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泽拉斯兽人传 第三百四十二章 硕鼠

  三下五除二清扫了部落内部的毒瘤后，返回的战歌氏族和奥格瑞姆亲自带领的黑石氏族如两把尖刀一般，砍断了联盟反攻的手臂。

  至此，联盟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个扭转希尔斯布莱德战场局势的机会。转进，已经是现在的他们唯一的选择了。

  “哎~”

  看着城外黑石重步兵身上的崭新瑟银铠，苍老许多的洛萨爵士揉起了自己的鼻梁。

  “法师团还需要多少休息时间？”

  “至少六个小时，”图拉扬摩挲着手中黑色的血块，“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只有法师学徒可以提供法术支援。”

  “法师学徒，呵，扔几个火球术和寒冰箭，可挡不住穿着魔法金属铠甲的兽人精锐啊~”

  安度因握紧了手中的大王者之剑，眼中的疲惫和无力感，实在是无法掩藏。

  “让他们好好休息，对了，告诉军情七处，再在法师团驻地外围加上一倍人手，盗贼偷袭这种事情，吃一次亏就够多了。”

  “是。”

  “公爵，洛萨公爵~”

  两边侍从架着双腿颤抖的使节，艰难地爬上了近乎倒塌的外墙。

  没等他走上几步，负责保护元帅的猛男们便双手一插，肩并肩组成了人墙。

  “这里很危险，请您离开！”

  “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还是去后方为好！”

  从他们大拇指摩擦剑柄的动作来看，这帮侍卫嘴里喊得，不过是好听的场面话罢了。

  “洛萨公爵，艾登陛下邀请您共进晚餐！共进晚餐啊！”

  听着访客那带着颤音儿的呼喊，白发雄狮，或者说地中海雄狮的表情瞬间由忧愁苦闷，转变成了咬牙切齿。

  “公爵，艾登，艾登陛下邀请您共进晚餐！”

  别看使节怕兽人怕的要死，面对自己人，他还是相当有胆气的。

  “这可是奥特兰克国王的邀请，公！爵！您总不能一次面子都不给吧！”

  仓促建立的洛丹伦联盟，留下了不少贵族交往之间的臭规矩。

  比如，当比你爵位高的贵族向你发出晚宴邀请时，你的“拒绝”按钮，是不可能按下去的，除非你不在乎和对方撕破脸皮的代价。

  而现在，艾登那个老王八蛋不再称呼洛萨为元帅，而是直呼其爵位，其中意味已经是足够明显了。

  “塔伦米尔在被兽蛮子猛攻，作为主帅的我，怎能离开在这里拼死拼活的将士，去后方享受一场晚宴呢？”

  好吧，事实是守城的联盟部队编制混乱，全靠着洛萨亲自坐镇，才能调动得明白。现在这节骨眼儿他要是走了，塔伦米尔将不攻自破。

  “事实上，陛下早在三天前，就来到了塔伦米尔。这场晚宴的举办地点，是阿历克斯公爵在城内的一家贵族沙龙。”

  使节挣脱了侍从的搀扶，双手前伸，恭敬地递上了国王陛下的请柬。

  “哎，都让开吧，”安度因.洛萨调整好表情，转过身来，扒开自己面前的亲卫人墙，“我还没老刀挥不动剑的程度。”

  柔和的圣光已经“清洗”过信笺，暴风城大公爵用同样的恭敬姿态，接过了这份请柬。

  拆开信封，洛萨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张充满贵族废话的华丽纸片。

  “请告诉艾登.匹诺瑞登陛下，我一定不会迟到。”

  远方的牛角号声再次响起，吓得趾高气昂的使节双腿一软。若不是身后的侍从眼疾手快，恐怕这位贵族尊贵的双膝就得和石质城墙来一次亲密接触了。

  “兽人又要攻上来了！快，把国王使节搀下去！”

  洛萨“无意”地扔下请柬，接过图拉扬递来的大王者之剑，怒吼着下达了一个个命令。

  “弩炮上弦！”

  “火炮装填！”

  “把身子缩进垛口后边，这帮畜生的弓箭可准得很！”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改变现在的任何事情。联盟还像之前一样死守到底，部落也跟前几天一样，被不惜代价的反冲锋打回原位。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发生变化了的话，嗯，那大概就是某位重要的演员，终于正式登上了这片血与火的舞台吧。

  时间过得很快，在度过一个神经紧绷的白天之后，活下来的联盟老兵们张开双臂，为刚刚爬上天空的艾露恩欢呼了起来。

  “图拉扬，今晚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元帅，保证不会出乱子的。”

  老将微笑着点了下头，随后调转方向，朝着纸醉金迷的沙龙快马而去。

  肃杀的军营和萧瑟的市集在他身边飞快后退，望着远方打上天空的灯光，元帅心中的不快之意越发浓烈起来。

  “哎，至少像艾登这么蠢的贵族，全联盟还找不出几个来。”

  用类似理由安慰了自己一路，安度因终于在下马的那一刻，在自己的脸上划出了“发自心底”的微笑。

  “您就是，呃，洛萨公爵？”

  侍立在门口的门童一愣，毕竟，穿着带有硝烟味道和血迹的铠甲参加沙龙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请叫我元帅，孩子。”

  暴风城大公爵爽朗地说：“兽人不灭，我不敢以爵位自称。”

  有外敌侵略之时，各级贵族皆以军衔互称，这是由阿拉索帝国延续至今的法律。不过如今嘛，也就一帮被称为“贵族耻辱”老大兵还履行这条了。

  “好的，洛萨元帅，艾登陛下……”

  “艾登陛下在联盟的军衔是上将，孩子。”

  虽说没具体学过政治，但老谋深算的地中海雄狮一打眼，就看出了门童的窘迫和尴尬。

  “哼，艾登，活该你小子绝嗣！”安度因恶毒地在心里骂道。

  “艾登上将欢迎您的到来，元帅。”

  负责引路的奥特兰克宫相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语气愉悦地说道：“请吧，洛萨元帅，今天的菜品，可是相当美味的。”

  “走吧。”

  “咔啦，咔啦，咔啦。”

  甲片碰撞的声音回荡在花园之中，在前引路的宫相微皱了下眉头。

  几分钟的功夫，洛萨便被领着来到了一座二层的方形宴会厅。

  “洛萨元帅到了！”

  宫相当先开门，客串了一回管家的角色。

  在大厅中转悠来转悠去的应酬贵族和真正的客人们一听这话，便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到了门口，举起高脚杯，试图说些好听的场面话欢迎最重量级的客人。

  然后，鸦雀无声。

  只有从乐池中传来的背景音乐缓缓流淌，让整个会场的气氛更加尴尬。

  “安度因，好久不见了！”

   打完招呼，戴着王冠的秃顶胖子放下高脚杯，快步走向暴风城的现任摄政王。

  “见过陛下。”

  洛萨抬起右手，横在自己胸前，行了个执勤军礼，这让想要给对方一个热情拥抱的艾登尴尬不已。

  执勤军礼，本就有“避免接触”这一层含义，结合之前关于军衔和爵位的称呼之争，足以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紧张。

  “哎~”自然地放下手臂，奥特兰克国王的脚步不停，“你与朕，是从小就在一起玩的朋友，怎么如此生分呢？”

  国王之间在私下场合交流时，都会以“我”来自称，不过这一次有很多艾登的臣下在，所以他用了更加彰显身份的“朕”。

  “您说的是。”

  安度因声线稳定地回答道：“只是臣下袍铠肮脏，若污了陛下的华服，便不美了。”

  得，这话一出，艾登连最基础的表情控制都做不到了，整张脸阴下来，跟准备冲刺反抗狼群的野猪一样。

  联盟元帅这句话，埋汰了他两遍：表面上，说的就是艾登这个老匹夫只顾自己享乐，不管联盟将士拼死拼活。话外音嘛，就是讽刺匹诺瑞登家族穷的一批，连件备换的正式服装都准备不出来。

  “安度因，还没吃饭呢吧？”

  奥特兰克的王后站了出来，用女性特有的优势缓和着越发糟糕的气氛。

  “打了一天仗，饿着像什么话？来，赶紧上席！”

  乐队指挥一甩指挥棒，节奏缓慢地待餐曲瞬间转成了略快一些的进餐乐。

  很快，涂满香料的烤肉和沙拉便被仆从们端了进来。

  在艾泽拉斯的人类传统中，自助餐式宴席是没有餐前汤的。所以一说上席，那就是可以填饱肚子的正餐。

  除了艾登以外，安度因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不回答任何人的问题，只是站在一条长桌的末端，似狼虎一般扫荡着桌上的食物。

  “咔嚓！”

  清脆地碎裂声传进了客人们的耳朵，本就躲得远远的大小贵族们纷纷伸长了脖子，毫无风度地打量着那张如战场一般混乱的长桌。

  “呸！”

  安度因.洛萨一偏头，将误咬下来的瓷片吐在了地上。

  “元帅今天是怎么了？”

  “好像是针对陛下的……”

  “太过分了吧，完全不把我奥特兰克放在眼里啊！”

  耳聪目明的暴风城大公爵当然能听到无名鼠辈的窃窃私语，但他不在乎。

  “洛萨~”

  语气中充满无奈地醇厚男中音于联盟元帅面前响起，沉浸于美食的安度因终于抬头，看见了那个带着几分书生气的中年男人。

  “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这样，太没有风度了。”

  老将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几根长发搭在他黑色的双眼前，阻隔了外来的视线。  

  “你们还吃不吃了？”

  突兀地一句问话，让微笑地奥特兰克贵族们满头雾水。

  “吃，还是不吃了？！”

  “洛萨，你别太过分！这是一个国王的宴会！”

  作为主人翁的艾登摔碎了手中精致的高脚杯，愤怒飞快地顺着脖子爬上了他的脸庞。

  “陛下？！”

  近卫们拔出了长剑，从各个门冲了进来。

   “都给我滚出去！”

  有求于人的艾登国王立刻调转枪头，将怨气发泄在了可怜的近卫身上。

   “呃，是，您的意志。”

  近卫退出去后，等了半天却无人回应地洛萨元帅不耐烦地吼道：“没人回答我？！”

   “正好，我看你们都不太想吃的样子，来人！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我带走！”

  “洛萨！”

  巴罗夫家族的当家人声音低沉且敌意十足，“看在洛萨家族先祖的份儿上，留些体面！”

  “入夜之前，最后一次反冲锋，我派上了一支民兵团冲击男墙东角。”

  “他们的团长，叫杰克，一个烂大街的名字，二十一岁，团里年纪最大的小家伙。”

   “临出发之前，他举着手里洒上盐巴的黑面包，问我，贵族老爷们平时就吃这个吗？”

  “他还说，不是都说贵族老爷过得好吗？怎么吃得还不如他们村的村长。”

  “晚上点名的时候，他所属的民兵团全员战死，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

  阻碍视线的障碍被推开，赤红的双眼扫过宴会厅的客人们，令人胆寒的杀意卷碎了大厅中最后的温存。

  “那是一群孩子！我送一群孩子去死，却连一口肉都没法让他们吃上！！”

  联盟元帅狂吼着，晶莹的泪水划过了满是皱纹的脸庞。

  “洛萨家族打了两千八百年的仗？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受敌人的气也就算了，老子还得TM受着自己人的气？！啊！”

  “别血口喷人，洛萨！”奥特兰克的国王怒极反笑，“谁给你气受了？抗击兽人可是联盟全体成员的意志，谁敢……”

  “说的就是你，你个老骟猪！”

  大王者之剑如切豆腐一般，深深插进了光滑的瓷砖地面。

  “九月六号，来自提瑞斯法的三万斤米，入库时没了三成？怎么回事？！”

  “九月四日，洛丹伦皇家铁匠铺新打造的一千副铠甲，入库的时候就剩下八百副不说，还TM有一百副锈的？！”

  “八月二十九日，经由洛丹米尔湖转运过来的两万精钢锭，到斯坦恩布莱德的时候就剩下了一万三！”

  安度因狞笑着，“有趣的是，这些‘丢失’的物资，都会路过奥特兰克。而没经过奥特兰克的后勤队伍，就没出现类似的问题。你不认为这很奇怪吗？没种的废物！”

  “哼，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被人戳破肮脏事的国王强作镇定，苍白无力地反击道。

  “好啊，老子现在就让军情七处查！可给我记住了，艾登上将，还有在场的诸位，要是有一件带有联盟标识的物资被查出来，你们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阿历克斯，帮我个忙，一会儿把剩下的饭菜送到营里。对了，冰一下，省的臭了，冰钱我会付给你的。”

  说完话，暴风城大公爵拔出巨剑转身就走，没有丝毫迟疑。

  “这……洛萨大公爵，洛萨元帅！”

  被拉出来当润滑油的巴罗夫公爵满脸苦涩地追了出去：他算是看明白了，安度因.洛萨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虽说他巴罗夫家族没参与进这些破事儿，可要是自家国王因为贪污后勤物资这种事被审判的话，他这个奥特兰克公爵也就不用做了，丢人。

  “你会为今日的愚蠢付出代价的，洛！萨！”

  注视着对方的背影，艾登在心中恶毒地吼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