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您说的都是对的,不过,对不起,司令官阁下,这样的命令我不能下!”
舰长弯腰捡起甲板上的帽子,轻轻弹了弹,嘴角儿隐隐地露出一丝不屑。
“什么?”巴鲁什卡好像不认识地望着这位自己旗舰的舰长,这个一向被自己倚重,曾经当成是莫逆的家伙,“科尔察中校,您不是在说梦话吧?没有屠杀,哪里来的您的中校的晋升?”
“您说的很对,司令官阁下。”“察里津号”舰长科尔察中校戴上军帽,正了正帽檐儿,“我是军人,为了我们的沙皇和帝国,在面对我的敌人的时候,我从来都不会手软。可惜,现在不是。我宁愿随着我的战舰一起沉没进大海,也绝不向我的同伴开炮。”
“猪猡!”巴鲁什卡转过头去,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恶毒的咒骂。然后,他举起望远镜,望着还在黑暗中的北岸炮台,嘴里大声叫到,“布博尼少校,您现在立即接替科尔察先生的职务,他累了,他需要去船舱下面好好地休息休息。”
“遵命,司令官阁下!”副官布博尼拔出腰里的短枪,冲着甲板上的水手们一挥,“你们去两个人护送中校先生下去休息,其他人各就各位,发信号,全体舰队立即进入战斗状态。”
妈的,真是世态炎凉啊,到了如此关键的时刻,居然会出现科尔察这种离心离德的败类!巴鲁什卡心里恨恨的。
望远镜的镜头里,又出现了火光。他看到太平红军的人马已经开始涌上炮台,与自己的炮手们短兵相接。不错,到底有好样的,虽然海岸炮台由于背后陆路的失守遭受冲击,可在危急时刻,至少还没有一击即溃。
到时候了!巴鲁什卡内心一阵的兴奋。叫你们猖狂,看看我是怎么教训你们的。他要把对整个战局,对科尔察们的一切愤怒,都通过暴风骤雨般的炮弹,出在北岸的炮台上,他要叫那些狡猾、狠毒的中国人变成炮火下的齑粉。
巴鲁什卡右手离开望远镜,打算扬起来,打算正正经经地潇洒上一回。突然,来自背后的一阵隆隆炮声,使他的手臂停在了半空,原本带有几分得意的嘴半张着,脸上松弛的肌肉也霎那间变得僵硬。
他的“察里津号”面北朝南,屁股后面几十码外横在那里的,是曾想在南岸偷鸡不成,反遭重创的“伏尔加河老爹号”。由于受伤,难以承担未来的海战任务,“伏尔加河老爹号”上的舰炮早已按照他的命令,被拆下了半数,补充上岸。如今,它居然率先开了炮,这倒并不会令巴鲁什卡意外。他意外的是,炮声响起来了,他却没有看见炮弹落在北岸炮台上的景致。
“长官,伏尔加河老爹号发来信号,南面发现敌军舰队!”
瞭望兵的这声几乎带有哭腔,又声嘶力竭的叫喊,差点儿没把巴鲁什卡吓瘫。他的浑身一激灵,左手还端着的望远镜,扑通掉进面前黑漆漆的大海。
“我当时刚刚被两个水手押到舱门口,当听到这声叫喊的时候,就如同是听到在耳边轰然响起来的一声丧钟,我身边儿的那两个水手一下就都惊呆了。我也是惊愕万分。巴鲁什卡他们一开战的时候就说了,红海军的舰队绝对不会参战,因为有美国人和法国人的舰队在监督。所以,两天来,舰队里一半儿战舰上的火炮都被几乎拆卸光了,要用来去增援岸上陆军。如今的第三舰队,可是早已没有了从前的那种威风,更何况由于那个时候还是没有一丝的风,所有战舰根本一动都不能动呢。”
经过战俘营、战俘训导学校的教育,后来成为红军大学海军学院教官,从前的“察里津号”舰长科尔察中校,在谈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的时候,多少还是又是遗憾。呵呵,军人,有些时候总是希望能在一种最公平的环境下,双方进行一场真正的决斗。不过,能有这种环境吗?
“我抬头看了看指挥台上的那个布博尼。刚才他是多么的狂妄,现在也成了一座泥胎。很快,我看到他开始动了,不过不是想办法应变,而是身子软瘫在指挥台的护栏上。我当时甚至猜想的到,他的脚一定会在甲板上使劲,唉,会是那种渴望着能把战舰推动起来的感觉吧……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大概就应当是一个最好的结局。我们万里迢迢奔忙到这里,给这里的人民带来的只是无尽的苦难,假如当时战舰真的都能够动起来,那么,也就没有我的今天了……”
“伏尔加河老爹号”面对的并不是红海军的主力战舰,仅仅只是两艘鱼雷艇突击大队的前锋艇。
按照整个威海战役的部署,五月二十日午夜之前,当红海军舰队出现在威海军港附近海域的时候,陆地上的友军将扫清一切来自海岸的对红海军舰队的威胁。然后由鱼雷艇突击大队与南岸炮台友军相互配合,封锁威海军港南口。而由许宗扬亲自率领的主力战舰将封锁威海军港北口,从而全歼沙俄第三舰队于军港之内。
海上无风,这一难得的大好现象,叫即将赶赴战场的许宗扬,一下心情爽然。他立即改变了要一接战就大打出手的预先构想,而是要尽可能多地俘获沙俄的战舰。天朝难啊,红海军也难啊,能够一夜间就到手几十艘战舰,那是谁都巴望不得的事情。
所以,许宗扬要首先向军港内的沙俄战舰示威,要威慑住他们。
002号和004号鱼雷艇,就是来示威的。由于北岸炮台群还没有发出被完全占领的信号,北口外的主力舰队并没有急于靠近刘公岛,示威的任务,当然就要完全依靠南口进来的“小蝌蚪”们了。
“伏尔加河老爹号”舰长发现悄悄驶近的002号和004号鱼雷艇纯属偶然。旗舰上发来的准备跟随旗舰一起向北岸的北山炮台开炮的命令,叫这位舰长顿时一阵的茫然。北岸炮台还并没有失守,上面还有他的舰上增援到那里的官兵们,一旦开炮,后果难以想象。果然,他刚刚把旗舰发来的命令传达下去,舰上不少的官兵就哄然闹将起来了。
“不能开炮!”
“谁他妈的下达的这种该死的命令?老子的兄弟还坚守在炮台上呢……”
官兵的哄闹,叫舰长大人手足无措。如果真的敢向炮台开炮,他相信,一定会有人在他的背后打黑枪。头疼!头疼得这位舰长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偏巧,乱转之间,他突然发现被月光映照的光亮两的海面上,就在他的左舷正面约半海里处,正由南向北快速驶来有两个黑影。
他这下可是真的大惊失色。不用走大脑,他就知道,现在这种时候能从南面驶来的东西,除去敌艇,那绝对不会还有第二种选择。
“开炮,快开炮,向南面开炮!”舰长大人几乎是跳着脚在喊,嗓子都喊岔了音。上帝啊,千万不要碰上太平红军的“小蝌蚪”啊!那一瞬间,他似乎突然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的难兄难弟,“伏尔加河大妈号”的悲惨下场来了。
“伏尔加河老爹号”所剩半数舰炮的半数不到,在一身狂呼乱叫慌乱中,隆隆地打响了。
在看似盲目,却又是能够带来极大危险的沙俄炮火中,两艘鱼雷艇没有丝毫的退缩,冒着弹雨继续向前。
在仅仅距离“伏尔加河老爹号”二百步外,004号艇首先发射,两枚鱼雷划开平静的海面,如同两条水蛇,带着嗞嗞的呼啸声,飞奔“伏尔加河老爹号”腹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