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的锦凌。
锦凌一定很想她。
她此前收到锦凌的信,说他乖乖的帮皇叔监国,发现自己也有为帝的潜质,不过当皇帝太累了,他盼着皇叔早点回朝,也盼着她早点回去,与他成亲。
他说,他想要生两个孩儿。
一个男孩跟他习文,他教他写书,成为大晟朝的文学大家。
女孩儿就跟她学武,培养成下一代女将军,让林家女子勇毅的血脉,代代相传。
等他们老了,孩子们都成家了,他们便可以去游山玩水,看享人间了。
那生活,可真美好啊。
“对不起,锦凌……”
他等不到她回去了。
战场硝烟滚滚,黄沙漫天,尸横遍野的血腥气,飘的满山都是,落日也被染上了一层血色。
残阳泣血,凄凉哀婉。
叶清儒奔赴楚奕寒面前的时候,楚奕寒便脸色铁青的叱骂,“谁让你们留她一个人的!”
叶清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满眼热泪,“林……林将军说要为皇上拖延时间,不许我们平白牺牲,陈若白要的是她,不必我们这些人……全都牺牲在那!林将军命末将率众离开,末将……”
“战死你也要保护她!你敢违背军令!”楚奕寒的青锋剑直指叶清儒,叶清儒没有丝毫躲避,剑锋削掉了他半缕发丝。
他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楚奕寒的惩罚,而是觉得愧对林思思。
他们不敌,他也不能违背林思思的命令!
但是他们一走,林思思该多危险!
“继续攻城,保护百姓,清剿余孽!”
楚奕寒看了身后楚奕枫一眼,冷沉下令。
楚奕枫抓住他的胳膊,“你去哪?林思思那儿有大批蛊尸,不安全!”
那边怕是已经无法挽回了,叶清儒这几千人倒是生还了,但是陈若白怎么可能放过剩下的林思思和她身边一百多林将军。
“放开!”
楚奕寒用力甩开了楚奕枫的手,带着人朝城门反方向冲过去了。
陈若白和辛荑绕道而行,没有与他们碰上,楚奕寒赶到他们交战处的时候,只剩下几个无头苍蝇似的蛊尸,在这里不停的撕咬着尸体,无意识的啃噬他们的血肉。
墨七看到了其中一个蛊尸在啃咬的尸体,瞪大眼睛,“皇上,那是林二狗!”
林思思的副将!
楚奕寒心头发紧,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住了一样。
他提剑下马,从蛊尸背后削掉了他的脑袋,看着他的身躯‘轰’的一声倒了下去。
他蹲下去的时候身体都在颤抖,生怕自己翻开林二狗尸体下面的半副残躯,就是林思思!
“皇上,不是林将军……”墨七在楚奕寒身边,重重喘息着。
他也跟楚奕寒一样担忧,害怕林思思会被……
“找到她。”楚奕寒嘴唇发白,颤抖着,连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这里尸横遍野,空气中夹杂的尸臭和血腥味,让人多待一刻都要窒息,楚奕寒身后的士兵,都不敢轻易靠近。
原本墨七和黑云骑要帮着楚奕寒找尸体,可是楚奕寒冷斥,“不许动,后退!”
墨七被吼的带着人后退。
身后的将士,有些不懂的问了墨七一句,“墨统领,为何皇上不让我们帮忙找?不是能快点找到林将军吗?”
墨七心中十分哀戚,“不一样,林将军是女子,她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楚奕寒爱护她,就像爱护自家晚辈一样。
更何况,那本就是楚奕寒的侄儿楚锦凌,最珍爱的女人。
楚奕寒翻了三十多具尸体,每一次翻,都希望找到的人是林思思。
可是每一次翻,都生怕自己看到的是林思思。
这里的每个人,死的都很惨。
林二狗只剩下半截身体,其余人,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还有脑袋被咬掉了一半,死状凄惨。
楚奕寒的心,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颤抖,麻木,复杂。
他翻尸体已经翻的自己满身脏污,浑身血气,没有找到林思思,他怎么都不肯停下来,转身抬脚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一条腿,刚才他绊了一下子,这条腿就弯了,像是膝盖骨已经碎裂了一样。
楚奕寒的注意力被这条腿吸引,它被覆盖在蛊尸下面,露出的半只手,满是血污,却显然比男人的手要小一圈。
楚奕寒的心提了起来,他缓缓蹲下身子,抬起那只手,看到她的手底下,压着一把刀。
刀把是铜色的,铸匠工艺极好,只一眼就看出,是把名刀!
幽冥刀。
楚锦凌寻来这把刀的时候,还拿到他面前嘚瑟了一番,“思思最喜欢舞刀了,皇叔你瞧,这刀这么凶悍,肯定配她的气质。”
“你是在说她悍?”
“咳!在战场上面对敌人,当然要悍一点了!”
楚奕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麻木又刺痛,有那么一瞬间,他睁眼都觉得酸涩,眼皮无比的沉重。
他推开了上面覆盖着的蛊尸,触到这具尸体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可他发现,无论他怎么小心,这具尸体都不能轻易被翻过来。
她的骨头,碎了。
碎的很彻底。
从脊梁骨到腿骨到脚腕骨,没有一处骨头是完好的。
就连脖子都被咬出了一个大洞。
伤口处,还残留着乌黑的血迹。
楚奕寒捧着林思思的正脸,她的眼睛上,都糊了厚厚一层黄沙。
死前,大概是什么都没看见的。
“林……”
楚奕寒更咽了。
他叫不出她的名字了。
楚奕寒半跪在地上,扶起林思思的尸体的那一刻,墨七率众跪下。
他们之中,只有一面军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苏映雪在若水关等着,虽然不安心,但好歹看到了一个平安回来的容笙。
容笙见她脸上有一层厚厚的脂粉,上前问她,“你近来做了什么?为何脸色这般的差?”
“我没做什么。”苏映雪摇了摇头。
就这么摇头,她已经有些晕乎了。
连日来给宇文睿输血,还要跟阮圣一起忙碌,她的体力真的不是太好了。
容笙按住她的肩膀,伸手便摸了她的脉搏,“你失血过多?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