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命 第82章山摇地动

青烟缭绕，走在山间石径小路上，步伐轻盈，心情也没有了初来乍到之时的忐忑不安，变得舒展开来。

面相和善的修士，前头引领着道路，不时回头给剩子介绍着此地的趣事，都是张家长李家短的故事，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大事隐秘。在他看来，此人被大长老如此吩咐自己带路，可见重视程度，想来必是哪个家族的天骄俊杰，不可轻易得罪，想着套套近乎，也算是留下好印象。

剩子似乎也有些领悟，并不戳破，毕竟这被大长老支使的王家子弟，也不简单，正好多了解一下。

远远看见一个踌躇嘀咕的身影，不是鸭蛋是谁，对方也看到来人，立马面容舒展，跟带路修士寒暄几句，在剩子目送下回去了。

“我说老头子没难为你吧，竞这么好心的让你来见小姐？我刚还不知道要不要去求小姐救你，说不得又被骂上几句。”

鸭蛋有些疑惑大长老的作风，毕竟上次的事情，对她们主仆三人颇有微词，小姐那里也是怨气颇大。

“我是谁？可是老祖的徒弟，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跟王成大哥的情谊，是能拦得住——不说了，我还着急叫见我好妹妹呢，前头带路。”

剩子觉得眼下情况，还是不要透露什么了，便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其实也基本符合事实。

嘿嘿一笑，鸭蛋也不知道信了几分，反正哼着小调，引领往前走去。

剩子也快步跟上，偶尔瞟上几眼风景，眼看就要绕到峰后，景色大变，高峰之侧突兀出来一个略矮的半面山峰，好似被神力生生撕开，犹如一个硕大的剑柄矗立在山峰后侧。

“我初来时候，也有点被惊到了，这远看的确神奇，小姐称赞是鬼斧神工，走到近处却是另有一番风景，尤其是那断壁上的东西，让人哭笑不得。”

鸭蛋的一番解释，让剩子新奇，是什么东西，让她如此反应。

脚步不停，此处青烟散去，林木却是多了起来，甚至说还有一些鸟兽嘶鸣。

从山峰两侧汇聚到峰后，在林荫的路上，汇合成一条直上断崖的石条山路。林高草密，本来的下山，忽的在汇合处转换成了上山路，总得来说是平缓的转变，也不是显得那么突兀。

远望两道人影渐入眼前，对面正欲询问，前面的鸭蛋早已上前一阵嘀咕，那修士赶紧闪开道路放行。通过检查，剩子看着身后木屋旁还在嘀咕的修士，回头问鸭蛋说了啥？

她略带神秘嘻嘻的回了句：“我说你是王家贵人，大长老座上宾—”

我连着摇头，也没否认什么，反正过来就好了。再看身后的修士只剩一个，想来是回去求证，我看鸭蛋也没在意，就没在说什么。

随着鸭蛋一声呼喊“小姐”，我们走出林子，眼前一片平坦的地方，四周被草木包围，这里却是宽阔的很，一点都不压抑。

目送远处，一面光滑的断壁，直上云霄，远处还不自觉，及至近前，才感觉雄伟壮观。

“好哥哥，你终于来见我了，在这整天烦死了。”

回过神来的剩子，这才看到崖壁旁边，矗立着一座二层木楼，从里面飞奔出一位大眼可爱的粉衣美女，不是王小婉又会是谁。

眼看她飞拥出来，剩子也加快脚步，招着手。

她身后的鸭蛋，叮嘱着慢一点，也紧跟上来。

这时，她突然停住，转头对鸭蛋说：“马上准备好酒好菜招待客人，一定要最好的！”

鸭蛋有些为难的说：“咱们这里哪有酒，现在还没到送饭的时间，平常吃的瓜果清泉都摆着呢，所以——”

王小婉不再理会，回身看着来到近前的剩子，眨着大眼睛询问，“妹妹无能，都怪大长老铁石心肠，上次让哥哥犯险，你是怎么出来的？你过来，那老头子没为难你吧？”

知道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剩子只是简单回道，抓住机会，用了师父给的保命神符，才得以脱身，具体到后来没找自己麻烦，可能是摄于师父老人家的威望吧。

两人谈笑间进入木楼，里面虽然简单，但是布置别致，上好的法器置于角落，灵石器皿更让此处灵气浓郁。

鸭蛋被催着去山下购买美味，此处提供的十分简单，主要是凡人过渡到修士的食物，能提升修为，但味道差强人意。

王小婉抱怨着来找哥哥，他却跑的没了踪影，现在被大长老逼着修炼，并且说这是家族的意思，要不然会被逐出家族，被关在这里，真是没处说理去了。

剩子赶紧安慰，为了转移注意力，跟她探讨起修炼上事情来。

原来此峰以器修炼，又以刀剑为上，运用内力把器物的威力，骤然提升很大。

看着她灵巧耍起的宝剑，宛如蛟龙入海，哪里还有刚才精灵古怪，大家闺秀的样子。

腾转翻飞，剑气破空，虽然是初成之势，但不比看到的武林高手逊色。

香汗淋漓，收剑归鞘，平稳气息，她抿了口水，调皮着要跟剩子较量一番。

剩子表示屋里施展不开，有心推脱，说是怜香惜玉，其实也是犹豫，胜了怕伤了妹子修炼的心，甚至伤着她，毕竟自己也不会什么像样的功法，都是保命的。至于输了，更丢不起那个人，不过要是非选不可，只能如此，心中犹豫着下了决定。

她哪管他前思后想的事情，以为他还是看不上自己，不配做个对手呢，不由得上了兴致，本来是戏耍的心思，此时有点争强好胜。

这真有点冤枉了剩子，毕竟两人想的不同，她拉着他径直来到外面。

他还想着尽力陪她过上几招，实在不行，便收手认输得了，哪知道她的大招已经来了。

剩子赶紧拿剑抵挡，被动的应付起来，面对灵巧的剑式攻击，都被有惊无险的化解了。

“说了切磋切磋，你怎么真打啊？”

故意插空问了一句，其实这些剑招，虽然精巧，但是空有其形，毫无内力可言。也就是自己修为扎实，在不反击的情况下，利用见招拆招的直觉，也有命鉴和喜钟的帮助，才堪堪抵挡住。

“拿出你的真实力，要不我可动真格的啦！”

她脸一红，心知如此都胜不了，嘴硬的也不回答。

剩子本来正想着学上几招，哪想到她又作妖了，也不知什么大招，要退出战斗也是不行了，不由得出手凌乱起来。

果然，她的出招气势大增，剩子虽然没有反攻，但是凭着看来的别人招式，也夹杂了她的一点剑式，又加入了灵力，使得攻来四面杀剑，也无可奈何。

“哥哥太小气了，真没意思。”

说着收了剑，瞅着手忙脚乱的剩子。

“妹子怕不是要切磋吧，想着被我误伤，好离开这个地方——应该说是自己创造个机会。”

听到这个回答，她有些被看破心事的急道：“又失败了，太没意思了。”

远传鸟鸣响起，草木窸窣，他发现异样，想去探查，被她阻止，解释着那里有人盯着查看，其实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来自路上检查的修士。

剩子恍然大悟，嘀咕道她真是本性未变啊。

鸭蛋拎着竹篮，看到站在外面的两人，虽有疑惑，但并未多嘴，吆喝着开饭了。

闻到香气，王小婉立马一扫不快，恢复了状态。

佳肴灵液，摆放整齐，两人入座，鸭蛋立在一旁。

他询问鸭蛋为何不坐，她口称不敢，被王小婉一阵数落，也立改拘谨，麻利就位。

在剩子犹如乡巴佬的求知下，鸭蛋开始了介绍，就连王小婉都夸她。

边吃边聊，不由得夕阳西下，眼看天色不早了，剩子就要告别，这主仆二女哪肯同意。

“这崖壁的洞里有鱼，咱们正好可以抓鱼玩，好哥哥再陪陪我吧？”

灵动的眼睛瞅着剩子，王小婉不舍得恳求道。

鸭蛋看到剩子不为所动，灵光一闪，“小姐，你不是说带他看那好玩的东西吗？”

他看到这情形，心知也难以离开了，也感兴趣她们说的事情，便说：“捉鱼好玩，还有什么更好玩的？”

“就不告诉你，晚上不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也不收拾饭桌，出了大厅。

剩子摇头，也起身跟着出去了。

出了木楼，拐向崖壁，底部果然出现了一个洞口，两人可以并排通过，高过头顶，可以轻松进入。

看到她们在洞口招手，然后转身走进了里面，剩子仰望了崖壁一眼，被光线浸染的也红透了，看不清楚，也不细究，便跟着向里而去。

乍一进入，阴湿之气铺面而来，看不到尽头，只见两侧崖壁上燃起的油灯，照亮了洞里。

山洞并不是直行的，而是弯曲的挡住视线，洞顶不高，也是越深入，越高的延伸着，洞的两侧石壁上刻满了各种图画。

有拿刀剑戏耍的，还有野兽争斗的，更奇葩的是诗文……

“好哥哥，快来呀，那都是之前被罚禁闭的无聊同门刻画上的，没什么新鲜的。”

听着催促，抬头一看是王小婉在拐角处呼喊，便往前走去，不是扫过杂乱的刻画，却是让这个洞穴热闹起来，感觉新鲜。

走不多远，绕过拐角，眼前是一个圆形的洞室。地面平坦，中心有一水潭，水边环绕着一圈散发着白光的石头，仰望洞顶，一个个光点挥洒而下，看不清楚是什么。这里虽然没有油灯，但是比通道里还亮上几分。

扫了几眼，看到她们把鞋子放到岸上，卷起衣服，在水里戏耍的摸起鱼来。

原来如此，也不等催促，他便脱鞋，卷起裤腿，撩起外衣，系在腰间。

“这个好玩，我可拿手啦，这么个小池子，也有鱼？”

“这是泉水，经常流出鱼来，听说还有大鱼呢。”

进到水里，果然看到鱼在游上游下，便一伸手，灵巧的抓起一条手掌长的鱼来。本来还想着挣扎逃掉，被剩子死死掐着。

“我第一个抓着了，在这灵气浓郁的地方，晚上烤了真不赖！”

哪知主仆二人看了，却要催促他把鱼扔了，不知所以，没有行动。

“这鱼不能吃，吃了以后还怎么玩啊？好哥哥行行善，放了吧。”

看到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他也没了兴致，在鸭蛋附和中，松开了手掌，鱼儿扑通一声溜进水里。

“原来没上山时，我经常去河里摸鱼，晒成鱼干，储备着断粮时候吃呢。此处喷鱼，还怕没有鱼抓吗？”

听了这个，她们白了一眼，心说这太狠了吧。

“我们刚吃饭，不饿，就不吃它们了。至于喷泉冒鱼，也只是听说，反正我也没亲眼看到过。好哥哥，别生气啦，咱们比赛谁抓的多！”

剩子也不想扫兴，立马投入到抓鱼，放鱼的数数中来。

主仆两人算一队，不久便追赶上了他，这里鱼很是奇怪，起初还躲躲藏藏，现在混乱的水里，却任凭人抓了。

随着鸭蛋宣布她们获胜，正在追赶的剩子，被一片清水撩落身上，转头一看她们也不宣战似的向自己发起了攻击。

心道这是打水仗啊，还一个打俩，念在你们是女孩的情分上了，哥哥我接下了。

迅速还击，你来我往，浪花飞溅，在尖叫中，都成了落汤鸡。

两个女孩顾不上形象，迅速上岸，穿起鞋子，飞奔着回去换衣服。

“哥哥等着，给你抱些木头，烤烤衣服吧。我们这里都是女人的衣服，你就忍忍吧。”

远处传来回音，剩子在想说不用了，已经没了回音。

赶紧上岸，以灵力运转全身，夹杂着三昧火意，让本来湿透的衣服，逐渐干透，没有一滴水珠。

穿好鞋子，扫视一圈，洞壁上的刻画细心看来，同外面似乎不同，虽然还是随意刻画，但是显然又有些关联。

弄不清楚缘故，那挥剑的人影，只是一个个孤立的动作，好像缺少中间部分，给串联起来，思索一阵便放弃了，只是用心记下，回去再好好研究。

运转命鉴，扫视了那发光的石头，此是灵石矿伴生的灵光石，作用不明。

走出山洞，已经是月光盈照。

不经意间，那崖壁之上，点点亮光组成了一道人影，甚是伟岸。

开始还以为看花了眼，细看之下，就是一道持剑的影子。

围着它一转，两面看到了两个人影，动作不一，回到正面，随着月光斗转，那影子竟然变化了。

两侧的影子也变化起来，几副图案，皆是不一，甚是奇怪。

“有意思吧，不过哥哥也不用这么用心，其实就是好玩，也没什么用。”

剩子看到她们换了衣服出来，王小婉吩咐鸭蛋回去拿来一块白色丝绢，递给他。

他细看起来，这不正是上面的图像嘛。

“这是我们平时看到，临摹下来的，本来以为是什么秘籍，也没什么发现。这影子，每个时辰会变换一次，想来真是神奇。问过大长老，说这并不稀奇，早先便有，谁也没看懂这是什么玩意，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在意喽。我们也就觉得好玩——”

剩子笑着，在脑子里对照起来，发现果然如此，这等景象貌似神奇，难道真像她们说的那般无用，是哪个高人的随意而为，又或是自然形成的奇观？

看得他这么痴迷，有心打扰，却是不忍，也许剩子哥哥能有什么新发现——唉，真是痴人说梦。

“你陪着他吧，小妹我有点困了，先去屋里待会，有情况喊我。”

鸭蛋无外人时，偶尔以姐妹相称，看了一会，实在无趣，拉不回小姐，只得嘟囔道。

“死丫头，去吧，不要睡得跟死猪一样。”

王小婉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

鸭蛋死不承认的回了屋里。

良久，剩子决定拿起剑，摆起脑子中记下的姿势，每变换一次，都很突兀，不连贯的让她都忍不住抓狂。可还是用心的按着他的吩咐，对照图上的样子，给他指点，纠正不到位的地方。

好在，熟练以后，看着有点别扭，感觉古怪之外，也适应了。

她坐在石凳上，双手托着下巴，喃喃的说着：坚持住，不瞌睡，坚持住，不瞌睡……

起风了，剩子停下来，劝起似梦非梦的她，喊起鸭蛋，却是没有回音，只得把她送进屋里休息。

回来以后，他望着光影，线条上一粒粒光点开始变幻，本来是瞬息间完成的，这次他看得真切，这个过程在脑海里延续着展示，每个细节都明白清楚的衔接到一个影子。

暗自嘀咕起来，神奇的画面，欣喜的反复演练起来，几遍之后，发现这才像一式剑法，但又没有威力的那种，说起来有点像舞台上表演的舞剑，难道忙活一晚上，就收获点这个？

不信邪的将灵力融入招式，发招气势大增，又是一遍，似乎好了点，却是仍然达不到心中所想。

再次变幻，这次并未捕捉到什么，不得已返回来，熟练的挥舞起来，揣摩那一式。

咕咚的水声，时高时低的传入耳中，他停下演练，循着声音跑进洞里。

只见潭中心水浪翻滚，四周小鱼跃出水面，好像在迎接着什么。

果然泉眼喷鱼了，一条条小鱼从里面跳出来，被这景象吸引了，尤其是一条泛着蓝光的大鱼，扎进潭里。

他毫不犹豫的扑向蓝光，在里面跟大鱼追逐着，搏斗着，鱼群也是四散而逃。

水里行动不变，一沾染那蓝光，也能跟着灵巧追逐，剩子本来想着活捉怪鱼，不得已释放神针剑气，哪知嘶鸣一声，那大鱼竞飞跃入泉眼。

这千钧一发之际，剩子像扯住衣服般，竞把蓝光扯下来，甩向了洞顶。他也仰面落在了恢复平静的潭水中。

洞顶的光点与蓝光融合在一起，显现出外面展示的那一幕，随着外面地动山摇，那头顶的光影，碎裂着落下来，消失不见。

灵光一闪，再次瞥见那洞壁上的图画，犹如活了一般，在飘落的光斑映衬下，在脑海里演练起拳法来。转瞬即逝，再看石壁，还是空荡荡的图画，但是内心却是激动万分，所有的画面汇聚成的剑法，被他记住了。

本来剩子想着起身出去查看，此时却是难以动弹，感觉刺骨的疼痛，好像有千万条毒虫撕咬，水下的鱼儿也围着，不停的碰触。

呼唤命鉴，寻找生机，却是没有反应，越是想着挣扎，越是难以动弹，疼痛感更加强烈。

眼睁睁看着蓝芒汇聚过来，从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钻了进去，痛彻心扉的感觉袭来，甚至达于灵魂。即使闭紧嘴巴和眼睛，也无济于事，外面没了光芒，恢复平静，他就水面上漂浮着，一动不动。

外面的动静来自于剑尖山峰，远处的修士，感觉释放了一道剑气，再想仔细观瞧，已经没了踪迹。

本来深夜外出的人就少，能发现此处的更是凤毛麟角，至于被惊动的高手，再出来查看，已是无迹可寻。

程大胆更加郁闷，正在炼丹的关健环节，生生被这动静打断，怕是又一炉好丹废了。出来也没闹清缘由，不由得破口大骂，心思一转，只得用秘法保住丹药，至于品级，也就不再追究了。

气灵峰的大长老，正往外来，撞见了禀报的弟子，在山顶并未发现什么，只是感觉少了平时的凌厉之气，感应之下，确实不同往日。

思索片刻，决定禀报上去，便命修士好生看护，便回了洞府。

洞里的水潭中，剩子感觉到冷涩的气流穿梭在经脉里，忍着疼痛，赶紧默念口诀，运转可以调动的灵力，试图阻挡住，驱逐出去这股怪异的力量。

好在这股力量并未冲向脑海，而且一股脑的向下，左突右冲的涌去了。

自己的灵力，并未能阻挡住，而是同那力量混在了一起，再想调动珍贵的精气之力拼命，却是感觉它涌到了丹田附近。

感觉丹田一阵异动，感觉喷射出黑黄斑驳的力量，和蓝芒之力撞在了一起。

两股力量四分五裂，所有的异样骤失，剩子虚脱的仰面划水，爬到了岸上。

吃力的爬起来，拿出恢复灵力的丹药，一口吞下，运气调息，经脉的刺痛传来，忍住缓慢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