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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翰的同伴们马上明白,这位崔大人是把季文兰当成陵名媛李香君了。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罢桃花扇底风。在那些暖暖软软、令人醉迷的香风中,居然还是熏出来了一些比男人们还要硬的硬骨头。孔夫子的六十四代孙孔尚任不负老祖宗的名气,虽然他也曾禁不住诱惑而留起大辫子,做过“大清国”的国子监博士、户部主事和广东司外郎,但他毕竟经过了毕生努力,三易其稿后,用一曲《桃花扇》,终使一个面对久别重逢,却一卸风衣即现一衣清装,业已剃易服、变节投敌的日思暮想的心仪郎君,毫不留情地给予严词斥责,并撕碎定情诗扇,以示决绝的烈女子李香君,不仅名扬中原,也传遍了朝鲜的大地。
偏巧,几个中原老儒也恰好闲逛至此,恰好又听到了崔秉翰的某个同伴冷冷地咕哝出了这样一句话,“可怜,这位女子在当年要写这诗之前,怎么就没给自己准备下一条罗巾呢?伦理丧尽,在这里伦理丧尽的又何止是这一个女子,中原真是把老夫子的伦理都丧尽了,由此可见,中原无儒。”
老儒们急了,谁说中原无儒?要不怎么说百无聊赖是书生呢。于是,为了中原有无儒之辩,儒对儒,先是扳经弄道,继而恶语相向,接着就是双方不惜挥舞起瘦骨嶙峋的老拳。结果不难想象,体力毕竟不佳地中原老儒们那是重伤一片,而朝鲜儒们则再次遭到扣押。
这次的事情可真是闹大了,直闹到听闻此讯的陈廷香亲自跑到丰润县府,经过了好一番的斡旋之后,崔秉翰等人才侥幸免于更多的牢狱之灾。
陈廷香闹心啊,气恼啊,而林海丰委员长再“毫不体谅”地数叨他一句“难道这就是你教育了六七年地朝鲜?”,就更令陈廷香恨不能有吃了李应之心。
***,你简直是把老子的脸给丢尽了!老子当时没少劝过你吧,你们这么做,就是公开告诉那些别用用心的外人们,你朝鲜与安南、安西、琉球都不一样,你们什么都能自己做主。
当然,陈廷香再恼,也不会当面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只是大意如此而已。
说到这里,一看到李应张着嘴似乎又想辩解什么,陈廷香立即冲他抬起手使劲一摆,继续数落着,“得了,别又想跟我说那时是谁谁谁在垂帘,谁谁谁又把持着朝政,所以你做不了主之类的胡话,这话你也就能跟北京说说糊弄糊弄事儿还凑合,可跟我这个老朋友也这么说那就没劲了。说实在的,你老兄的那些事儿,哪件能瞒得了我?退一万步讲,你的确有你自己的难处,也有你的私心,哎哎哎,你别打断我,也没必要争辩。一个人有私心很正常,也无可厚非。
但是,年初你就已经正式摄政了,可为什么还是在一些关键地问题上,弄得像个小女人似的,总是遮遮掩掩、羞羞答答?为了包庇你,我挨了咱天朝多少回的批啊,又有多少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这你都不是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你不相信别人,怕别人来到朝鲜会给你找麻烦,这也可以,可要是我做你地军事和外交的顾问,难道你也害怕不成?”
“好兄弟。你……你越说……老兄我越觉得自己都不是人了。”李应终于找到了申辩地空档儿。他愁眉苦脸地望着陈廷香。“我……我怎么会不相信老弟你呢。说心里话。老兄我也地确有过老弟刚才所说地那种心思。只是……只是老弟身系天朝大任。事务繁多。我是怕耽误了老弟地大计。才没有提出来。”
“我事务繁多?你怕耽误我?哈哈哈……”听了李应很是稚嫩地辩解。陈廷香先是猛然出一阵类似于“狂笑”地笑声。随后又冲着李应一探身。手指着自己地鼻子尖儿。很不客气地问到。“既然是这样。你铲除你地那些对头地时候。干嘛还要找我帮忙?既然是这样。你为了不使一个邪教徒漏网。干嘛还要让我配合你封锁鸭绿江和图们江?要是没有我。你倒说说看。你这两样中地哪样又能最后真正地搞利落?”
在陈廷香那刀子一样地目光逼视下。李应低下了头。
他当然不健忘。当年在与安东金氏和丰壤赵氏地你死我活地权力斗争中。无论败下阵去地以主将金左根为地安东金氏。还是以被迫撤帘地神贞王妃为代表地丰壤赵氏。都同时把天朝当成了他们地最后退身步。金左根。还有被神贞王妃视作丰壤赵氏未来希望地她地两个侄子赵成夏和赵宁夏等人。为了躲避李应地打击。纷纷逃过鸭绿江寻求避难。
正当李应生怕这些“野草”指不定哪天又会“春风吹又生”。思前想后地反复琢磨。是不是应该致书坐镇辽东地老朋友。请他无论如何在这种事情上也要帮自己一把地时候。老朋友陈廷香居然派人把好不容易才逃到了
金左根和赵成夏、赵宁夏等人。全部遣返回了朝鲜。将安东金氏和丰壤赵氏这两股对他具有巨大威胁地政治力量。彻底地斩草除了根。
而在他筹划动“邪教炼狱”大行动的前前后后,他更是深得了陈廷香的教诲,否则的话,那个所谓的欲擒故纵、引蛇出洞的等等妙计,又哪里能玩得如此的精彩。
当然,陈廷香对李应的教诲,那绝对不是冲着灭教去的,连李应本人都得承认,老朋友教他的这一切,那不过都是针对未来战争的种种思考,只是他李应太聪明伶俐,太善于活学活用了。
李应还记得,为了达到像从前对付安东金氏和丰壤赵氏时地那种丰硕的成果,“邪教炼狱”大行动即将展开,他曾密遣心腹执他的手书拜见老朋友,请老朋友无论如何封闭朝鲜通往内地的一切通道,不给邪教徒们以任何侥幸的机会。尽管心腹回来后,交给他一封仅有“天朝信仰自由,恕不能相助”这十个大字地老朋友的回书,而且同时还带回来了老朋友那有关“仁据天下、滥杀不可取”的口信,似乎老朋友这次是真的为难了,不能帮他了。
然而,仅仅几天后,李应就惊喜地得到了老朋友来的这样一个消息,为了提高兵团农垦队伍的战天斗地的意志,为了增强农垦人员坚强的体魄以适应艰苦的生产生活条件,天朝东北农垦兵团一年一度的军事野外训练提前展开,老朋友为由此而带给鸭绿江、图们江两岸人民地交往和通行不便,代表东北农垦兵团向他及他的政府表示深深的歉意。
老朋友到底是老朋友啊,当初在接到老朋友此信的那一刻,李应还真有点儿眼角湿润地感觉。
唉,不管怎么样,老朋友说的有道理,自己地确给老朋友找了不少的麻烦。想到这里的李应,脸的确有些烧。可“烧”毕竟解决不了问题,时下的燃眉之急又当如何才能妥善地解决呢?李应身上能淌的地汗水,眼看着就都要流干了。
“唉,我大概是上几辈子欠了你们李家点儿什么,这辈子估计是跟你老兄就永远都纠缠不清了,”陈廷香一边说着,一边长吁短叹,身子也同时重重地向后一靠,“北京说了,尽管目前天朝政府还有更大的动作要做,暂时无力东顾,但是,朝鲜问题已经涉及到天朝地主权问题,天朝政府和人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啊,你们这个烂摊子,唉……就又他***扣在了我地头上。”
这个“他***”,可不是小女子有意地给一向文明儒雅地陈廷香同志硬加上去的,因为他的的确确就是这么说的。不过,对于如今正在混水中挣扎着,拼命地想要捞到一根救命稻草的李应来说,这个“他***”听上去却是不仅感到分外地亲切,还有一种仿佛是一块一直悬在心头上的巨石,猛然间就落了地的踏实感。
一般来说,不要说是像陈廷香和李应这样怎么也算是“大人物”的人,就是那些芝麻绿豆似的屁大点儿的官们,在公共场合下总是要装出一副很是冠冕堂皇的模样来,要么张嘴仁义、闭口道德,要么就是大谈无私奉献、克己奉公、一切为了百姓之类的话,至于说到脏话和粗话,那他们都是绝对不会带出来的。毕竟大家都是在场面上混的有身份的人,又都是谦谦的正人君子。
不过,如果要是当几个关系好得不能再好的密友之间,情况就不是上面所说的那样的。这时候他们会放开,因为场面上的一切伪装都已经被完全掀开,剩下的自然就只是一具真正的肮脏的躯体,他们啥都敢说,啥都敢抡,估计一般的市井无赖都难以与他们匹敌。因为他们都见过各种各样的大世面,所以,他们在这方面的“学问”也就更大。
与那些人相比,陈廷香现在的这一句“他***”,那是不知道要文明多少倍。而现在的李应对此更是十分地理解,毕竟老朋友陈廷香正有着一肚子的怨气泄不完,无论谁在这种时候顺嘴儿溜达出一句半句的粗话来,当然都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同时,老朋友既然还愿意对自己“爆粗口”,也表明了老朋友就是拿自己不见外,所以,李应听起来自然也就亲切的很。
尤其是听了“他***”后面紧跟着的那几个字,李应就更是兴奋的差点儿要蹦起来。
老朋友要亲自出马与自己在一个战壕里并肩战斗,嘿嘿,倭奴啊倭奴,这回你们算是碰上硬茬儿了,陈廷香是谁!有了陈廷香帮忙的我又是谁!
不过,李应心里高兴的虽然不得了,脸上却不敢带出一丝一毫的兴奋,毕竟老朋友还没高兴呢,他哪能就自顾自地瞎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