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中午招待乔治安娜吃的餐点是鲁昂当地的美食,鲁昂式乳鸽和千层蛋糕,另外还有一瓶苹果白兰地,这种在霍格沃茨可以称为普通的餐点鲁昂大学的学生们却吃得很高兴,就跟过节似的。他们就坐在一排排的桌子边,并没有像魔法学校一样分院就餐,而是三五好友聚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然而暂且不论厨师的手艺如何,估计很难有人会在这个地方有胃口吃得下去——这个二层小楼的木质院落到处都是骷髅。
横梁上、窗框上、走廊、拱廊上到处都有,有骷髅头、有腿骨、还有未成年儿童的死亡雕像,所有的木头全部被漆成了黑色,即便偶尔有圣母与圣子的雕塑也不起任何作用,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事实上早在1253年这个地方就是鲁昂最大的公共教区墓地,14世纪黑死病席卷欧洲的时候鲁昂也没有幸免,一开始还有人埋葬,后来开始快速火化病逝者,这个院子的北翼原本计划放黑死病人的骨灰罐,然而阁楼没有修好大量的死者又送来了,以至于成了停尸处。
为了减少传染的风险,人们就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不论男女老幼,将来不及火化的尸体都埋在里面,也就是说谁要是一锄头挖下去就可能挖到骸骨,于是新建的温室就搬迁到了隔壁的美术学院了。
那个时代就是这样,达芬奇不是解剖了很多尸体么?美术和尸体几乎是等同的,在成名前很多画家很穷,他们也要买颜料作画,捉襟见肘的生活迫使他们租住了这个墓地旁的房子,后来有人开设美术教学课程,1741年才有一个成名的画家回来资助成立鲁昂美术学院,于是它就成了“墓地里的大学”(Uneécoledansuncimetière)。
这些画家还挺有“幽默感”,有一幅版画名叫《死亡的舞蹈》,两个骷髅牵着教皇的手载歌载舞。这是一副上了颜色的版画,教皇看着愁眉苦脸,两个骷髅“笑”得挺开心。
如果谁没事做,仔细观察骷髅就会发现它们都是带着“笑容”的,装饰在柱子上的木刻将下颌骨给去掉了,这样骷髅就没了笑容,再加上交叉摆放的腿骨之类,看着就像是海盗旗,下面还刻了交叉的镰刀和铲子,代表了布列塔尼神话中的死神安口(ankou),他会从坟墓里搜集死者的灵魂,并且将他们带到冥界去。
这个死神并不是像哈迪斯那样是专职的,在每个地区日历年中最后死去的那个人会在来年称为安口,如果那一年死了很多人,那么说明这个安口特别邪恶,鲁昂黑死病爆发前一年最后死去的正好是个农民,于是镰刀和铲子成了这个安口的标志。
据估计当年大约埋了一万人在此地,院子里的那些大树每一个下面都是个大坟坑,法国大革命期间这里先后被当作革命俱乐部和纺织作坊。
大概是17世纪中叶,一位神父招收贫困人家的孩子,在这里开办学校,院子南翼围墙内修建房屋作为校舍和住处,后来学生扩招了,这才组建了两侧的二层建筑。
大革命期间高等教育改革也是一个重要方面,大学universitas或者collegium在拉丁语里代表的意思是行会。行会通常被称为协会,行会实行内部自治,但是大学的行会和手工业行会不同之处在于智力生活,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风格。
比如巴黎大学就诞生了“先生大学”,老师在台上讲,学生在下面听,意大利则是“学生大学”,诸如伽利略等人在帕多瓦讲课,如果讲得好不仅台下满座,而且还有人付钱。
“学生大学”的模式对苏格兰、英格兰、瑞典、丹麦、德国等国家来说很陌生,因为他们都是延续的巴黎大学的“先生大学”模式,老师代表了权威,老师的薪酬也是由学校决定的,帕多瓦则是学生决定老师的薪水,甚至教授的选聘、学费、学期和授课时数也是依欧学生决定。
关闭学校对霍格沃茨的学生们是大事,那是因为他们是一群十几岁的孩子。牛顿在伦敦读书的时候学校也关闭过,那时也是因为瘟疫,鲁昂大学关闭却是因为大革命爆发,1791年时国民议会通过法令,取消全国所有社会团体,因为“一个真正自由的国度不允许任何封闭的团体独立其间”,由于当时学校是教会开办的,该法令也就等于取消了教会开放学校的合法性,然后鲁昂大学就关闭了。
大革命期间搞什么教育呢?全部都出来了,一直到1799年拿破仑执政后重视教育,不过他注意的是理工科,巴黎工艺学院得到了很多照顾。像鲁昂大学这种远离首都,又位于偏远地区的大学根本没有人在意,甚至于这些学生们呆在这里都是非法的,因为根据教育法的规定:未经政府许可,不准开办中等学校,高等学校原则上国家开办,因为教育是一种国家职能。
穷学生穷到没地方住了,以前经营纺织厂的工厂主把地方给他们让了出来,反正这鬼地方也没工人愿意去。
由学者组成的中世纪大学要抵御外界压力,教会位了实行文化垄断,竭力对大学施加影响,企图网罗其于自己门下。
王权和地方政府也会看到大学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也与教会争夺大学的控制。
这就涉及到了大学的世俗化和学术化的问题,斯拉格霍恩和斯内普教授最大的区别也是如此,斯内普是学术化的,他改良的狼毒药剂管用,可是价格昂贵,并不能给药企带来利润。而斯拉格霍恩,他有一个展示架,上面全是他的得意门生,如果伏地魔后来不发疯,他会是展架上最璀璨的明星。
大学世俗化的过程中免不了和地方企业合作,但世俗化和庸俗化不是一个概念,比起捐钱,校长更希望乔治安娜能帮他把办理学校的特许状申请下来,这样鲁昂商会的成员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得捐钱了。
这位校长可能活在封闭的乡下太久,他不知道现在特许证被取消了。
她真想让波拿巴到这里来看看,他给巴黎高等学校免了学费造成了什么影响,那些在巴黎读书的学生当然高兴。中世纪的医学学生要自己承担学费,贵族也将资助人当大学当成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
以前当医生必须要读艺术学院,1781年的时候隔壁的美术学院倒闭了,医学院才把教学楼移到那边去的,住的地方就更只能将就这几百年的老木楼了。
但她估计他会无动于衷的,医学也分为内科和外科,他支持外科医生,因为外科医生在战场上很管用,内科他不信,就跟他不信律师是一样的。
她真的发觉出来一次真的能长不少见识,约瑟芬死都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她连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幽灵都怕,何况是这种学校。
菲丽尔看着还算镇定,菲格尔是上过战场的,也表现得不错,玛格丽特就有点欲哭无泪了。
这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巴黎地下墓穴埋的死人更多,当然她可能不知道,不知道不就不怕了。
如果仔细闻,这个木质房子里还有一股浓郁的尸臭味,毕竟隔壁的院子里有上万人一起腐烂,但她不想用香味掩盖。
她一边切割着盘子里的乳鸽,一边和校长谈笑风生。
台下的孩子们肯定很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还能谈什么呢?
反正这里人迹罕至,又到处都是树,勒克那么喜欢修建筑,就让他修一个。有人挥霍买珠宝,她就挥霍干这个,不论修得成修不成,要给孩子们找点事干,就跟她以前让大特利亚农宫的侍女们抄书一样的,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