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军乐队的鼓声,正在海边散步的乔治安娜和法尔荣连忙闪到了一边去,给行进中的队伍让路。
一开始这些掷弹兵没有认出她来,后来有人发现了她,便对她吹起了口哨。
她干巴巴得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并没有招手。
其实相比起军乐,乔治安娜更喜欢神性的巴赫,只是军鼓奏响的节奏确实很适合行军。
她和法尔荣一起目送着这些也要上场“表演”的士兵,其实拿破仑并不是只忙着处理炮兵阵地,他还参观了运输舰,让物资堆放得更加科学合理,以便能装更多东西。
这算是去埃及的学者们的切身经历,当时那些文物被随意码放,导致他们睡的地方无比狭小。
怎么说呢,如果波拿巴真的打算率领一支军队登陆英国,也需要携带尽可能多的物资,避免自己后路被切断后没有补给。
当然也有可能是随时可以打包,将大军营转移到德意志地区。腓德烈大帝说过,英国人就像是拿着钱袋子挨个敲门。实践证明在国王、主教和富豪这三个人当中,有相当多士兵会选择金币和富豪。
然而现在富豪的钱包有点瘪了,关键是支持军费开支的所得税现在被迫叫停。
其实纺织业对英国的发展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重要,第二次工业革命的主要产品:钢铁、有机化学、电力,没有哪一样跟得上,甚至于在其他国家开始第二次工业革命后,英国的工厂主们因为成本的问题,并不打算对设备进行更换,他们太仰仗“无形的手”了。
可以说英国并不一定“成”在纺织业,却一定“败”在纺织业。除了纺织业之外英国还有别的工业,比如说玻璃,修建水晶宫的就是用的它。
在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透明度极高的玻璃可是奢侈品,虽然它是水晶杯的仿制品,可是价格几乎相差无几,甚至有的制造技艺复杂的玻璃价格比水晶的还要昂贵。
虽然威尼斯人将制作玻璃的工匠都限制在了一个岛上,却还是有一个玻璃匠人来到了英格兰,有一个叫维切利尼的匠人在伦敦开了一家玻璃工场,并且获得了一份专售许可证,到了17世纪时英国工匠也能做得非常像模像样了,包括制作搞品质的平板玻璃、厚玻璃以及镜子。
在皇家玻璃厂呆过一段时间的菲涅尔曾经想过用英国的玻璃制造他想要的那种棱镜,熟悉玻璃的老师傅告诉他,英国的玻璃是用铅做成的,尽管无色,却充满了杂质,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做光学实验确实不可以用普通的玻璃,艾萨克·牛顿爵士用棱镜将白光分散成多种颜色的可见光,这属于光的折射现象,菲涅尔的研究则是属于光的偏振现象……
用简单一点的说法就是菲涅尔需要纯度更高的玻璃,然后他就发现了博洛尼亚石这个矿物。
博洛尼亚石是一种致密的银白色石料,由意大利炼金术士卡斯卡里奥洛在1603年的时候在博洛尼亚附近的帕代诺山上发现的,他利用这种石头合成了一种物质,将它白天曝光于太阳之下,夜晚可以发光,一开始人们以为那就是传说中能将贱金属变为黄金的点金石。
尼克·勒梅是在巴黎制造出贤者之石的,为了验证卡斯卡里奥洛是不是真的炼成了点金石,“很多”炼金术士对博洛尼亚石进行了实验,然后有人发现用它炼制的玻璃比铅制造的玻璃更加纯净,也就是它是一种比铅更贵重的物质,间接验证了它就是传说中的点金石。
不老药找着了,当然有人会吞服了,铅吃了肯定要中毒,博洛尼亚石吃了却没事,但是也没有那种长生不老的效果,然后这个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经过法国大革命,能“幸存”下来的炼金术笔记屈指可数,即便没有经历大革命,炼金术士的笔记也是非常稀有的。
菲涅尔的老家在诺曼底,他的父亲是建筑师,母亲是梅里美家族的成员,菲涅尔的表兄莱翁诺·梅里美经常在英法两国跑,替菲涅尔跑腿买书。
这孩子的动手能力很强,但是在理论和表达方面并不擅长。而英国那边则有一个叫托马斯·杨的天才,他在21岁时就已经完成了关于眼睛的调节机理的论文,成为了皇家学会的会员,并且已经是得过格丁根大学的医学博士,他也在研究光的偏振。
艾萨克·牛顿是这个时代公认的权威,至少在量子物理出现之前,他的经典力学是公认的。但是菲涅尔和托马斯·杨都在试图推翻牛顿在光学方面的论著,因为牛顿认为光是由微粒组成的,他们都认为光与声波一样都是波,1801年托马斯·杨还进行了双缝干涉实验,对光的性质进行了论证。
菲涅尔这次回诺曼底并不只是为了玩,或者说应酬是件让他感到是件极其痛苦的事,但他有研究金费了,可以不用容易生锈的铁,用银和黄铜来做狭缝、测微仪这些机械器材。其实巴黎也可以做,不过他不是跟着特纳他们来了么?
法尔荣认识不少匠师,他们其中一些人还制作了拉瓦锡的实验器材,菲涅尔不知道他的研究成果可以带来多大的收入,按照法尔荣的估算,英国玻璃每年利润可达630000磅,这是利润,不是总销量。英国每年还要对玻璃原材料收税,棉花一个字儿都没有交。
税收促使玻璃制造商在制作无色玻璃时偷工减料,并在成品上添加很多装饰物掩盖这一点,但是实际上税收并不重,每磅只收10又二分之一便士。当然不会有人将便士剪一半交税,这二分之一便士用的是代币,也就是博尔顿的铸币厂生产的,博尔顿也有自己的玻璃厂,他生产的是高纯度的无色玻璃,用白银做成调味碟什么的奢侈品。
反正菲涅尔的配方不能泄露出去,香水也会用到很多玻璃瓶,法尔荣最近这段时间就把菲涅尔带在身边了。
其实一开始伽利略也只是想要个望远镜而已,为了获得无色玻璃,他往威利斯的玻璃里掺了草碱,然后有了闻名世界的威尼斯的玻璃。
天才有时就是这样的,在某些方面很笨拙,就像易碎的玻璃。
法尔荣见过瓦特了,他来法国一方面是来看望旧友,另一方面是来找儿子詹姆斯·瓦特二世,他参加了激进的革命组织。
博尔顿的人脉还没扩展到法国,威尔金森倒是在法国有个工厂,但是和乔治安娜相比他也只是个民间商人,还有谁比警察找人更快的?
找到了人还不能逮捕,这就是瓦特送乔治安娜那么稀有耳环的原因。
喝好酒当然要用好酒杯,就像好马要配好鞍,他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装冰淇淋的那种广口玻璃杯,以前凡尔赛宫里很流行英国的玻璃杯,因为它不是威尼斯的仿制品,它会在杯沿拉出一条金色的丝线,看着非常华丽。
乔治安娜又想起了米勒娃,她上变形课就把鸟变成了一个杯子。
然后她就顺势聊起了甜品的问题。
在诸多口味的冰淇淋里,香草是毫无疑问的“王者”,喜欢巧克力的人都没有喜欢香草多。
“您知道天然香草和3甲氧基4羟基苯甲醛的区别吗?”乔治安娜问香料学家法尔荣。
法尔荣好像被她问懵了。
“我就知道。”乔治安娜看着法尔荣摇头“没人能明白你说的笑话的笑点,西弗勒斯。”
“事实上,香草荚的出果率很低,只是负责授粉的蜜蜂太不勤奋了,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花享受他们的服务。”法尔荣说“所以香草荚结的果子寥寥无几,香草的价格也变得很高,即便在宫里也只有少数人能吃到香草冰淇淋。”
“为什么不用人工授粉呢?”乔治安娜问“我的意思是说用人来代替蜜蜂,给香草授粉。”
法尔荣好像被震惊了。
乔治安娜这才想起来,如果天气太冷,蜜蜂不出来活动,人可以代替蜜蜂给麦子授粉,这样就不会有空壳了。
沉甸甸的麦子才压弯了腰,那才代表着丰收。
“看来我给孩子们找到了别的活干。”乔治安娜恶意的笑着。
拉文克劳半夜跑到天文台去观测星星,吹风吹到瑟瑟发抖,哪有在温室里给香草授粉暖和,开花都是凌晨三点,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们不用捻棉线,可以用他们的小手给香草荚授粉了。
等以后他们长大了,可以教更多的人,当然他们也是可以吃香草冰淇淋作为奖励的。
“说到博物学家,您知道约翰·雷吗?”法尔荣问。
“我们哪儿提起了博物学家?”乔治安娜问。
“我就是想到那儿了,您知不知道他是谁?”法尔荣问。
“哦,我想起来了。”乔治安娜惊呼“他与艾萨克爵士是同一个时期的人物。”
“从造物中展现神的智慧,多么美妙的名字。”法尔荣惊叹道“您看过那本书吗?”
“还没有。”乔治安娜说。
法尔荣转身朝着菲涅尔招手,菲涅尔从公文包里拿了一本书给他。
“拿着。”法尔荣将那本书塞给了乔治安娜“我相信牛顿从这位竞争对手那儿学到了不少东西,毕竟他可是与牛顿齐名的‘自然之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