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卷尘沙起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武尉（二）

走出宁家祖宅的大门，周夫否走近县太爷的官轿，轻轻喊了一声，“大人”。

侯东来闻声抬起轿帘，露出一张笑脸，对周夫否说道：“师爷妙计，看宁砺的样子是认栽了，只怕他破不了案也会自掏腰包垫补上的。三个月后不仅丢失的一千两银子要回来，还能多一千两出来，这样一算，赎红绣相当于没花钱了。哈、哈、哈、哈、哈。”说着说着，侯东来大笑起来。

周夫否一脸献媚的道：“只是这几个月老爷要忍一忍了”。

侯东来想着红绣曼妙的身姿在自己面前翩翩起舞，一时忘了现在的处境，坐在轿中放肆的淫笑起来。

周夫否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即小声说道：“今晚就到俏寡妇家中过夜如何”。

侯东来想起红绣浴火难消，急急说道：“快点，今晚就到俏寡妇家”。

宁砺送走县太爷回到大厅，十二名县衙的捕快正分成两个小团体在说着闲话。宁砺也是久在江湖历练的角，一眼就看出两边的区别所在。一面是以刘捕头为首，捕快个个左手握刀，挺胸抬头，很有衙门公人的威风。一面是以周捕快为首，这一群人半蹲在地上，如果脱掉这身捕快制服，就是一群地痞流氓。

宁砺看破不说破，走到近前，向众人一拱手说道：“诸位兄弟辛苦了”。

众人见顶头上司到来，立刻站成两排，刘捕头带着众人一齐跪下对宁砺大声说道：“捕头刘志，带领十一名弟兄前来报道”。

宁砺扶起刘志，真诚地说道：“干我们这一行是要有真本事的，破案、缉盗都不是靠嘴皮子就能解决的事。我们每一次的公干都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危险，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大家务必团结一心、彼此照应，在完成任务的同时更要保护自身安全才是”。

见宁砺说得真诚，刘志眼眶一红，想道：“自己成为捕快以来，已经换了几任上司，还没有哪一个开场白是要自己保护自身安全的。无不是官话、套话说了一大篇，丝毫没有说到点子上。这位大人不一样，一句话既说到了捕快工作点子上，又说到了我们大家的心坎上。”

刘志大声说道：“听凭大人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刘志在向新任武尉大人表忠心，周夫否的堂弟上前一步，说道：“小人周雄拜见大人，小人是师爷的堂弟，大人有什么私话要给县太爷说的，小人可以请我哥代为转达”。说完一脸献媚地看着宁砺。

宁砺转过身，拍了拍周雄的肩膀，高兴地说道：“原来是师爷的堂弟，果然生得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干捕头的好料子”。

听宁砺这么说，刘志心里一“咯噔”，暗想道：“原来这新武尉也是趋炎附势之人，自己刚才差点就被他的惺惺作态给骗了”。

宁砺转过头对刘志说道：“刘捕头，你们十二人平时是怎么分工的”？

刘志现在对宁砺没有了一丝好感，公事公办地说道：“回大人，平时是小人负责整个捕快的工作，周雄和小人的另一名助手王东协助小人”。

宁砺微微点头。

周雄急忙道：“禀告大人，此次前来的十二人有五人是小人的同乡好友，希望大人在分配任务的时候，把我们安排在一起，这样也方便开展工作”。

既然周雄是岭州狗头军师的堂弟，那么和他走得近的当然也是当地的地痞流氓，靠了他堂哥的关系才进入衙门。

“这没有问题，都是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嘛。只是不知周捕头对刚才县令大人所提一案，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建议”。宁砺爽快答应后，面向周雄问道。

周雄像是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听见宁砺问话后立即答道:“若论岭南县衙里的捕快中最有本事的人，非刘捕头莫属了，平时有了棘手的案子，也都是刘捕头在负责侦办的”。

“哦，那刘捕头有什么高见”？宁砺转过头来问刘志道。

刘志稍微一顿，说道:“既然事情发生在永安县，县令大人交代又不能让永安衙门知道，那就只有秘密查案，最好是利用当地帮派的势力帮忙寻找。至于具体如何办，下属一时还没想好，大人容我想好之后再来汇报。”

周雄见刘志第一次没有了应对之策，一双眼睛乱转起来，他想了一会，向宁砺说道：“大人，这事确实没有什么线索。不过下属来之前得到准确消息，若水帮中有一个叫江雄的堂主在干私盐的买卖。下属听大哥说，上面对县令大人下了严令要彻查，小人的想法是如果大人能起获一批私盐，抓几个重犯不是一样的有银子，立大功吗。”

宁砺糊涂起来，问道：“你的意思是”？

周雄道：“大人把这个任务交给小人来办，小人保证有所收获”。

宁砺犹豫道：“这不好办，县令大人可是明确要求三个月之内要先侦破税银案的”。

周雄见宁砺不松口，加了把火，说道：“来之前师爷对下属说过，如果税银案确实破不了，也要把私盐案破了。说到底都是银子的事，到时候县太爷还可以用缴获的走私款来抵税银。大人总不能让兄弟们饿肚子吧。”

宁砺听后，点了点头，对周雄说道：“那你就去办此事吧，记得每月向我报告一下情况”。

刘志欲言又止，宁砺看了他一眼后便不再看他。

周雄领命后生怕宁砺反悔，急忙说道：“大人，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人前往侦办此案”。

宁砺点了点头，说道：“破案归破案，一定要保障兄弟们的安全，去吧”。

目送周雄走后，宁砺对刘志说道：“把各位兄弟给我介绍介绍吧。”

刘志先是一阵愕然，还从来没有当官的主动了解底层捕快的事。看宁砺眼神真诚，不似做作，他也就指着自己的一帮兄弟挨个介绍起来。

听完刘志的介绍，宁砺挨个拍了拍捕快们的肩膀，而后对大家说道：“名字我是记下了，就是不知道诸位兄弟的本事如何”。

刘志急急地说道：“跟着我的兄弟都是全县身手最好的捕快，在破案方面也是各有所长，日后大人便会知道”。

宁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说道：“我可不信空口白话，我要见一见你们的真本事才行”。

刘志想到刚才让周雄这么轻松的离开，这会不是要为难我们吧，稍显气愤地说道：“大人要怎么验证”。

宁砺向众人一挥手，说道：“跟我走”。

宁砺带领捕快们穿过复杂的房屋区，来到练武场。

宁顶正带领宁氏子弟在练习各项军事技能，见宁砺到来即刻小跑过来向宁砺报告。

宁砺转头问刘志道：“哪位兄弟拳脚功夫最厉害”？

刘志没想到在这看似一屋子铜臭味的正屋后面，居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练武场。既然宁砺问话，应该是要和他的家族子弟比武了，说什么也不能少了自己人的面子。

刘志答道：“下属不才，是兄弟们中拳脚功夫相对硬一点的”。

宁砺用力捏了捏刘志的胳膊，问道：“刘捕头从几岁开始练武”？

刘志道，“老父亲也是本县的捕快，从小就严格要求下属早起练武。多年前有位仙道路过本县，看小子有点底子，也曾有所指点”。

宁砺笑了笑，开玩笑似的说道：“这么说，你刘志你还是集两家之所长哦”。

刘志见宁砺和自己开玩笑，心里又放松了几分，想道：“这位大人终究还是和其他大人不一样的”。

刘志答道：“大人这句话下属不敢当，但是对于自己的功夫，下属在岭南县内还是很有信心的”。

“把小四叫过来”。宁砺命令道。

“是”。宁顶一声应答，随后唤过小四来到众人面前。

小四是跟随宁砺从军的子弟之一，不过他却不是宁氏一族的亲属。小四小时经常随父亲一起上山打猎，很小就显示出将来成为一名优秀猎人的天赋。一次狩猎中，父亲被林中的花豹扑倒，险些丢了性命。小四的父亲也是很有经验，在花豹扑倒他时，没有选择挣脱而是选择了紧紧地抱紧它，并用自己的头部狠狠地顶住花豹的下颚。任凭花豹用爪子怎么抓自己，他就是不松手，但是花豹无论怎么调整角度也咬不到他。双方就保持这种姿势，从山腰上对峙到山脚。渐渐的花豹没有了后续的力气，小四的父亲看准时机，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就朝它的头上猛砸。就这样，小四的当父亲就用一块普通的石头，把花豹给砸死了。

小四从山上赶下来时，花豹已经被砸死。正在小四高兴之时，愕然发现父亲的背部、腿部、腹部等位置被花豹大面积抓伤，一只脚也似已经骨折。小四知道，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要止血，不然父亲一会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晕倒。止好血，用树枝帮父亲把断腿固定好。

为捕猎一些猛兽到镇上卖钱，父子俩已至大山深处。小四年幼背不动父亲，又不敢独自回村叫人。他担心自己走后，父亲在这段时间被野兽吃掉。于是两人合计，在一棵大树周围布下简易的防御，就用刚才打死的花豹充饥，等待父亲伤势好些了在一同回家。

深夜，宰杀花豹的血腥味引来了群狼攻击，父子俩人凭借预先的准备与群狼周旋起来。随着体力的消耗，小四右肩露出一个破绽。一头公狼猛的朝他咬来，父亲为了儿子不受伤害，条件反射般用自己的左手把儿子推开。儿子是推开了，可父亲的左手却被咬了个窟窿。由于父亲左手受伤，而导致先前安排的防御阵型被毁。现在父子俩的防御被群狼攻破，成为它们的美餐只是时间问题了。

想到自己和父亲就要丧命与此，再也见不到家中的母亲和三个姐姐，小四泪流满面，“吼”的一声大叫起来。

“嗷呜……”。小四的大叫被头狼的命令声覆盖，恐怕只有自己和父亲能听见吧。

小四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刀插进另一头公狼的脖子，公狼沉沉倒下，小四再也没有力气抽出刀来。小四知道，他和父亲的命运已经注定。父子俩对望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绝望。

领头的公狼正在舔着舌头，贪婪狡诈的目光在火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的狰狞。它在等待头狼的命令，命令一到它会立马冲上前去撕碎猎物。

头狼高傲地站在一块巨石之上，只见它挺拔了一下本就粗壮的身躯，扬起头来发出今晚最后地进攻命令，“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