们会时刻跟踪幸存者的身体情况。”
“那就好。”
“成,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罗非的大巴掌“啪”地一下拍在半食人魔的胸口上,“好好养伤,啊。”
“咳咳,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中,罗非提起斧矛,尴尬地同另外两人出了医疗帐篷。
玛拉达尔叹了口气,“至少在他们离开洞穴的时候,伊瑞尔的心中仍然有光辉存在。”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着唤醒她,”罗科格拍拍首席守备官的肩膀,“你们不是圣光之子嘛,哪那么容易堕落成魔?”
“不容易堕落,可一旦堕落,整个过程几乎是不可逆转。”德莱尼人摇摇头,“大酋长,我们应该做净化此地的计划了。”
“先别着急,我的朋友。”罗非回过头来,“刀塔研究所正在联合各方技术人员,对哀嚎洞穴的暗影爆发进行评估,等评估结果出来之后,再讨论方案不迟。”
首席守备官沉默下来,右手握紧了追随自己多年的水晶战锤。
……
翡翠梦境,一片不知名的林间空地。
五个披着兽皮和树叶的高大精灵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在圈外,小松鼠们正抱着橡子,观看自己的大朋友们进行着的古怪日常活动。
不知过了多久,五位德鲁伊同时睁开了眼睛。
“一切安好,去下一片地区吧。”
其他人沉默地点点头,站起来,将放在地上的木杖拾在手里,跟随着队长的脚步,向下一个巡逻区进发。
小松鼠们见没有热闹可看,便一哄而散,带着自己的晚餐回窝。
“唰啦。”
突然传出的响动,如无形的大手般摁住了这群可爱的小精灵。
它们睁大眼睛,将橡果放在一只手中,摆出了一个投掷铁饼的准备姿势。
“唰啦唰啦。”
“唰啦唰啦唰啦。”
灌木丛中传出的声音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急促。最终,这惊扰终于突破了小动物们的精神防线。
“呀!”
随着第一声尖叫,无数橡子飞进了灌木丛中,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小松鼠们的勇气便随着“弹药”一起耗尽。它们转过身去,竖起蓬松的尾巴,飞快地逃向自己的大朋友们。
“嗯?”
德鲁伊听到了松鼠们急促的呼救声,自然法术的光辉如藤蔓般迅速缠上了手中的木杖。
“艾斯特尔,拉克莱斯,保护好自然之灵。其他人,跟我来。”
位于队伍末尾的两位德鲁伊一挥手杖,自然之灵的身上便泛起了明亮的淡蓝色光芒:这种临时护盾,可以替自然之灵抵挡一次致命的伤害。遗憾的是,这个法术只能在翡翠梦境中使用。
剩下的德鲁伊们迈开步伐,逆着小松鼠们逃窜的方向前进。
“吱呀,喀喇,咔嚓。”
招展着枝条的树木拔起了深埋在地下的根须,树皮则不断变形,构成了一个具有抽象意味的类人脸庞。
本就坚韧的枝条变成了锋锐的利爪,缠绕于其身上的藤条则如蛇般扭动自己的身躯,扮演着暗器和铠甲的角色。
“诸位,拜托了。”
朝着发出声音的德鲁伊一点头,四位树人挥舞起自己的爪子,将面前的灌木丛撕了个粉碎。
纷乱的碎枝掉落在大字躺在地上的类人生物,柔和的面部线条和身材曲线宣告着昏迷者的性别,圆盾和短柄锤分落在她左右两边,全副武装的铠甲散发着与翡翠梦境格格不入的力量。
从地上的痕迹来看,刚才的声响,应该是她无意识间蹬踹导致的。
“这是……”
曾经经历过上古之战的德鲁伊队长打量了下对方的反关节蹄子和细长的尾巴,“恶魔?”
“不太可能吧,哪有能用圣光的恶魔?”
“她应该是一个德莱尼人,看装备,好像是,呃,对,守备官,是叫这个名字。”
“一个使用圣光的守备官,怎会来到翡翠梦境?还是以昏迷状态。”
失去意识的迷途之人似是听见了德鲁伊们的低声交谈,眼珠鼓动着阻挡自己的城墙,试图打破阻碍自己进行日常任务的枷锁。
翡翠梦境的巡视者向后退了半步,狰狞的树人们则迈动根须,于战友前方列成一堵木墙。
“呃~”
德莱尼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野中,树人那充满毕加索风格的大脸加速了她的清醒。
左手挺盾,右手抓锤,守备官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向后一跳,摆出了标准的对敌架势。
“冷静,旅人。”
队长向属下们挥挥手,好让这群冲动的年轻人控制住自己手中的自然法术,“我是塞纳里奥议会的巡护者迪莱,请问你是?”
德莱尼沉默着,双眼中充满了质疑和戒备。
“看来在昏迷之前,你陷入了一个糟糕的梦境啊。”
迪莱从自己的长发间捋出一把如小伞般的种子,张开手心,温柔的使者穿过枝叶的缝隙,将生命带向远方。
“我应该如何做,才能让你相信这里不再是囚笼呢?”
迷途者左右看了看,身上散发的光芒猛然上升了一个级别。
草树无风自动,远方传来了豹子那清亮的吼声,在耳朵感觉之外,无数次声波如斥候般,来到了众人对峙的地方。
队长单膝跪地,木杖被放躺在他的身旁,他双手摁地,用
“翡翠梦境的生灵们,请平息你们的怒火,她只是个被噩梦吓坏了的孩子罢了。”
面对他的请求,自然之灵们给了面子,他们停止了近乎冒犯的试探,不过德鲁伊们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仍然在注视着这里。
“这股力量……很真实……”
守备官断断续续的话语,让两位年轻些的巡逻员喜笑颜开:作为资深的梦境旅人,他们很清楚,只要对方说话了,那就等于安抚完成了一半。
“当然,这里可是翡翠梦境,无论你的噩梦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都不可能伪装出如此磅礴的自然之力。”
迪莱站起身来,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守备官收了架势和身上有些刺眼的圣光,“请原谅,我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名。”
长者暗中松了口气:对方没有失忆,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塞纳里奥议会愿意帮助每个遇到困难的旅人,您愿意跟我们去议会一趟吗?我想大德鲁伊一定能为您找到回家的路。”
误闯进来的她没得选,只能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吧,”迪莱瞟了眼对方脚下焦黑的草叶,“我想您的朋友和家人应该已经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