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曾经这样写道:每一个精明的家长都清楚,如果购买一件物品的代价小于他自己生产的代价,那么他是不会自己生产这些物品的。裁缝一般不会想到要自己制作鞋子,他宁愿从鞋匠那里购买。反过来也一样,鞋匠宁愿雇裁缝来做衣服。至于农民,他可以雇佣裁缝为其缝衣,雇佣鞋匠为其制鞋,前提是他有足够的钱。
乔治安娜看着魔术表演结束后依旧没有离去,衣着光鲜的男女们。其实要追回让娜花出去的赃款并没有那么难,她主要都是用来购买衣服、鞋子这些凡尔赛的“必需品”了,只需要照着她的账单挨个向那些奢侈品制造商们追讨,就算不能把所有的钱都追回来,也能降低损失。
以玛丽·安托瓦内特在时尚界和凡尔赛的影响力,她完全可以下这样的命令,如果以后谁穿着某个裁缝、鞋匠所制造的商品来到宫廷,全部都被轰出去,为了避免那种场面发生,会有人不穿那些衣服和鞋子的。
这些人此时就要做选择,要么缴纳那笔钱,继续留在巴黎,要么离开巴黎,到别的地方发展。整个欧洲都在学巴黎的时尚,这些曾经为宫廷服务过的人们到了别的小公国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的发展。
让娜再怎么能花钱,她也闹不起路易十四废除《南特敕令》时那么大规模的人口迁徙。
当乔治安娜再次出现在舞会上时,靠近门口最近的人们首先发现了她,他们毕恭毕敬得朝着她鞠躬。
其他人若有所觉,也跟着一起行礼,很快连舞会上的音乐都停止了,整个会场静悄悄。
她不喜欢这样,以前赫夫帕夫休息室的派对她也会跟着大家一起“跳舞”,所有人都很欢乐。
但她还是很坦然得从人群中走过。
夏洛特将特雷莎·坎皮尼“请”走的时候很高调,除了特雷莎·坎皮尼是自己走出去的,保持了最后的一丝体面外,她几乎和被人撵出去没有区别。
也许乔治安娜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哦,不对,她被这样对待过,当时她还管着杜伊勒里宫的食堂,后来被法国高官集体“罢餐”,接着她就被赶出去了。事情的起因是对英国钢铁免征关税。
倾销的前提是商品在本国没有生产,并且是一种消费品,例如茶叶在英国就没有种植,于是茶叶降价倾销,占领英国市场对英国来说并不存在坏处。
但是当倾销商品对本国商品产生竞争,那么国内厂商所受到的损失就需要消费者获得的好处来抵消。英国的纺织品是毁灭性的,本来还有进口关税保护,1786年条约将这个保护给撤销了。
钢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过它目前只占法国国民生产总值的1%,有铁矿的领地主要集中在贵族们的手上。
大革命爆发是突然的,7月份是狩猎的季节,这个季节打猎目的并不在于动物的皮毛或者肉。如果按照古代礼节,夏季正是庄稼生长旺盛,诸如野猪之类的动物会离开森林,破坏农民的庄稼,这时打猎它们也是保障粮食的收成,不过这都什么时代了,猎宫一般都选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去打猎当然是为了避暑度假了。
正是因为有相当多的人离开巴黎度假去了,并没有多少贵族真的死于断头台,当然也没有和约瑟芬那样被关在监狱里,所以他们还保持着一些旧时代的习惯。
她曾经以为波拿巴是个英雄,他和约瑟芬认识的过程挺浪漫的,现在她没有这种感觉了。
或许贝多芬听说拿破仑要称帝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德国不缺想要称帝的亲王、公爵,因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是靠选举出来的,并不是哈布斯堡家族独有,只要自己的公国也能成为选帝侯,那么也可以成为皇帝,实际上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也确实像皇帝一样。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她心情不好,她保持着表面的微笑和几个还算面熟的人打招呼,他们的表情……相当复杂。
即使某些人不像丹东那样对嫖娼毫不避讳,他们也不觉得这是罪大恶极。
这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为什么女人会打女人,而不是打男人呢?乔治安娜自己生动演绎了,尽管她自己不像某些妻子,打了外面的女人还打算和丈夫继续生活。
可能那些背后窃窃私语的人在说她没有容人之量,坎皮尼已经是“过客”的一员,何必那么针对她?
只要迪罗克介入这件事了,坎皮尼就不会真的怎么样,她还会好好得,就像让娜挨了一顿鞭子后还能到处写,连个追债的都没有。
200万法郎,一艘军舰的钱,打一顿就没了?
格雷古瓦神父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有点吃惊,毕竟这种娱乐场合一个神父不该出现的。
“我们聊聊。”神父说。
乔治安娜看着不远处的阿尔巴公爵一家,她更想知道怎么去南美的事。
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国王准备逃跑之前带了很多值钱的珠宝,以备不时之需,可这也暴露了她的行踪……
“我们聊聊。”神父挡住了她的视线。
“聊什么?”她没精打采得问。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格雷古瓦说“但请不要失去理智。”
“我没失去理智。”乔治安娜笑着说,她的脑袋刚才还能分析国际局势,约翰·亚当斯在卸任前任命了不少法官,这些法官对现任总统杰斐逊构成了多大的威胁和麻烦,至少在副总统的案子爆发后,他们肯定会“正直公正”的。
格雷古瓦叹了口气。
“圣梅里在哪儿?”乔治安娜笑着问周围的人。
“他……生病了。”旁边一个人说。
“严重吗?”乔治安娜继续甜蜜得笑着问。
对方看了一眼格雷古瓦神父。
“只要他没死,就让他过来,这个派对死气沉沉。”乔治安娜冷冰冰得说“他是怎么负责的?”
没人说话,乔治安娜径直走向阿尔巴公爵那边,这时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能邀请您跳一支舞么?”留着漂亮小胡子的男人问。
“你是谁?”乔治安娜问。
“除非你和我跳舞,我才告诉你。”他戏谑得说。
她看了眼周围的人,似乎所有人都希望她能跳一段。
“希望你是个好舞者。”乔治安娜说着,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紧接着他带着她走进了舞池中央,跳起了小步舞曲。
与此同时,音乐也重新响了起来,所有人纷纷加入,一时之间又开始衣香鬓影了。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乔治安娜问。
“我听说您要建造一座监狱。”小胡子问“为什么不是花园?”
“因为原本的监狱发生了伤寒。”乔治安娜说“你是谁?”
“我该问您打算将监狱修成什么样么?”他笑着说。
乔治安娜愣了一下。
“通常我会问您打算将花园修成什么样。”
“那可真遗憾。”她假笑着说。
“我听说那个监狱的设计理念源自于边沁。”他痛苦得说,或许是因为他口音的原因,边沁名字的发音念起来怪怪的“我对他并不熟悉。”
她又想问对方是谁,诚实得说,这个人长得很英俊,个子也很高,但还是一样的原因,代价,如果买一件东西超过自己生产的,她会考虑自己生产的。
蓬皮杜夫人开办了陶瓷厂、查士丁尼探听丝绸的制作工艺,而发现南美白银的西班牙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富强,他们手里有那么多钱,能用银币买的东西为什么要费力自己做呢?
反倒是收了西班牙的钱,为他们提供商品的国家自己的手工业和工业都发展起来了。
背叛拿破仑会付出代价,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以前她还在想他怎么会众叛亲离,甚至动过陪他去圣赫拿岛的念头。
现在想来她挺喜欢那个拿着约瑟芬的画像,到处给人看的年轻将军的,可惜他就跟岁月一样,一去不回了。
“我想跳华尔滋。”乔治安娜说。
陪她跳舞的男人有些吃惊,她却笑了起来。
管他是谁,每一个不曾跳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今天她要玩得尽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至于回信,去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