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因为黑死病封城,一群贵族青年男女们离开了城市来到了乡下的别墅里。
这些快乐的青年决定在封城期间每天选一个领袖,不论男女,大家都应当尊敬他、服从他,他呢,则专心筹划怎么让每个人过得更快乐。他们找了一株月桂树的枝叶,将它编成美丽和光荣的桂冠,谁带着它就可以管理其余人。
第一天他们推选提出这个意见的人当女王,第二天则轮到了另外一个女性。当朝阳初升,小鸟在青绿的枝头唱着动听的歌曲,他们不约而同来到了花园里,坐在缀着露珠的草地上信步漫游,就跟上一天一样十分逍遥快活。
然后他们根据女王的命令坐在了凉快的草坪上继续讲故事。
比萨有一位当法官的里卡多・德・金齐卡先生,他想找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做妻子。如果他拿规功别人的话来规功自己断断不会这么做。事情也巧,有个洛托・瓜兰迪先生把一个女儿许配给了他,女儿名叫巴托洛梅娅,在比萨城的站娘中间立鸡群,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
法官如获至宝地把她迎回家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合卺之夜,那位又干又瘦、底气不足的法官也想尽尽人道,同她试了次,岂知就只那一次几平全军覆没。第二天早晨,法官不得不喝些高度数的白葡萄酒,吃些糖果蜜饯,再想些别的办法才缓了过来。
现在法官先生对自己的能耐比以前了解得清楚一些了,他开始教年轻的妻子看一本历书,比拉文纳儿童当做识字课本的还要详尽,因为那上面注明每一天是纪念哪一位或哪几位圣徒的节日。
法官说,为了表示尊重那些日子,夫妻不宜同房。除了那些帝戒日、季初小帝、纪念十二使徒和成干圣徒的斋戒、礼拜五、礼拜六、主日礼拜、整个四旬斋和月亮圆缺的一些禁忌之外,他又额外加上许多日子,仿佛同女人的床第之事像民事诉讼一样,能推则推,能拖则拖。这可害苦了他的妻子。
长期以来,他每月至多去她那里应一次,但无时无刻不把她看管得紧紧的,唯恐自己教她守戒而别人教她破戒。有一次,天气很热,里卡多先生在蒙特内罗有座别别墅,想去那里游玩几天。他把美丽的妻子也带去,让她散散心。他吩咐准备两条小船去海上钓鱼,他自己和几个渔民坐条船,让妻子和别的女眷坐另一条。
他们玩得高兴,不知不觉离岸远了。他们ー心观赏海景,忽然碰上ア当时有名的海盗帕加尼诺・德马雷的双船,帕加尼诺发现小船就掉过船头驶来,小船划不快,不ー会儿女们坐的那条船被双船追上。帕加尼诺一见那位美貌的太大便把她携到大船上,不再理会已经逃到岸边的里卡多先生,带了俘虏扬长而去。
法宫本来醋意就重,这下恼痛心的程度可想而知。他在比萨到处指控海盗抢走他老婆的暴行,但不知地的下落。
再说帕加尼诺这一头,他还没有老婆,见那女子长得俊俏,决定占她为妻,就用甜言蜜语安慰她,让她别哭哭啼啼。到了晚上,帕加尼诺没有历书的包袱,根本不管斋戒不斋戒,认为空话无益,开始用实际行动安慰那妙龄女子。由于的加尼诺的手段高明,还没有回到摩纳哥,她已服服帖帖,把法宫和他那套清规戒律统统抛在脑后,高高兴兴地和帕加尼诺共同生活。
帕加尼诺到了摩納哥,除了日夜给她安慰以外,还一本正经把她当做妻子对待。过了不久,里卡多先生打听到了妻子的下落,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她,不管花多少钱也要把她赎回来,并且认为这种事情由他亲自去处理最为合适。
他乘船到了摩纳哥,果然见到了他妻子。那女的也看见了他,当天晚上就把她的意向告诉了帕加尼诺。第二天早上,里卡多先生找到帕加尼诺,上前同他攀谈,谈得很投机。帕加尼诺知道对方的来意,暂且不点破,看他如何动作。里卡多先生到了他认为合适的时机,有把握地说出了自己来此的目的,请求帕加尼诺把那个女人还给他,不论要多少线都成。
帕加尼诺和颜悦色地说:“欢迎你来,先生,我可以直識了当地回答你说的事:我家里确实有个年轻的女子,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或别人的妻子,因为我原先并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她,只是同她一起过了ー些日子。我觉得你是个正派人,如果照你所说你确实是她的丈夫,我不妨带你去见见她,她当然也应该认识你。如果她说的话和你的没有出人,愿意跟你走,我就成全你,随你付多少赎金都成。如果不是这么一回事,那你从我身边夺走那个女人就未免太不仗义了,因为我年轻力壮,我能满足一个女人,尤其是像她那样我生平从未见过的最可爱的女人。”
里卡多先生说:
“她当然是我的妻子,你只要带我去见她,你自己马上就会明白,因为她肯定会扑过来搂住我的脖子,我希望赶快照你说的办。”
“好吧,我们这就走。”帕加尼诺说。
两人去帕加尼诺家,进了客厅,帕加尼诺请那年轻女子出来。她从里屋来到里卡多和帕加尼诺所在的房间,衣着华丽,光彩照人,像对帕加尼诺带来的任何陌生人一样,只对里卡多说了几句客套话。法官原指望那女的见到他一定喜出望外,现在见她如此冷淡,不禁纳闷,心想:
“我一定过于悲痛优虑,容貌変化太大,她认不出来了。”他开口对那女
“太太,那次我带你去钓鱼代价太高了,我失去你之后丧魂落魄,痛苦万分,尤其是你现在这么冷淡,仿佛不认识我似的。难道你没有看出我是你的里卡多,我专程来这位先生家赎你回去,多少赎金我都愿意付。这位先生很仗义,同意随我付多少都行。”
那女人瞅着他,淡淡一笑说:“您是对我说话吗,先生?您不会是认错人了吧,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您。”
里卡多先生着慌了:“你说什么呀,你仔细看看我,你一想就会记起我是你的丈夫里卡多・德・金齐卡。”
女的说:“对不起,先生。老盯着您看对我说来也许不合适,不过我已经看清楚了,我不记得以前什么时侯见过您。”
里卡多先生以为她顾忌帕加尼诺,不敢在他面前承认认识自己,便请求帕加尼诺允许她和自己单独谈谈。帕加尼诺回答得很痛快,说是只要里卡多不试图违反她的意愿强行吻她,他可以同意。说着便让那女的和里卡多先生进另外一个房间,听听他有什么要说的,然后根据自己的意思答话。那位太太和里卡多先生二人进了一间卧室,坐定后,里卡多说“我的心肝,我的灵魂和希望,你的里卡多爱你之深胜过爱他自自己!这怎么会呢?难道我变得这么厉害,叫你认不出了吗?唉,我眼睛里的珍宝呀,你再看一看我吧!”
她笑起来了,不让他说完,便道:“请放心吧,你总信得过我不至于那样健忘,连你这位法官老爷理查·第·钦齐卡,我的丈夫,都记不得了。可是当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似乎并不见得就认识我呢,要是你真象你自己所说的那样急切、那样懂事,那么你应该看出,我正象一朵刚开的鲜花,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少妇,除了吃、除了穿之外,还有着别的更迫切的需要呢——虽然姑娘们为了怕羞,不好意思把心事讲出来。但是请想想,你在这方面下了多少功夫?
“你如果觉得研究法律比了解女人的心理更对你的劲,你就不该娶什么太太。不过在我看来。你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法官,你只是圣徒的节日、斋戒日、彻夜祈祷日的街头上的宣道者罢了,亏你对于这一套是那么在行。告诉你吧,要是你让那些替你种田的农夫、也象你垦殖我那块可怜的小小的田园那样,守着这许多休假日,那么你也就别指望会有一粒谷子的收成了。总算天主可怜我的青春,叫我碰到了那个男子,他跟我同睡在这一间屋子里。这里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休假日;从那扇房门里,也从不曾闯进来过那么许多礼拜六啊,礼拜五啊,彻夜祈祷日啊,四季斋戒日啊,我们只是日日夜夜地干活儿,我们的毯子破得特别快。就在今天清早,夜祷钟响过之后我还跟他上了一工呢。所以我很中意他,预备跟他同居下去,趁着我青春年少,努力干他一阵子;那些圣徒的节日、赦免、斋戒,等我到了老年时再来遵守吧。所以你也不必多耽搁时光、赶快回去干你的正经吧。但愿你称心如意,随你爱守多少节期就多少节期,只是把我免了吧。”
里卡听她这么说,心里难受极了;等她说完了,就说道:“唉,我的可爱的灵魂呀,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难道你就不想想你家里的名声、你自己的名誉了吗?难道你不怕罪孽深重,倒宁愿留在这里做这个人的姘妇,却不愿在比萨做我的太太吗?等他一旦厌倦了你,他就会把你赶出屋子,教你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如果在我这儿,你始终是我的宝贝,哪怕我不愿意,你也永远是我的当家人。难道你能因为这无耻的肉欲,连名节都不要了,把我都抛弃了?我爱你是胜过爱自己的生命哪!啊,我心头的希望呀,看在天主面上,不要这么说吧,你跟我回去吧。现在我了解你的痛苦了,我以后尽力补报就是了。那么,我的可爱的宝贝呀,你改变了主意,跟着我回家去吧,可怜我自从失去了你以后,从不曾有一天舒眉展眼过!”
她回答道:“我的名誉,除了我自个儿,我并不希望谁来顾惜——再说,现在才顾惜也未免太晚了——要是当初我的爹娘把我许配给你的时候,替我的名誉设想一下,那该多好呀!既然当初他们并不曾为我打算,那我现在又何必要为他们的名誉着想呢?要是我在这里犯了‘不可救赎的’罪恶,那么我和一根不中用的‘杵’守在一起也好不了多少。请你不必可惜我的名誉吧。我还要奉告你,我觉得在这里倒是做了帕加尼奴的妻子;在比萨,只不过是做你的姘妇罢了。我还记得那时候我要尽守着月盈月亏、以及天宫里的种种星象,才能把你的星宿跟我的星宿交在一起,可是这里全不理会这些,帕加尼奴终夜把我搂在怀里,咬我揉我,要是你问他怎样打发我,那么让天主来回答你吧。你说是以后要尽力补报我,请教是怎么补报法子呢?走吧,尽力做象一个人吧,看你是这样形容枯槁、气急败坏,好象活在人间反而受罪的样子。我再对你说吧,就算那人把我丢了(我看他是不会的,只要我愿意跟他同住下去),我也不会回到你那儿来,因为你已经无论怎么榨也榨不出一滴‘甘露’来了呀。从前我陪着你活受罪,现在还不该另投生路吗?话已经说完了,这里既没有圣徒的节日,也没有那彻夜祈祷,所以我高兴住在这里。现在,看天主面上,决定吧,你再不定,那休怪我就高声喊起来了。”
里卡看见情形不妙,只得忍着悲痛,走出房去。他现在可明白了。自己已经老朽了,却偏要娶一个年青的姑娘来做太太,这是件多么愚蠢的事啊。他又去跟帕加尼奴谈判了一阵子,可全不中用,最后他只得空着双手,回比萨去了。
他受了这刺激,神经渐渐错乱,终于走在街上,连人们招呼他,问他,他也答不上了,除了自言自语地叽咕着一句话:“那强盗窝里是不守什么安息日的!”不久他就死了,帕加尼奴听得了这消息,又深知那少妇热爱着他,就和她正式做了夫妻。直到他们还能行动的时候,他们都是只知干活,从不理会什么圣徒的节日、彻夜祷告,或者是四旬斋等等的。亲爱的小姐们,所以当贝纳卜跟安勃洛乔争论的时候,在我看来,他是把车儿套在马儿前——彻头彻尾的错了呢。
那个“路人”在和哈吉在布洛涅森林里散步时说了这个故事,他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你觉得这个故事有意思吗?”路人问哈吉。
哈吉本来若有所思,这时也跟着笑了“女人本来就不是光靠糊弄就能打发的。”
“我是想问你,你觉得那个海盗和少妇日子会不会长久?”路人又问道。
哈吉没有回答。
“比萨有强大的海军,他们可以去摩洛哥清剿海盗,如果帕加尼奴在战斗中死了,那个女人怕是真的要受活罪了。”路人说。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哈吉问。
“前面。”路人指着前方说“马上就要到了。”
哈吉表示怀疑,因为路人已经这么说了不止一次了。
不过这一次路人好像没有骗他,因为哈吉听到了摇铃声。
“这是什么地方?”哈吉问。
“莎士比亚剧场,它一年只开放四个月。”路人说到“开戏前20分钟会有人摇铃,通知大家入园。”
“我可不是来看戏的。”哈吉说。
“我知道。”路人神秘得笑着说“现在也不是开放的时候。”
哈吉有些疑惑。
“去看看吧,你不是说要找‘标志’吗?”路人劝说道。
哈吉看着那个爬满了藤蔓植物的石墙之间敞开的铁门,它怎么看都像是陷阱。
“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哈吉微笑着对路人说。
路人没在意,彬彬有礼得和哈吉一起走进了剧场。
这个露天剧场不大,入口前是一片自然倾斜的草坪,被一圈篱笆围了起来,周围有很多苍天大树,正对着入口有个高一点的土台,没有幕布和灯光背景,倒是开了不少硕大的花朵,看着很雅致古朴,上面有个小山洞一样的入口。
“我觉得,这里适合表演仲夏夜之梦。”路人看着舞台说“你觉得呢?”
哈吉全身皆备得看着舞台上的小山洞。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路人低声说“但机会就在眼前,我们还是想试一试。”
哈吉和路人对视一眼,他将军用匕首拔了出来。
与此同时四个男子从他身后的入口鱼贯而入,当住了他的退路。
他们穿着戏服般华丽的绣金外套,穿着紧身裤和靴子,腰上佩着剑,看着像18世纪的贵族。
“你说你来自特兰西瓦尼亚,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吸血鬼。”路人说到。
哈吉没有理会他,那四个如吸血鬼一样惨白的男人缓缓得将腰上的剑抽了出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安静无人的剧场里回荡。
“科学不是邪恶的,相反,它是我们掌握的唯一可以消除邪恶的手段。”路人说“当社会本能不断衰退、旧信仰不断破灭时,智慧是我们唯一的指导,请不要把我们当成敌人。”
“你们打算杀了我?”哈吉问。
“别担心,你会变成和他们一样。”路人微笑着说“他们一起也是我们的对头。”
位于哈吉背后的一人举起手里的剑,发出了破空声,攻向哈吉的腰部。
哈吉压低了重心,在金铁交击声中他挡开了那一剑,与此同时向左躲开,那个位置的人同时出手。
他就势向前,把重心转移到了向前的腿上,贴近对方的腰部,然后反转手腕,匕首上挑,那人相当老练,躲开了那足够开膛的一刺,与此同时左边又传来了破空声,哈吉直接单膝跪地,就地打滚,跳出了包围圈。
“我听说当了吸血鬼,就不能干事了。”哈吉粗声说到“我可不想当中看不中用的杵。”
路人露出苦笑,四个手拿刺剑的男人顿时怒不可遏,朝着他攻了过去。
哈吉拔腿就跑。
那伙人分成两组追击,似乎又打算将他给包围起来,哈吉则不断反突围,避免自己被围攻,尽量保持一对一,其中有个人好像不将他放在眼里,剑尖炫耀式得划过,朝着哈吉的咽喉进攻。
这时哈吉拔出了备用匕首,捏着刀尖像飞刀般扔了出去,命中了对方的喉咙。
黑色的血流了出来,看着像是石油。
不死的吸血鬼震惊得摸着脖子的匕首,然后倒在了地上。
“你们不是吸血鬼。”哈吉看着剩下的三人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但我不想成为你们一样的怪物。”
“这由不得你。”其中一人说,然后三人又将哈吉给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