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以修道院改建的鲁昂市政厅,鲁昂的法院要华丽得多,不过谁会想去法院里开舞会呢?
从马车下来后,迎着雾月的寒风走下马车,她抬头看着眼前所谓的药剂师学院,它就坐落在一个修道院里,或者说它本身就是教产,而原本属于修道院的苗圃则是学习草药和医学的地方。
鲁昂商会的女眷们已经在这里等她了,另外还有为数不多的男性,也是长袍打扮居多,她尤其在那几个教士打扮的人身上注意了一下。
鲁昂大主教是“可怜的”第二执政康巴塞雷斯的弟弟埃蒂安-于贝尔·康巴塞雷斯,他目前还不是红衣主教,昨天在举行阅兵式前由他在鲁昂大教堂负责主持弥撒。
第一执政被气死了,按照惯例在领完圣餐后,国王要亲吻那个放圣餐的金盘,康巴塞雷斯大主教却不给他亲,他为此耿耿于怀了一上午。
随行人员里级别最高的就是内政部长夏普塔尔,他和大主教聊了一阵后搞清楚了原因,那只是仪式的一部分,后来夏普塔尔跟他解释了,他就不那么在意了,然后又开了6个小时的会。
恢复教会以及维持西部秩序是拿破仑的主要政绩,有好些流民是在被抓后会关进济贫院里等候发落。
在外面流浪基本上都会有病,苗圃里的药草就给他们用了,不过现在有“贵人”来,他们都被清理到其他地方去,只留下一些妇女和儿童充门面。
慈善晚会的主角一向都不是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好名声人人都想要,同时又想享乐,然后你就知道那种场合真实面目是个什么样的了。
那些被收拾干净的流浪儿和妇女就像是布景板站得远远的,跟乔治安娜打招呼的还是有头脸的女人。
她戴上了礼貌周到的微笑,和那些女性寒暄。这些女眷也不尽然全部都是老板娘,也有女老板,鲁昂和里昂一样实行的是外放制工业,也就是说会将一部分原料送到农村纺织加工。
布列塔尼的土壤情况就那样,干这个可以补贴家用,这和英国的集中化大生产是不一样的。
一个产业往往有相关配套的行业,就好比汽车整车工厂会有很多供应商,他们不仅提供原料,还要提供生产设备所需的零配件。在南特也有家米其林公司,不过和后来那家卖轮胎的米其林公司不同,它是为那些纺织机提供零件的。奴隶贸易给鲁昂、南特这些城市也带来了影响,这些公司也通过了奴隶贸易获得了贷款资金,并通过股份进行组建。
股份公司里也有大股东和小股东,小股东往往都是被欺负的,所以股份公司目前属于非法,毕竟奥尔良公爵都改名为菲利普·平等了。
想要银行贷款必须要抵押品,如果乔治安娜和那些女老板一样,她想弄到钱也只能想办法贷款,而不是伸手找丈夫、男友。
斯佳丽对白瑞德要钱不客气,那是她没把白瑞德当外人。乔治安娜的起点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高很多了,绝大多数企业都会经历资产重组,将葛布厂抵押出去,再将这笔贷款用来开香水店,她相信法尔荣不会一点积蓄都没有,他出技术,她想办法找销路,这就已经要比那些从底层爬起来的店家要轻松多了。
拿破仑形容英国的自由贸易是“抽梯式”的,18世纪初英国的纺织业关税是100%,他们为了防止印度的廉价织品进口冲击,等后来英国的效率升级后,他们的产品有绝对优势后才拆掉壁垒,开始“自由竞争”。
乔治安娜要是跟波拿巴进谗言,要他降低法国的关税壁垒,那她很快就会“失宠”的。可是取消奴隶制,这些像米其林一样的小公司就无法利用奴隶贸易获得贷款,把自己的不动产拿去做抵押风险也很大,如果赔钱了一家人住什么地方?
如果要自己负责衣食住行的情况,12法郎的月薪肯定不够的,房租都不止那么多,可那也比死了男人还带着两个小孩,找不到正式工作,只能干临时工的女人好多了。
她自己能明白,别人不一定,**就像是不断奔跑的马,一直勒着它们会很难受的。这种场合她自己不方便出面,侍女们出去逛街就无所谓了,鲁昂主要是棉布为主,宫廷的女人则是穿的丝绸。
乔治安娜被簇拥着走进了旁边的修道院,走进了室内后确实暖和了许多,室内的窗户用的都是彩色玻璃。
那个户外的庭院现在已经不长什么花草了,室内倒是布置了不少盆栽,可能又是温室里搬出来的,其中不乏东南亚的植物和花卉。
暹罗通常指的是泰国,暹是梵语,提起暹罗布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泰国寺庙里那些穿着鲜艳袈裟的和尚,以及满是鲜花的水上集市。
那当然是梦想,真正的菜市场她去过,又脏又乱,到处都是鱼腥味。不过暹罗布确实色彩鲜艳,用它们来布置冬天的墙面很好看。
她们来了没多久就被招待喝茶,喝的是印度的杏仁茶。杏仁在用黄油炒熟后放进牛奶里煮,然后再用来冲泡茶叶,这让奶茶的表面浮着一层油脂,冬天喝一杯这样热气腾腾的茶再舒服不过了。
玛蒂尔达随身携带着她装茶具的箱子,她将那些奶茶倒进了塞弗尔的瓷器里。
鲁昂也是产瓷器的,但这里生产的瓷器主民用,精美程度也远不如塞弗尔,再说玛蒂尔达是贵族小姐,她的一举一动都符合贵族礼仪,不少热情的工厂主夫人们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玛蒂尔达。
当然也有人对乔治安娜的“派头”不屑,她们是没看见宫廷礼仪有多么繁琐并且束缚人,像乔治安娜这样的已经算是很野蛮了。
等奶茶沏好后,她喝了一口,发现茶叶好像不是传统的红茶。
“这是乌龙茶。”一个工厂主的女眷说“夫人觉得怎么样?”
乔治安娜微笑着,没有顺口说出赞美的话。
她可记得玛丽安托瓦内特因为一句随口的赞美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那位女眷可能觉得自己被冷落了,看着有些尴尬。
“我听传教士们说,东方人以茶代酒,不仅可以保健防疾病,并且可以免饮酒之害。”一个教士这时接口说道“除了杏仁外,还有什么可以加入茶里?”
“那我们要看看这里有些什么了。”乔治安娜立刻接口说。
“那请吧。”教士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等一下。”乔治安娜说着,将杯子里剩下的奶茶都喝光了“谁是这种乌龙茶的供货商?”
“我……我。”一个女人结结巴巴得说。
乔治安娜指着玛蒂尔达“你跟她去再泡一点,我们等会儿做实验要用。”
“跟我来吧,夫人。”玛蒂尔达温柔得对那个女人说,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
乔治安娜和那位教士走到了一起。
“您就是康巴塞雷斯大主教?”乔治安娜问。
“是的夫人。”那个看着和第二执政长得不怎么像的教士微笑着说“我听说昨天高官伯尼奥先生和第一执政因为关税的问题吵得很厉害,他和您提了?”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乔治安娜傻乎乎得说。
大主教呵呵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礼貌周到得请乔治安娜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