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钢铁取代了纺织,成为英国的支柱产业,那么势必银行贷款就会倾向于他们。
乔治安娜一边在侍女们的帮助下整理着装一边看着镜子思考着。
纺织业不会就此罢休,他们会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游说银行不要贷款给那些想要扩大生产规模的钢铁公司,如此一来这些钢铁公司就会需要外国银行的贷款,比如法国。
本来瑞士银行家也是个选择,然而瑞士现在正在闹独立,并且瑞士的年轻人们在找法国稳定国内局势。
接下来就是阿姆斯特丹、西班牙、葡萄牙等地方的银行。
她不会以为新工业工厂主主张取消与爱尔兰之间的关卡和关税就代表他们是正义的,她记得爱尔兰美丽的自然风光,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这也代表着工业落后,而工业则代表会有环境污染。先进的英国工业品即便以相同关税,到爱尔兰也是一种倾销,反倒是爱尔兰落后的工业会遭到英国工业的冲击。
这也是法国设立高关税的原因,为的是保护本土的工业,失去了关税保护的爱尔兰反而不利,工厂主们游说议会将条约改得更利于自己反倒显得多余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凡是有的让他多余。
如果当初在爱尔兰设立一些基础设施,而不是从头开始,那么以工代赈解决爱尔兰饥荒是可能行得通的。
她不认同将食物免费发放给穷人是合理的,以前凯撒也干过,他将北非等地的粮食免费发给罗马公民,却导致了罗马的农民破产,谷物法限定最低售价也是为了保护本土的农民利益,毕竟就像法兰西院士们说的,殖民地农业和原住民农业是不一样的。
法国的情况有点不一样,英国和美国的面粉都比法国的小麦便宜,这些低价的谷物能让那些头脑发热,将谷物价格推到不切实际的人清醒点。如果不是因为运力所限,这些英美的谷物量足够大的话是可以让部分投机商破产的,问题是法国人多,完全依靠进口是不能解决饥荒问题的,鲁昂的商船不能全部用来运谷物,还要运棉纱进行生产,工人有工作和收入才能买生活必需品。
里昂丝织厂借钱开工而不是借钱买粮赈济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很多事学法国的西班牙在粮食贸易这一块并没有学法国。
西班牙人从美洲带回大量的金银,可是国内的生产力没有提升,货物的总量没有变,反倒是用于交换的钱变多了,疯狂印刷指券,虽然它被认为是一种国债,其本质和纸币差不多。
银行家们赚钱的方式是以较低的价格购买国债,然后再到市场销售,会有人认购。
但法国人被大革命以及旧制度破产前一系列的问题给弄怕了,黄金、不动产、艺术品被视为是安全的投资,可能比利时人对认购债券的意愿比法国人高一些。
毕竟拿破仑让奥地利将自己的国债兑现了,塔列朗狠赚了一笔,她也有点小小的心动,自己是不是该趁着有内幕消息赚一点?
她看着玛蒂尔达,想起了她的父亲,觉得这件事恐怕交给他办不行。
反倒是曾经劝她干走私的,娶了她侍女,又爱写剧本的戈丹还有点可能。
正巧戈丹还在马德里,其实和平了,特许证发与不发,都不会有英国或者法**舰拦截货船,搜查是否有敌货了。特许证还包含一些特权,空白特许证动的是这些老爷的奶酪。
这一次出门购买首饰、衣服几乎将她积累的生活费花光了,那些珠宝商人根本就是在抢劫,法尔荣回来了也别想跟以前在宫廷里一样被供养着,他要给她挣钱。
在旺多姆广场开一家香水铺子,她觉得这点还是可以做的,好歹他也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御用调香师,总会有同情玛丽的人愿意买香水。
她穿的是革命后的新款女装,不像洛可可风格那么复杂、层层叠叠,没多久衣服就穿好了。
万圣节到了,街上肯定很热闹,波拿巴的日程是去参观市场,而她就要去药物学院,怎么说她都不是第一夫人约瑟芬,不可能正大光明得陪他去干“合法妻子”才会干的事。
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希望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杜巴利夫人,又或者是第二个蓬皮杜夫人,虽然是蓬皮杜夫人组建了塞弗尔陶瓷厂。
从镜子的倒影里她看到了菲丽尔,她的身后还跟着波拿巴的贴身男仆,乔治安娜立刻转过身。
“夫人。”康斯坦捧着一个珠宝盒子朝着她鞠躬“这是将军给您的。”
她一时之间五味陈杂,什么时候她也成了那种要靠物质来填补感情缺憾的女人了?
“放那儿吧。”她平淡得说。
“将军说我必须把您的回信带回去。”康斯坦说。
她正觉得奇怪,康斯坦已经将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条黄金项链,放在黑色的丝绒上,旁边还有一个纸条。
菲丽尔将那个纸条递给了她。
我的宝贝,你燃起了我心里的火焰,使我白天夜晚都不得安宁。
我想吻你夺魂的双眸,想要你甜蜜的亲吻,
现在我只有一句话,过来吧,让我抱抱你,
唯有你能给我安慰,让烧得我五脏六腑俱烈的火焰平息。
“哇哦。”她不由自主得发出惊叹。
法国人的浪漫就是这样的,一天不知道要说多少次“我爱你”,有时还会无缘无故得发来信息,总之“您”必须给他回应。
她这一声惊呼引起了满屋的笑声,她觉得有些尴尬,走到隔壁的小客厅去了。
菲丽尔跟着她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那个珠宝盒子,当她在一张小桌边坐下后,菲丽尔将那条黄金项链放在了桌上。
“这是伊特鲁里亚的款式。”菲丽尔柔声细语得说“第一执政听说昨天有人送了您一条古董项链,特别命人送给您的。”
她伸手拨弄着那条项链上的金珠,沉甸甸的黄金虽然没有钻石的光芒,却有一种古朴的质感,或许这又是从某个考古现场发现的。
她以前听塔里安夫人说过,可以不用理他,以前约瑟芬就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以前”,她可能会和满心爱意的小女孩儿一样快乐得回应他。
就算他们出来了还是不自由的,毕竟随行人员都防着她这个英国女间谍。
她有点心烦,提起笔在信纸上书写。
我想象着那样的画面,
在没药的香味中,在荷花的香味中,微风吹满了风帆,
我酒醉着躺在风帆下,金字塔就在岸边,
你觉得此刻河水是平静的?
在你眼里是风帆控制了风,还是帆船顺着风航行?
我将自己比作一株莎草,它形似芦苇,随风摇摆。
你觉得你是什么呢?我的狮子。
写完之后,她忽然觉得牙酸,这是她能写出来的?
她刚想将它撕了,菲丽尔却将它抽走,接着她跑到了康斯坦的身边,催促着他拿着信快走。
“回来!”她气愤得大吼,康斯坦却一溜烟得跑了。
她怒视着菲丽尔,菲丽尔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却摆明了不害怕她。
淑女么,就要矜持,不回应才是正确的。
乔治安娜悔不当初。
她干嘛要写那篇狗屁文章。
她一跺脚,离开这些可恶的人们,却反而引起了一串笑声。
她回到了刚才的小桌子,将耳朵捂着。
反正听不到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随便她们怎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