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个城里人闲得没事做,去问一个从外省来巴黎的乡下人,你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是什么,他们十有**都不会理他。
当城里人看了田园牧歌式的爱情向往着田园生活的时候,那些“田园”来的人却想办法在城市里扎根,农村人务实的本性让他们更看重一些更实际的东西,有那个时间聊天不如多卖点东西,多存点钱在城里买个房子,早点结束漂泊的生活。就像那个载着哲学家渡河的船夫,他也许不懂什么是哲学、数学,可是他会游泳,况且一个巨浪把哲学家打翻在河里的时候他还在船上,所以他才能悠哉地和不会游泳的哲学家讨论“生命的价值”。
《了不起的盖兹比》里父亲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当你想要批评别人的时候,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你那优渥的条件。
半个世纪之前,当贾尔斯·科里刚来到新大陆的时候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他不看守仓库的时候偷东西,轮到他看守东西的时候他监守自盗,在法庭上撒谎、与男教师打架,多次因斗殴和扰乱秩序而被起诉。1676年时他用棍子狠狠打了一个小偷一顿,随后假装那个年轻人是自己摔倒的,几天后那个小偷就因伤去世了。
贾尔斯还会拔除篱笆恐吓马匹、卖东西的时候像莎拉·古德那样刁难人,就连娶了他女儿的女婿们也反感这位岳父。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两手空空的穷鬼变成了塞勒姆有头脸的人物,1691年的时候甚至还成了塞勒姆礼拜会的成员,在他入会之初就有人提起过他那段声名狼藉的历史。
还是那句话,当你想要批评别人的时候,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你那优渥的条件。人都是这样的,希望自己的公共形象保持光鲜,与名人有道德的人建立联系会让旁观者觉得自己高大,与科里这样的人同样成为礼拜会成员会让人觉得如同一只苍蝇掉进了好牛奶里,没有毒,却看着恶心,一杯好端端的牛奶一下子掉了价,让人失去了喝下去的渴望。
过去用不干净的手段爬起来的人往往希望自己洗白,哪怕用来给他“洗礼”的纯净水会因为他而变脏了他也在所不惜。
但就算是贾尔斯·科里这样的人,遇到了塞勒姆村里被女巫诅咒的女孩们也只有认栽的份,他这样的性格结识了很多仇家,是个爱争论的坏邻居,又偏巧他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女婿们就盯上了他们的老岳父用各种手段积累起来的财产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过那时候的塞勒姆就算是匹劣马也要面对被人欺的命,贾尔斯并没有像奥斯本的爱尔兰丈夫一样和她划清界限,所以他也站在了被告席上。
4月份遭到巫术指控的人足有25人,是3月份的五倍,并且对象不再仅限于女性,除了贾尔斯·科里,提图芭的印第安丈夫约翰也成了被怀疑的对象,他们皆因配偶遭人怀疑。在法庭上审讯的时候贾尔斯25岁的女婿声称他的岳父曾经诅咒过他家的果园今年会着大火,如果没有明年也会烧起来,总之果树就是长不出果实。
十五年前普洛克特家屋顶忽然冒起大火,科里也被认为是罪魁祸首,但约翰·普洛克特不是指控他纵火,而是说他用了“恶魔之手”点燃的。
约翰·普洛克特的妻子之前在大庭广众下被女孩们指控是女巫,如果约翰·普洛克特不把自己撇干净当原告,伊丽莎白的罪名成立,他自己也有可能和贾尔斯·科里一样站在被告席上。
贾尔斯大骂约翰·普洛克特在诽谤,然后许多旧时恩怨都浮现了出来,科里竭尽全力推卸掉那些指控,他否认自己和魔鬼签过契约,一生没有受过任何诱惑。
因为害怕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动武,贾尔斯的双手被捆绑着,他只能像个被捆结实的美洲狮一样咆哮。
他解释不清楚玛莎·科里身上的绿软膏是怎么来的,只能说那软膏是他眼里“该死的,恶魔般的流氓”邻居给的,邻居们则指控他在自家牛棚里慌里慌张,当哈桑询问他“是什么让你受到惊吓时”他只能回答“我一辈子从来没有怕过”。
像约翰·印第安这样的近距离观看过巫术指控的人已经明白过来,要在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名字前将别人的名字奉上,比起当被告,当被害人要安全地多。巫师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可以是乞丐,也可以是正式的教会成员和外部人员,所以在4月10日帕里斯布道的时候,约翰·印第安在教堂的长椅上被“两个幽灵”袭击了。
这两个幽灵其中一个是莎拉·克罗伊斯,也就是丽贝卡·纳斯的妹妹。
她的生活过得比姐姐艰辛地多,早年她的第一任丈夫丹恩被印第安人袭击了,她作为寡妇一个人抚养5个孩子,后来才嫁给了克罗伊斯。
莎拉当时不懂规矩,她居然和约翰·印第安争辩“你为什么害我”这种问题,就连一条在礼拜堂桌子底下给主人暖脚的狗都知道这么做是危险的。
以前贾尔斯·科里和男老师打架的时候往对方身上泼了一盆脏水,这手段下三滥却有效,原本该和科里一样站在被告席的约翰·印第安不成了原告了?
这已经不是审判了,而是一场大型舞台表演,什么样的人都想上去演戏。
美好恬静的田园时代已经成为过去,治安官会和那些闹事的酒鬼一样在酒馆里喝酒,这是一种以逸待劳的管理方式。
开始女巫审判后这些治安官们有了新的工作,那就是抓捕女巫和巫师,因为指控不断向小镇边缘蔓延,他们留在酒馆里的时间就少了。
牧师的外甥女阿比盖尔·威尔姆斯也经常在酒馆门口出现,她和她的小姐们也把酒馆当成了集合的地点。
法官哈桑从来没有隔离这些女孩儿或者是单独审讯她们,也没有尝试科学举证,而是派出治安官抓捕、审讯、关押。如果当时塞勒姆有个理性精明的法官,不像哈桑这样片面听信“被害者”证词,美化了青少年遭到的痛苦,或者牧师们说的“恶魔学”和辨别魔鬼的方式,就不会有那么多孩子失去父母了。
女孩们指控的女人几乎都是孩子的妈妈,也不知道女孩们有没有想过那些年龄比他们更小的小孩失去了母亲将来该怎么生活。
小安·帕特南是长女,她有了弟弟妹妹后,妈妈就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了。
而且她还接连替夭折的弟妹守陵,体虚又再次怀孕的妈妈没有精力去关注她的心情。
也许等到有天她们长大一点,自己也成为孩子的母亲后会明白,会向被她指控的受害者道歉,但受害者们为什么要为了她的良心安宁而原谅她呢?
别把不可原谅的事当做一个儿戏,因为它是不可原谅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们都是一群没懂事的孩子,只是为受到关注而感到雀跃。
这是女巫们和魔鬼们的狂欢节,而这仅仅是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