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丰当然不会回天京,无论哪一个方面,现在都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要全力面对战场,把握住当前这个绝好的战场机会。
对于天京目前的情况,林海丰还不想过深地介入,不是明哲保身,而是觉得天京还不够乱,还没乱到真正该他出手的时候。也许还不会用他出手。不管怎么样,他相信杨秀清能够把握好天京的一切,今非惜比,人心决定着一切。
他给还在上海的郑南发了封密信,嘱咐郑南以安排造船厂的建设为由,立即赶去福州。他又给杨秀清去了封信,并把由薛之元嘴里得到的口供一同付了上去。他没有说更多的事情,只是表示了一个看法,侯谦芳必须杀掉,还要公开审理。
皖北第二阶段的战役又开始打响了。
对苗沛霖,林海丰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就是这个在太平天国与满清之间来回摇摆不定,进行着政治投机的家伙,最后还是在太平军失去战略主动权,江河日下的时候,他最终诱捕了太平天国的中流砥柱陈玉成,把自己牢牢地拴在满清的战车上。
现在苗沛霖的出场,以及凭一个人本来品行所决定的他所做的一切,却无疑给了林海丰一个重大的机遇。也使得他原本以歼灭部分满清主力为目的的苏皖会战,变得目标更大了。
为了满足苗沛霖那隐藏在心底里的**,林海丰第一次采用了封官许愿的手段,他信誓旦旦地表示,只要苗沛霖能按照自己提出的意愿来协助天军消灭皖北的满清力量,整个皖省可以统统交由他来治理,将来天朝统一了天下,皖省如果有可能,还可以进行自治。当然,对于眼前的行动,林海丰还附带了仔细耐心地解释,所有天军在现有他的控制区域的动作,都只是一种借道行为,绝对不会影响到他的利益。天军既不会在各地征粮草,也不会扩充军马。反过来,天军还要对困难的淮北百姓,以及他的部属予以特别的关照。
对胡以晃带来的这个安王许下的厚愿,苗沛霖很满意,这远比他的那个老师胜保所能给他的更丰厚,这才叫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呢。于是,按照安王的部署,苗沛霖在做了一番虚假抵抗之后,胡以晃率曾天养的前十军顺利进入凤阳和怀远。
凤阳、怀远的突然失守,使得坐镇寿州,虽然为丢掉两个协的忠义救**伤心欲绝,却还总抱有一些希望的胜保犹如听到晴空霹雳,这无异于是背后又被狠狠地捅上了一刀。
“……恩师在上,学生无能,致使两处要地丢失,实属罪该万死,又实在迫于无奈。连月来,由于四处搜刮,加之个别下属拼力盘剥、中饱私囊,百姓人心大变,竟结连贼寇,奉献城池……为不辜负恩师对学生的重望,学生已经开始集结阜阳、蒙城等处人马,不日反攻怀、凤。迫于军心颓丧,学生恳请恩师能屈尊凤台,振奋一下士气……”
反攻怀、凤?正忙着和米流欣应付眼前出现的这一突变的胜保,一接到苗沛霖的这封来信,简直是苦笑不得。放着坚城你们尚且守不住,翻回头来再去攻,和痴人说梦又有什么区别?可是,当胜保冷静下来再仔细想想的时候,他又很难责备苗沛霖。连作为朝廷唯一希望寄托的精锐的忠义救**都不是太平军的对手,更何况象苗沛霖这些杂牌子的地方武装了。谁又能想到,这些长毛居然置激烈的正面战场于不顾,一味地投机取巧呢。胜保想了很多,可就没有想到苗沛霖背着他在干些什么勾当。
胜保和米流欣还得依靠苗沛霖,在他们的身后,已经没有多少能够动用的机动兵力。先不要说庐州还要继续打下去,即便是想休兵罢战,不收复已经失去的定远、凤阳和怀远,只怕大军想回撤也是难回。不过,胜保没有时间去凤台,他现在把目光都盯在了更要紧的定远,定远拿不下来,前面没有办法再打下去。于是,他派安徽布政使毕承昭前往凤台劳军。说是劳军,手里一没钱二没粮,只好带上他的褒奖和几份空头官诰。
依米流欣的意思,现在朝廷的大军在战场上已经丧失了主动权,尤其是后勤供应日益艰难,食不裹腹的前方将士很难再有大的作为。在这种情况下,惟有全军北撤才是最佳的策略。
可胜保不这么认为,巢湖还有瑞麟的数万大军,尽管滁州还在自己的手里,一旦全线后退,难保瑞麟能全身而退。再说,太平军如今是多点作战,兵力分散,而且明显是兵力不足,否则,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夺回滁州?为什么不迅速打通东西两线间的联系?要是那样的话,就足以将眼下几乎成了孤军深入的瑞麟完全吃掉。因此,他还是坚持自己从前的观点,太平军这就是在围魏救赵。
就在俩人争执不下之际,又一个好消息由庐州方向传来,使得他们立即统一了思想。“镇守皖省的主将韦昌辉已经准备秘密撤出庐州。”这是庐州城里的周得桂发来的密报,而且再三表示已经安排好内应,约期协助大军破城。
韦昌辉真的要离开庐州?周得桂说的没错。韦昌辉接到了洪秀全要他秘密回天京的旨意,回去干什么?洪秀全的诏旨没有明说,可是韦昌辉心里明白。
天京又出现了新的情况,洪秀全终于逼迫得杨秀清再度天父附体,并杖责了他二十大板。
正象洪秀全给林海丰的抚慰诏旨里说的那样,洪秀全把特赦侯谦芳的诏书同时下达到了总理大臣府、律政部及内务部。不仅如此,他还顺便下达了一个委任洪仁达为上海特别市市长的诏书。当杨秀清不屑一顾地将诏书丢在一边,还全心考虑天王对侯谦芳的额外开恩有什么说道的时候,洪仁达却早已悄悄地去上海上任了。
如果没有洪秀全的这份赦免诏书,尽管黄玉昆已经拿到了侯谦芳供认不讳的口供,杨秀清还是要保下他的一条命。现在,洪秀全横着插上这么一杠子,杨秀清反倒变了心思。他身边儿没有了傅善祥,却还有一个智囊,那就是被众人尊称为“老夫子”的卢贤拔。
卢贤拔是个儒生,在永安州天朝建制之时,即被授予了左掌朝仪之职,凡是设官分听,制礼作乐等项制度,都由卢贤拔来奏请实施。太平天国壬子二年夏,升任检点。癸好三年春,天京定都后,又被加封为恩赏丞相。七月开始,调掌东王府簿书。后升秋官又正丞相,仍然打理东王府事务,并主持编纂太平天国起义史。
卢贤拔为了天朝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满清官员咒诅他“狂妄异常”,又咒诅他在军中作战“亡命争先”。太平天国定都天京,杨秀清两次假托天父下凡阻止洪秀全焚烧四书、五经,又阻止洪秀全毁尽古书,“命将千古流传之书不可毁弃”,“凡系真心忠正的臣僚传述总要留下”。这一系列行为其实都是出自天朝内部儒生的主张,而最后真正能够左右杨秀清这些行为的,恰恰就是卢贤拔。因为卢贤拔不仅是署理东王府事宜的官员,还是是杨秀清的亲戚。
“天王发的这是一道赦免诏书,也就是确定了侯谦芳有罪。如果殿下接受了天王的好意,很显然,百官会认为您是放私。”在接到天王洪秀全诏书的时候,卢贤拔这样提醒着东王,同时他又指指桌案上的那份委任诏书,“它们之间是一种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