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敢问这乐谱,我们前去挑战的学子们,也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完成这首乐章的演奏吗?”
“若是我们能够达成这样的标准,而坐在高台上的那些受邀而来的所谓的名士学子们却无法达到,那学生我可不可以这么认为,那群人皆是沽名钓誉,学识浅薄之人。”
“因为他们将所有的时间和心思都放在了经营名声之上,将自己的大名拱顶在众人之中,让朝廷宗庙只见到闻名之人,而非实干之才,那我们这群敢来挑战并顺利通过五关之人,是否能继承这群名不副实之人的名声与地位?”
“我想让五关夺魁大比的各家皇族们给一个恰当的解答。”
“毕竟,文道之路,容不得鱼目混珠,容不得滥竽充数!”
说完,这个胆大的学子就先朝着这一关的导师深深的鞠了一躬,后又挺起腰杆朝着坐在高台之上的五国的皇室子弟,书院的经年大儒,享誉大陆的风雅名士,以及那些被视作文道希望的各国取得了功名的举子们,又深深的行了一礼。
将意思表达了,也十分诚挚的等待着各方面的回答。
“竖子!贼胆甚大!”
“竟然如此挑衅!礼乐乃是小道,我等学的是治国经世之学问,何必顾左言他用讨巧的方式一决高下?”
就在台上的各方势力被台下的学子说的低头沉吟的时候,来自五国的近三届受邀而来的学子,却被激的勃然大怒。
在他们起身往下台下势单力薄的四十余人,纷纷讨伐的时候,已经将刚才的乐谱全都吃透了,看懂了的顾峥,却是为自己人说了一句话。
“文道之残酷,较之于武道更盛!”
“何所谓名副其实的魁首?那就是君子六艺,国家经略,法度法规,杂谈游记,甚至于坊间传闻,医术占卜,具都要有所涉猎的真正博学之人!”
“学文,只通一道者,也只不过是书呆而已,他手中只有局限的几本通读书籍,知晓的也只有其中的大意,乃是井底之蛙,管中窥豹的学识。”
“这等学子,应付的了考试,却应付不来民生,应付得了书院,却应付不来妖魔。”
“在学生的心中,魁首之人应处处登顶,无一不精,无一不识,心胸宽广,海纳百川!”
“依照这样的标准,在此时站在高台上,为了这一句偏门左道的乐曲而与我们这些学子们争论不休,睚眦必论之人,当不得我心中的魁首。”
“你们之所以会言辞激烈,恼羞成怒,归结到底,只不过心虚的体现。”
“台上的人不是说,天下无完人可学多样吗?”
“不,那是因为你们不曾见过天下之大,你们也不曾听闻天下之广。”
“而我顾峥,今日可能距离我的理想还有所距离,但是我却是愿意去挑战,去充实,去寻访,去补充自身,让我变成我所希望的那种真正的魁首,名副其实的文坛领袖而努力。”
“所以,就算现在,我在台下,你们在台上,那也只不过是暂时的。”
“不用将来,待到我五关过后,自然就会站在台上,将诸位逐一挑落,最终站在你们所有人的顶峰!”
“学生,大乾国,扶风城,顾氏顾峥!现通报全场,此乐谱我已经通读完毕,可为所有人来演奏一曲!否?”
这一番话,未曾动用任何顾家的绝技,却因为这方便演奏而特意选取的有回音的环境而传播出去了许远。
这双倍的加持,可让五国的文坛领袖听得心驰荡漾。
“好啊!这才是青年才俊,这才是英姿勃发!”
“文道精神,锐利进取!不管如何,有此种见解之人,当称得上一句,见解!”
“莫急,莫急”一最喜欢礼乐的老者满脸笑容,手指朝下,指着已经开始净手焚香的顾峥说道:“看,他的架势,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先来听听他所谓的努力进步的曲乐到底演奏的如何吧?”
暂时被安抚下来的众人是连连的点头,大家被广场下渐渐燃起的静心香平复了情绪,各自回到了座椅之上,等待着台下的顾峥为大家奉献这一曲。
‘噌……噹噹噹……’
一股厚重深沉的曲乐从顾峥的手下流淌而出。
这只是一把官方配给的特别普通的古琴,却因为演奏者那饱含的情绪,精湛的指法以及对乐曲及其完整的还原度,而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精湛之音。
不但让台下负责监考的曲乐先生大吃一惊,更是让台上拥有着极高的欣赏水平的大师们,节击称赞。
此时的学子们,早已经忘记了先前的纷争,用欣赏,羡慕,以及澎湃的心情,去感受这乐曲之中的精妙之处。
“美啊……”
“曲音流畅,毫无初弹者的晦涩,情感饱满,说明他只需要这么短的时间就看明白了写曲之人想要表达的情绪。”
“弹奏之间,没有任何的犹豫,说明这位学生早已经突破了古琴演奏的初学之境界,达到了混元熟练,完全掌握的熟习境界。”
“这顾氏顾峥,只有十五岁的稚龄,这就更说明了他在乐曲方面的天赋。”
“难得的人才,不,是天才,若是他专精曲艺,以琴作为他御敌之法器,坚持不懈,终有一日,他将会成为响彻大陆的琴道宗师啊!!”
这爱琴如命,渴曲如饥的导师,正摇头晃脑的点评之时,一旁负责登记诸位学子资料的书记官却是站在其背后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先生,这顾家顾峥,已经是武王的境界了,扶风城顾家,啸天虎血脉,走的是刚猛路线啊!”
娘的!要不要这么败兴!
被这么一提醒,这位曲乐大师想要打人的心思都有了。
世道不公啊,世道不公,武人当道,不给文人一点活路了啊。
伴随着顾峥那越发激昂凄厉的乐声,那导师就悲从心来,忍不住热泪盈眶,竟是掩面而泣了起来。
“不好!不,不对!这是乐由心动,曲中有灵!”
“这,这顾峥!!用曲乐影响了我的心神,他对于音波一道肯定修习多年,有很独到的见解!”
身后的百事通书记官再一次的回应到:“顾氏文院最有名的就是啸天音波功!”
“他从小就跟顾家那个大嗓门五爷修习,据说已经音波外扩,喉骨大全的地步了。”
“嘶……这就难怪了啊!”
第三关的老师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守住因为心神动荡而有些失守的心房,再去看那个风姿俊朗,在弹琴之中自带风流的小子,就是百般的复杂了。
这种又爱又恨的感觉,他这个老头子再一次的感觉到了。
“哎……”
一声叹息与顾峥的收尾曲音一同落下。
那负责登记的书记官的评语也收取了最后的一笔。
无需再看后来人的反应,顾峥这一关的第一位,怕已经是稳稳当当了。
作为一个率先演奏的学子,是最为吃亏的位置。
因为他起到了给众位学子示范的作用。
聆听几遍,融会贯通,后续演奏之人,只要是看明白了这曲目之人,就都能做到出错次数保持在十次以内的成绩,平稳的过关了。
所以,后续之人,对自己的操琴指法有些信心的学子,在听完了这心神荡漾的一曲之后,都站在了顾峥的面前,第一次低下了他们十分高傲的头颅。
“感谢顾兄弟的一曲之师!”
“感谢顾兄弟的身先教导!”
承了恩情,就大大方方的承认,能在这里站着的学子,就没有平庸气狭之人!
大家坐下之后,顾峥反倒成为了唯一站在场内的人。
他一直盯着那高台上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那群所谓的少年名士的位置看去。
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念头就在他的脑海之中形成,评判的标准不能有所区分。
那他只要代表挑战者一方,拿出一本大家都不曾见过的曲目,在同等的条件下一起演奏,孰高孰低,岂不是一眼分明?
想到这里的顾峥,就从一侧悄然退场,走到监考老师的身侧,低声的询问到,这种方式是否可行。
听到顾峥如此问,这导师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台上的学子们的震怒,而是顾峥到底有何大家都不曾见过的独版曲目。
作为一个曲乐大师,这兽血世界之中在人族之间所流传的曲乐,他不说十成十的都知晓,但是十之**他都是听过,并且亲自研究过的。
他不觉得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拿出如何惊艳的曲目,但是这位自信的导师他并不知道,顾峥的灵魂其实是来自于一个截然不同却又略有相似的另外一个世界。
所以,这个世界没有广陵散,没有高山流水,没有潇湘水云,更不可能拥有阳春白雪。
于是,在琴艺方面开了一条粗壮的金大腿的顾峥,就恬不知耻的拿出了前人的精粹,冒充了这世界的古遗。
而他拿出来的,正是十大古琴古曲之中,最曲高和寡,最炫耀技法,最特立独行,阳春白雪。
这首当合者举全国之力不超过十人,在引商刻羽,杂以流徵这种特意调高了技法要求的部分……竟不超过三人能弹的曲目,足够让台上的举子为难不已了。
这就是顾峥取了这首曲子的目的,更是他替这群很不容易的各地学子们,反击的最好的武器。
当顾峥在案前凭借着记忆将这阳春白雪的曲弦谱写出来的时候,一旁的监考导师,早已经忘记了他现在的职责,如痴如醉的沉浸在了这难得的乐曲之中。
“妙!真是妙啊!难!怎么会如此的难!”
这导师全身心的浸入,竟是忘记了场合地点,看到精彩之处,竟是高声喝彩了起来,这一声,就彻底的惊动了台上那些看的心痒难耐,不知道顾峥到底做了什么的五国文道高层。
“文子凡,你在底下叫唤什么?”
一个一看就年纪不小积威不小的老者就对着台下这个手舞足蹈,状若癫狂的监管导师喊了起来。
被这么一句话一吼,那第三关的监管也从乐谱的惊喜之中回转了过来,略带惊颤的抬头看向了威严的老者。
“先生,我,我在看顾峥学生送上来的评判五国英才的曲目啊!”
听到这里的五国文道天才:???
我们怎么不知道,自己还需要考试的啊?
“哦?能让你这种反应?且把曲谱拿上来看看?”
“是!”听到老者的召唤,这导师哪里还有先前的文艺气息,他拎着大袍子,沿着一侧平台的楼梯,嗖嗖嗖的就爬上了高台,将那个墨迹还未干的曲谱交到了自家先生的手中。
“妙啊!!”
不过一目过去,这老者竟是拿手中原本打算用来揍导师的戒尺,瞧在了自己的案桌之上,‘咣当当’的就将自己面前的果盘给掀翻在地。
“我说,老李头,你发什么疯?”
被后方一盘子的葡萄扣在头顶的老者愤怒的转头,正打算回对方一碗苹果的时候,就看到了那被老李头拿在手中的乐谱。
“天呢!妙啊!!”
这老者也顾不得挂枝儿的葡萄了,就这样凑过脑袋,摇头晃脑,手指在大腿一侧微微抖动,恨不得有一架琴,让他立刻抚上一曲。
“竟然有这么好?那就挂起来一起欣赏吧?”
这么大的响动,若还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那这五国的顶尖人才可就是白叫了。
一位皇室成员开了口,得到了大家纷纷的附和,那名李姓的老者,自然从善如流的将顾峥贡献出来的阳春白雪挂在了台上背板处的正中央。
‘嘶嘶……’
‘嘶嘶嘶……’
不过刚挂上,就是一阵阵的抽气之音。
难,实在是太难了。
难道说,底下的那个小家伙,已经完成了这种程度的曲乐的演奏?
怎么可能?
若是真有这样的本事,怎么可能多年籍籍无名?
待到一旁的内侍将顾峥的经历娓娓道来的时候,大家就恍然大悟了。
十五岁了,从未曾踏出过家门半步,今日的问天城之行,是这个小子第一次面世。
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典范,扶风城顾家,真是懂得造势成名的好手啊!
就在高层们纷纷点头的同时,那同阶段的有功名的学子们,眼睛跟着越瞪越大。
他们有些不善于操琴之人竟是连这阳春白雪的曲谱都不能通读。
自以为琴技了得的学子,却发现依照自己的技术,若不是经过大量的训练,常年的修习,自己竟然无法完成这篇高难度的曲目。
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这曲目真的能够演奏出来,并且入得了众人的耳朵吗?
就在他们疑惑纷纷,心中百抓千挠的时候,坐在五国中间,既是大乾国此届文试状元之才又是皇室宗族的司马故文就突然开了口。
“既然是那名少年英才贡献出来检测大家的曲目,那么他必然早已经能够轻松的演奏了吧?”
“不若我们讨他一个取巧,让他来替大家演奏一番?”
“若是那小兄弟能将这曲谱流畅婉转的演奏出来,我等也无需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大家自也愿意承认,在君子六艺之中,扶风顾峥,乃是乐之中,五国之间的第一人。”
“不知道我的这个建议,大家是否认可?若是认可,就请那学生上来,在诸位的面前演奏一曲?”
这个提议不错啊,它充分的缓解了高台上众人此时的尴尬局面。
因为在场的人都清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别说是演奏阳春白雪了,就是独懂曲目,了解这乐曲之中想要表达何种的情感都做不到。
这位司马故文,是在间接的为大家找一个台阶下呢。
明白了学子间的良苦用心,这些心比比干多一窍,粘了毛比猴子还精明的读书人则是纷纷的应和了起来。
“好啊,就这么办,若是这顾家的小兄弟真的能够流畅演奏,我等也不是那输不起的人。”
“这乐之中的第一人,非他莫属了啊!”
好吧,够无耻。
……
但是台上的五国高层,却是微笑居多,底下小辈的勾心斗角,他们是不便参与的,但是听一曲高雅的古曲,他们却是愿意的。
于是,这位监考的老师再一次的跑下了台下,去履行自己的职责的同时,顺便将顾峥叫到了台上。
这让刚刚通过了曲乐考试,以两错的微小优势居于第二的叶良辰已经来不及担心了。
这个比他更加耀眼,让他心存敬佩的小子,已经坦坦荡荡的站在了五国大佬的面前。
一身最质朴的青色学子服被顾峥穿在身上,并不显半分的寒酸。
现在的他通身都是诗书饱读的风华。
一架比台下不知道好上凡己的古琴被安置在银丝红木的案几之上,每一根琴弦上都反射着柔和淡雅的点点黄光。
“此乃皇室专用的雀鸣琴,你可能用此琴演奏?”
被郑重对待的顾峥,见到如此的稀世珍宝也不曾露怯,他规规矩矩的行礼,淡定无比的回应:“可!”
剩下的绝不废话,净手,焚香,开始调音。
‘呛呛’两声,那准了音调。
一股空明高悬,复杂却不失高雅的音调从顾峥的手下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