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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我的同学是世界遗产 > 第七十九章 通商路(十二)

可路越往西走越难。

敦煌往西北去就是高昌,那是个不错的市场,也是吴白选择的终点,可钱征不去,钱征偷摸给穆华夏指过路线,他的下一站,在于阗。

地图上咫尺的距离,真要走起来何止千万里,他们要途径古楼兰,路过后世传说中最神秘的罗布泊,然后穿越整片塔克拉玛干沙漠。

穆华夏一遍一遍抚摸着地图上咫尺的距离,这是钱征的地图,和他们手里那张不一样。

这张地图很旧了,破碎的纸张被一遍遍粘连修复,毛毛躁躁的创口,手轻轻抚过就争先恐后翘起的边角,以及那黄的发黑的颜色,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张地图的年纪。

“这是家传的地图,”钱征在旁边伤感地叹了口气,“我爷爷留下来的,地图只画到于阗,爷爷做梦都想去于阗的西边看一看......”

钱征说到这里不说了,似乎是说不下去了,两手举起来掩着面,肩膀不时地耸动一下,若是细听,似乎还有几声呜咽。

穆华夏无语地看着这段浮夸且拙劣的表情,抖了抖手中的地图,沙漠的风撕扯着纸张,发出列列的声响,却远没有风拂过旗子的响声那般厚重悦耳。

“东家,可能忘了告诉你,其实我认识字。”那张地图,画的明明是整个西域,穆华夏甚至能辨认出地中海东岸的轮廓。

钱征的肩不动了,呜咽声也没有了,只是那双手依旧捂着脸,他好像骤然僵在了那里。

纵是再厚的脸皮,面对这样戏演砸了的时刻,多少都会有些尴尬吧,穆华夏大度地表示理解,并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一拍将钱征拍活了,“但我爷爷没去过于阗是真的。”

“可东家刚刚说的是,令祖父最远到过于阗。”

钱征又不动了,像是被突然按下了停止键,眼神涣散地盯着远处的一粒沙。

穆华夏笑了两声,而后将地图卷起来塞到了他衣服的前襟里,还贴心地帮钱征抹了抹平。

那时的罗布泊还没有“死亡之海”的骇人传闻,相反,那是进沙漠前的最后一片绿洲。

星罗棋布的湖泊温柔怀抱着绿洲上的小城,楼兰古国已覆,可国破山河在,这里只是不叫楼兰了而已。

即将进入真正的大漠,运气不好的话,这是他们最后一站补给。

这些钱征自然不会说,但穆华夏从他大手笔挥霍出的钱财中,看出了他的忧虑。

敦煌到于阗,这是丝绸之路有名的南道,是以商贾甚多,颇为神奇的是,他们遇上了另一支汉商。

勉强算是汉商吧,领队是西域长大的汉人,队伍里也多是如他这般的混血,但一口汉话说得流利。

“你们要去于阗?”领队姓康,叫康岩,常年暴露于大漠**的骄阳之下,让他的皮肤被晒得极黑,但一口牙却白得耀眼,“正好,我们要去疏勒,搭段路吧,沙漠可不好过。”

这正合钱征的意,两人对着地图,三两句话决定了路线,整个过程中,谁也没问一句旁人是否接纳这些新朋友。

大约在他们的概念里,这些话是不必问的,大漠行商,碰上的皆是伙伴,恶劣的自然环境最大程度上激发了人类的群居天性,在这里就连最重利的商人也能一改同行相轻的旧弊,自觉地选择抱团取暖。

可这里不只有商人。

李五畏惧地看着对面魁梧的异邦人,悄悄拉了拉赵二的衣角,赵二看了看吴三,吴三似是想给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但他们只在那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心虚。

无论如何,同行总是逃不过的了。

那帮混血的汉人兴高采烈地迎接他们的新伙伴,而反观钱征的商队,只有吴三硬逼着自己挤出了一个笑脸。

当夜,篝火旁,康岩大方地贡献出一只宰杀好的羊,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庆祝此次命运的相遇。

在大漠,几乎每一次相遇都可以被冠以“命运”二字。

“开心一点!华丽的冒险就要开始了!”安西山一屁股坐到愁眉苦脸的赵二旁边,热情的一巴掌差点儿把毫无准备的赵二拍到沙子里。

赵二喏喏点了点头,又企图再往远处坐一坐。

“给!”显然是没注意到新朋友的不适,又或者是不理解这种文化差异,安西山几乎将手中的水袋怼到赵二鼻子底下,“来一口?”

赵二嗅了嗅,陌生的冲鼻的气味险些让他打个喷嚏,“这是什么?”

“酒啊!”安西山答得理所当然,“你们汉人酿的酒!”

听闻是酒,赵二脑袋摇得同拨浪鼓一样,没等安西山再开口,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危险分子”。

安西山疑惑地看着赵二逃跑的背影,无辜地耸了耸肩,又凑到穆华夏身前,“喝吗?”

穆华夏摇摇头,“明天还得赶路。”

“嗨,怕什么!喝点儿酒才好赶路!”说着安西山夸张地打了个哆嗦,“大漠晚上那么冷,没有酒怎么睡得着哟!”

大漠的晚上确实冷,初中物理书说,因为沙子的比热容小,所以沙漠的昼夜温差尤其大,此行穆华夏才算是有了切身的体会。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宿醉的胆量,只是往篝火旁凑。

离篝火最近的地方,是喝得有些上头了的人们,在扯着嗓子吼穆华夏听不懂的诗。

“汉人做的诗都没意思!没意思!”说话那人穿着长袍,这装束在胡人中已属罕见,在这大漠便更是稀奇,“什么百尺楼,什么关山月,没意思!没意思!”

穆华夏不认识那人是谁,但显然,这位在这一群人中是类似文化领袖的存在,那些举着酒囊的人借着酒意,尽情地应和着,将最原始的情绪以最吵闹的方式宣之于口。

城镇不容忍这种喧嚣,白日无法容纳这份放肆,而在这里,在这个大漠的夜里,能纵容他们所有为流俗所鄙的不自量力和快人快语。

“我!当世太白!今晚要作诗一首!”穿长袍的胡人似是有些站不稳了,又或者他是在故意模仿太白酒醉的模样,只是身形仿得三分,诗意却不一定能摹来一字。

那人醉醺醺吟出来的歪诗穆华夏已然记不得了,莫说后来,就是当时他也没听懂几字,但诗中的洒脱自在、任诞放旷,融在那夜的月色与篝火中,他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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