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沉默。
先遣队没有了欢声笑语,每个战士都知道,他们的任务已经由探索未知变成了出使异族,在这样的背景下,每个人都是严肃的……
“哈哈,没想到你们还有这样的本事。”
巴博萨有些惊异地看着自动让开道路的草丛和树林,“难以置信!你居然还是一个自然法师!”
好吧,不是每个人都那么的严肃,比如某个没心没肺的舰队司令。
“这叫德鲁伊……喂,那边那个,不准把脚踩出道路,否则把你做成风干腊肠!”
精灵刺客的微笑让船长的几个手下虎躯一震,不过船长自己倒没什么感觉,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了观察植物身上。
不是所有的植物都可以移动让开道路,引路人不会给太过幼嫩和扎根太深的家伙下达命令。大部分树木也只是将横在地上的根须收回地下,减少众人前行的阻碍罢了。
只有那些小草可以拔出自己的根,艰难地往旁边走两步,然后重新定居。
“要不是你们这帮家伙太粗手粗脚,我就不用下达这样的命令了!”
长期与自然和谐共生,让“保护自然”成为了她们的本能。在外来者眼中新奇有趣的场景,让土生土长的引路人感到非常的别扭和难受。
幸运的是,这样大幅度增加了队伍的前进速度:原本需要半个月,探索队才能到达灰谷,而现在,才刚刚第六天,众人便已经看到了远处郁郁苍苍的原始丛林。
以及近处矗立的两个紫顶凉亭,看亭子里精灵的打扮,这里似乎是他们的哨所。
“呵,我还以为你们多保护自然呢,”大副不满地指了指前方木质结构的小亭子撇嘴道,“说到底,不还是用木头造房子吗?”
“谁告诉你,这些房子是搭建起来的?”
精灵刺客转头反讽:“我原本以为,兽人只是长得像野兽。现在看来,你们的智商好像还不如野兽呢。”
“呵,那跟我们正常沟通的你是什么?雌性野猪吗?”
“黑珍珠”号船长本想拦住对方,可惜对方嘴快,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儿。
“我们是自然之子,能听懂野兽说话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巴博萨恼怒地拍了下脸,俨然一副羞于见人的样子。
“你小子怎么就不长记性?!一路上的教训还不够多怎么着!”
船长恨铁不成钢地点着手下额头,用充满兽人口音的通用语教训道,“星辰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达兰奈,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哨所派出来的五人小队来到近前,打在头里的是一个箭搭在短弓弦上的兽王猎人。至于怎么看出来的……嗯,这你得问问用舌头舔他满肩膀血的巨熊了。
“头儿,雷克萨少酋长为啥不怕被舔啊,我记得霜狼舌头上也有刺来着。”
“一、战狼是能将倒钩贴在舌面上的,二、少酋长脸皮比较厚。”
说到自己家事情的时候,大副和巴博萨会自动切换到兽人语。当然,从达兰奈那哭笑不得地表情来看,她应该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了。
“达扎拉,你就不能管管奈卡?”
精灵潜行者走到巨熊跟前,掏出战刀比划两下,让陷入人来疯的动物伙伴冷静了下来。
“她只有碰上外人的时候才这样,也没啥必要管啊。”
“就是因为人来疯才要管啊,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
达兰奈让出半个身子,用通用语介绍起双方。
“他们是一群来自星辰的兽人,嗯,星辰和兽人都是他们自己对的通用语词汇,坐着海盗船登陆了艾萨拉,自称船只失事,需要木头维修好离开这里。”
“我的小队在执行侦查任务时被发现,万幸,之后的火拼没有造成人员死亡,否则我也不会带他们来见泰兰德大人。”
“要是我的话,估计会让奈卡杀个痛快。”
帅气的精灵男说了这么一句精灵语,然后才转出通用语向对方自我介绍道:“我是值守在这里的哨兵,你们可以叫我达扎。”
“泰兰德大人正在灰谷中例行巡逻,算算时间,应该正好能赶上她回到林歌神殿。”
说起那个名字的时候,达扎拉下意识地捏了下手中的弓背。对面的二副扫了一眼,随后面色如常地将目光移回原位。
“泰兰德应该就是最高长官的名字了,”快速观察了下对面几位精灵哨兵的反应,二副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男性都紧张甚至害怕,女孩子们却是高兴和喜悦……有些奇怪啊。”
副手的思考没有影响前方交接,哨兵们要求只能有十个人去见泰兰德。巴博萨挑了几个脑袋机灵的水手长,和自己的大副二副一起,组成了代表团,接受哨兵搜查。
搜出来的魔法物品都将被暂时留在哨所,武器则只允许携带一件,且不可以是远程和小型武器,如飞斧、投矛、匕首等。
“你们还真是自信啊,就不怕我们趁这个机会……做掉你们的指挥官?!”
巴博萨故意朝达扎拉挥了下指挥刀,迎来的是一发擦脸而过的速射警告。
“武器不是附魔的,还没有魔法物品辅助,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连我一个人都没法解决,还想着干掉泰兰德女士?”
精灵兽王挑了下眉毛,“或许应该解剖一下,确保你们的体内没有藏什么炸弹瘟疫之类的东西。”
“咚!”
达兰奈踢了同事一脚,“不要浪费时间,手下还等着我归队呢!”
“好吧好吧,”达扎拉让身后的兄弟拿起搜查出来的物品,前往哨所后方的小仓库保存。“你们可以通过这里了。”
“都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别跟精灵起冲突。”
巴博萨回头吩咐一声,然后搓着手向正要离开的达扎拉问道:“我们的干粮吃光了,需要打猎来补充食物,你们……”
“猎杀与被猎杀是自然循环重要的一部分,”达兰奈回答道,“哨所的人会告诉你们捕杀范围的。”
“对了,最后还得提醒你们一下,不要越界,否则后果自负。”
……
五天后,林歌神殿。
骑着白虎的猎装女祭司和她的亲卫队出现在了神殿门口。
“是泰兰德姐姐!泰兰德姐姐回来了!”
刚刚成年的女孩跑到白虎旁边,抱着她的大头一顿猛蹭。
“阿兰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你应该在上弓道课才对。”
泰兰德跳下坐骑,轻言淡语地指出对方逃课溜号这一事实。
“哎呀,没有关系的啦,反正我又不想去当弓箭手,能及格过关就没问题啦!”
哨兵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摇了摇头,随手往后一挥,让亲卫队先行回去报告。自己则送这个活泼过头的姑娘回去上课:只有白虎,才能让她老老实实地跟着自己走。
“你姐姐呢?”
跟白虎玩得开心的阿兰娜一噘嘴,“她去大图书馆了,说是要给我的恶魔学补课准备材。”
“你啊~”月神之女抚摸着孩子柔顺的青丝,“恶魔学可是最简单的学科,你怎么还能……”
“因为他们真的很丑嘛~”
阿兰娜拉着泰兰德的胳膊,像每一个讨厌学习的熊孩子一样撒娇道,“我记得恶魔学是您当主考官来着,要不就放我一马?我保证,再也不逃弓箭课了!”
“不,行!”
女祭司微拢笑容,语气中带上了些许严格:“和平不是永远,恶魔迟早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说不定哪天,恶魔课上教给你的那些知识就能救你一命!”
活泼女孩可爱地吐了吐舌头,身后突然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吼声:
“阿!兰!娜!”
跟她长相有九分相似,只是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的精灵女孩从古树中跑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本扔出去可以当板砖砸人的大部头。
“糟糕!姐姐来了!”
阿兰娜抬腿就跑,连再见都没说。她知道,自己那个礼节周全的姐姐会替她说的,这能争取到一些用来逃跑的时间。
“对,对不起,泰兰德女士,我的妹妹她……”
“好了,孩子。”
微弱的自然之力平复下急促呼吸,满面魔纹的语风夫人向后指了指淘气的背影,“去兽栏等她吧,最近有一家夜刃豹刚刚生了三个孩子。”
伊莉丝扶着眼镜,向对方深深鞠了两躬,跑去兽栏的同时开始准备第八十三次“妹妹抓捕计划”。
“恶魔……玛法里奥……伊利丹……达斯雷玛……”
女祭司目光沉凝,“担忧”二字写在了脸上。
“和平的日子过了太久,年轻人们已经不在乎军团了,这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很多时候,泰兰德会幻想,当年的努力彻底断绝了军团回归的可能性。可惜,每次她进行祷告的时候,艾露恩都会发出提醒,那位可怕的军团之主仍然觊觎着这个世界。
放白虎自己去丛林里游荡玩耍,月之女祭司收拾心情,走向了林歌神殿的前厅。
“神殿奉神”是艾露恩姐妹会的根本规则之一,所以哪怕是身为首席祭司的泰奶奶,也只能在前厅办公和居住。
“嗯?”
来到神殿阶梯之前,眼尖的哨兵指挥官便看到了台阶上一溜躺平的十个异族人。
异族人肩膀宽阔,皮肤橙棕色,脸部骨骼粗壮,獠牙外凸,脸的两侧长着长尖耳朵。当然了,比起暗夜精灵来说,还是要短上不少的。
“这些人在做什么?”
首席祭司有些不解地问了问旁边的卫兵。
“他们在向艾露恩致敬,”被问话的姑娘满脸红光,跟打了二斤鸡血似的,“兽人不信仰月神,不过他们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向艾露恩表达敬意。”
“用躺在台阶上的方式?”
“呃,几位祭司曾经问过月神,对方的行为是否涉及渎神,神表示没有问题,所以我们就没管。”
泰兰德眉头展开,既然艾露恩认可了这种行为,那就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跟人家叽叽歪歪了。
“女士,”达兰奈从旁边的树屋里钻了出来,“他们来自东方,船被损坏了,需要木材进行修补。”
“嗯,带他们进来吧,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泰兰德顺着旁边没被占据的台阶走上前厅,颇感丢脸的引路人则一脚一个,把巴博萨他们踢了起来。
“最高长官来了!别在那装死!”
兽人船长起身,带着弟兄们跟上了语风夫人。
进入前厅,月之祭司先进行了一个简短的祷告,方才请远方的异族来客落座。
“除了水池以外,其他地方随便坐。”
有些手足无措地先遣队代表们最终选择坐在了主人对面的一排木桩上,这样更符合在星辰时的习惯。
“听说你们需要木材修补船只?”
“那只是任务之一,而且是最不重要的任务。”
“黑珍珠”号船长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封信,礼貌地递给了对方。
“我们雇佣了一群人类海盗,以探索这片大陆,并在将来于此处安家……”
打开信笺的首席祭司没有听对方说什么,她的目光完全被头两个通用语单词吸引住了。
“燃烧军团?!”
语风夫人打断了对方那磕磕巴巴的官面话,将信纸对着兽人使节,颇有些激动地摇晃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为什么这封信的书写者这么确定它们会回来?!他是从哪里获得的情报?!”
三个问题,让巴博萨松了口气:他终于可以扔下那张背了几个晚上都没背顺溜的破稿子了。
“因为,我们就是军团的棋子之一……”
船长从大副手里接过一枚映像水晶,用话语配合着,将德拉诺大撤退的始末说了个大概。
在这场世界级别的大战中,巴博萨的舰队所能看到的只是战场的冰山一角。他贫乏而又干巴的语言,只会把传奇的史诗变成一堆无趣的报告。
新生的孩子们或许早就已经不耐烦地离开,只有经过上古之战的老将才能感知到,对方是自己的同类。
“吟游诗人们会用最华丽的词藻形容战争,用荣耀、勇气和史诗装点战场。”
“但老兵们不会,无论是敌人还是战友,死了就是死了。他们都必须得把情绪收拾起来,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
“直到自己死去,或者战争结束。”-泰兰德.语风
“那么现在,异世界的勇士,你们告诉我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是木材,”舰队司令竖起食指,“不过不是修补几艘破帆船,而是建造一座可以容纳星辰的巨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