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荣的香水工作室就像是炼金术士的实验室,里面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设备。
让他来给女人们制作“鸡尾酒奶茶”实在是大材小用,幸好这些富裕的女人们都有家仆和厨子,有他们帮忙打下手,这个“茶话会”就更有模有样了。
一开始她们确实是在喝茶,英式奶茶就是简单的牛奶、红茶加糖,这种奶茶的茶味一定要浓。后来她们往茶里加了八角之类的香料,就成了另一种在印度很受欢迎的玛莎拉茶了。
然后有人加了树莓果酱、枫糖浆、可可、香草、花生酱和焦糖,还有人加入了柠檬奶油芝士,它的颜色乍看之下很像黄油啤酒。
糖的摄入可能真的能让人兴奋,后来她们居然往奶茶里掺白兰地,说好了以茶代酒的大主教当作没看见,和马丁先生到一边去欣赏东南亚的花卉去了,然后她们就开始肆意妄为起来,将布列塔尼苹果酒掺进了巧克力里。
孩子们晚上玩“不给糖就捣蛋”,这些妈妈们白天好像就开始玩了,乔治安娜拿了一杯加了苹果酒的奶茶找了个角落喝。她知道有些场合需要正经八百,但那不是她的风格,这样她自己觉得难受,别人也觉得难受。
不过在修道院里喝酒可真是罪过,她假装忏悔了两秒钟,然后就将那些装饰用的暹罗布扯下来了。
一开始人们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看到她将扯下来的布料团成了枕头,然后坐在上面就都醒悟了,这些女人家里都是干布料买卖的,很快就有人将填充了羽毛,还有穗子的靠枕拿了过来,一屋子女人席地而坐。
还有人很不客气,直接将自己家的产品放在乔治安娜的面前推销,有手套、手帕、窗帘布等等,乔治安娜也没客气,现在她脑子已经不想思考了,直接指示侍女挑选自己喜欢的,至于谁付帐,谁在乎呢。
其实英国人并没有吃亏,1801年的时候,伦敦就想要扩建越来越不堪首都需要的伦敦旧桥。建铁桥不会动摇公众的认知,但是让铁船漂在水上就违反常识了,不过修那样的铁船需要的钢铁强度不是现在的工艺能达到的。
钢铁时代开始的同时,机器轰鸣的时代也开始了。目前英国的钢铁工业还处于起步阶段,并没有形成欧洲公认的优势地位,曾经有个送了乔治安娜一副英国风景画的工厂主,他的工厂便是因为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了。
出卖专利是最无奈的一条路,然而钢材的需求量也是按照供需关系调节的,就像欧洲对棉花的需求增加,新大陆就扩大棉花种植一样。
供不应求就会扩大生产,量大了供过于求就会降价,虽然理论上工艺好的布料轻薄又结实,也有轻薄又不结实的。就像此刻布列塔尼的平静,她还记得不久前这里还随时有内战的危机。
这才是重点,避免内战再次爆发,还有农民的生计,这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收入,如果法国的粮食亩产不提上去,就算发展了工业,法国无法像英国那样以少数的农业人口养活那么多不从事农业的工人,那么1789年的事还会再次重演。相比起搞工业,乔治安娜觉得自己还是更擅长当“饲养员”。这一次从西班牙运粮,鲁昂的航运公司出了很多力。
海运自然少不了海军,这个先放在一边,如果布列塔尼的苹果酒、肉类能运到内陆去,也一样可以增加收入。
目前法国农民的牛还是耕牛为主,奶牛很少,反正比英国的乳制品要少得多,现在她在奶茶里加的炼乳都是英国产的。
过于复杂的问题她现在不想去考虑,等所有人都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坐好后,她问在坐的人里有没有人会吹长笛。
“我会!”利昂库尔的孙女爱丽丝说。
“吹首曲子吧。”乔治安娜说。
我想享受一下牧神的午后。
她心说,却没有说出口,这时有个机灵的仆人已经离开了会堂,去拿长笛去了,在他回来前乔治安娜看着那些慵懒的女人,她们看起来没有油画《哥特式》的那种正经严肃。
“我讨厌被人当成客人招待。”乔治安娜说“这里是法国的土地,每个人法国人都是这块土地的主人。”
“但您可不是法国人。”一个女人说,乔治安娜记得她,她就是一开始对她的派头不屑于顾的人之一。
“你叫什么名字?”乔治安娜问。
“让娜。”那个有一头栗色头发的女人挑衅般说“让娜·杜塞尔。”
乔治安娜觉得她低沉沙哑的声音有种奇怪的魔力,不过她很快就清醒了。
“有很多英国人仰慕革命给欧罗巴带来的改变。”
让娜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朝着乔治安娜怪异得笑着。
“你们是怎么定义幸福的?”乔治安娜问所有人。
女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接话。
“大自然赋予我们一种情感,并不代表它必须是合理的,或者说,符合男人们的逻辑,我们有感觉,平时它像睡着了一样,需要唤醒我们才能感觉到,我认为这种幸福感并不是指的狂欢的生活,虽然刚才我也玩得很高兴,女士们。”乔治安娜朝着众人举杯,其他人也举起了杯子。
“你们相信有人一天能喝12杯咖啡么?”乔治安娜问。
女人们又开始看着彼此。
“我看过太子妃的账目,是第一执政给我看的,当时一个太子妃的仆从报账时这么记录的。”
“这可不合情合理。”另一个女人说。
“你什么感觉?”乔治安娜问。
“她被愚弄了。”那个女人说。
“太子妃喜欢游戏、派对和各种各样的庆宴,这让她没有时间去管理这些账目,同时也没有时间去关心市民们的生活,所以才会有那个有趣的故事流传开来。”
“她该多花点时间在干正事上。”让娜·杜塞尔说。
“你们觉得什么事是正事呢?”乔治安娜问。
“经营工厂。”一个女商人说。
“管理账目。”另一个女人说。
“还有别的么?”乔治安娜问。
“抓偷腥的猫。”
这个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我以为,是让每个人都有饱饭吃,有温暖的衣服穿,还有遮风避雨的房子,感谢你们上次为法国做出的贡献,你们用船运来的粮食让不少人免于挨饿。”
女人们这次对视有了笑容。
“你们做了值得称赞的事,让巴黎没有和过去一样因为饥荒而发生暴动,和平、正义和秩序才是我希望带来的,当然,还有平等,你们不需要假意奉承我,我有感觉,你们是想哄我开心,但我不是凡尔赛的女人,需要成天被人赞美才能找到自信。”
“那你觉得什么让你自信呢?”让娜问。
“选择。”乔治安娜微笑着说。
这下女人们好像有不同的见解,低声交谈起来,乔治安娜喝着奶茶,随便她们怎么说。
她看着外面雾气散去的天空,仿佛看到了一辆由飞马拉着的马车,车上坐着穿着单薄丝绸的法国小巫师,他们的衣服在苏格兰根本无法抵御寒冷。
然而这群人里有个姑娘,她是全校男生迷恋的对象,是她选择他们中的一个,不是和灰姑娘似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等着被王子挑中。
这就是她理解的自由,也是她理解的女人购物的时候感觉到快乐的原因。
是她们选择那些玲琅满目的商品,在面试的时候感觉那么糟糕是因为面试者等着被筛选。
如果她是灰姑娘,她不会因为自己被王子选中而感到快乐、甚至觉得欣喜若狂
在这边的日子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如果西弗勒斯不来找她,她是不会主动回去的。
他必须追求她,当然很多人会说她不值得,那随他的便!
这里有一只狮子,愿意为她做出那么大的改变,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他还冒着很大的风险。
即便是个梦,那也是他想那么做,而且肯定有人会以为他损害了法国的利益。
从事技术间谍不是那么简单的,需要精明的头脑。当冰冻住了河流,当风不再吹动,水力和风车磨坊都无法使用时,蒸汽机驱动的磨坊将是一种替代品。
麦子脱粒后还要磨成粉才能制作面包,反正乔治安娜以前没有想到蒸汽机可以磨面,她以为它就能驱动火车和纺织机呢。
那些和游客一起到英国去的探子也不知道会带些什么回来,希望他们别走马观花得看一阵,最后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