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会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昨天晚上她一时头脑发热,直接动身离开,完全没有想过要先找到投宿的地方。
里昂是博纳福运输公司的总部,她相信自己去找加斯顿·马丁找一个落脚点还是能做到的。
这是年轻人很容易犯的错误,容易冲动行事,在这种国际性场合,闹出昨天的动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议论。
但乔治安娜不在乎了。
那个被乔治安娜认定为弱女子的约瑟芬很能干出一些残忍的事,她不是要装出端庄贤惠的皇后的样子么?那就先从收拾“宠妃”开始吧。
如果不是约瑟芬任意妄为,拿破仑也不会失去控制,从一个渴望家庭和安定生活的男人变成一个野心家。
换一个想法,法国可以不去打俄罗斯,这样就用不着她贴心地为那些侵略者想冬装的事了。
约瑟芬是那种直觉敏锐,理性不足的女人,乔治安娜的优点则是理性,她怎么能因为感情用事、乱发慈悲把自己的立场给忘了?
只要法国人忙于国内的建设,就没空去侵略别国,他们已经不是那个孱弱、差点被周围的国家瓜分的国度了。
拿破仑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他的野心需要被控制,然而宪法困不住他。他的弱点是女人,约瑟芬光顾着巩固自己的地位,连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都可以牺牲。
至于拿破仑所依仗的军队,他们在文明世界被缚住了手脚,到了蛮荒和战乱的地方就变得军纪涣散。
如果你做不到残忍,那么你绝对会受害于那些能做出残忍事情的人。
到魔法学校学习不是为了成为一个天真又软弱的人,而是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比如遇到摄魂怪,懂得怎么防御反击。
獾的利齿你不会想尝试。
约瑟芬以为把乔治安娜逐出社交场合她就不能兴风作浪了?
乔治安娜会证明她错了。
她在温暖的室内喝了一杯威士忌,大清早就喝酒并不是好事,但她是英国人,英国人就喜好喝酒。
她将空酒杯给放在了桌上,然后去见老乡去了。
“见鬼地打扮漂亮点。”乔治安娜喃喃低语着,他以为她是什么?埃及远征军的战利品吗?
那见鬼的阅兵式她不想参加了。
她既不能办事,也不能参加社交活动,留在里昂干什么呢?
她就奇怪为什么约瑟芬要编出那样的谎话来骗拿破仑带着自己来里昂,建国这样的大场面当然出风头了,又是聚会游行、又是阅兵,还有招待会和工厂视察,热闹程度比三强争霸赛、魁地奇世界杯还有过之无不及。
既然她成了不受人欢迎的人,何必还干讨人喜欢的事。
她要回巴黎。
但是在走之前她要大闹一场,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却一定会让某些人觉得自己颜面无光。
当她重新回到餐厅旁的小客厅的时候雷卡米尔夫人正在和两位英国人“社交”。
等乔治安娜进来的时候,两位绅士都停止了这个话题,站了起来,朝着她行礼。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乔治安娜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着坐着。
“聊我们在亚眠的见闻。”小查尔斯似乎觉得乔治安娜还保持着男装打扮很有意思,从腰带的搭扣上取了一盒雪茄,递给了她。
乔治安娜毫不客气地拿了一根,梅里爵士则取了打火石,很殷勤地为她点了烟,雷卡米尔夫人见怪不怪,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你们在亚眠遇到了什么趣事?”乔治安娜慢慢地吸了一口烟,雪茄的味道很重,她可不想被呛到引人嘲笑。
“法国代表住在弗勒威尔先生的家里,他本来只是暂住,现在几乎变成常驻了。”小查尔斯也拿了一根烟,在乔治安娜对面的沙发坐下“她也会骑马,而且还会打猎、游泳,家里有个不结冰的游泳池。”
乔治安娜笑而不语。
约瑟夫·波拿巴长得英俊,也喜欢追逐女人,他自己都那么风流,怎么可能管得住同样喜欢社交风流的约瑟芬。
“她骑马是侧骑的。”小查尔斯说“你在巴黎也这么骑?”
乔治安娜大笑起来。
等她笑了一会儿后,她缓缓地说道“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女性都是这么骑马的,还有不少女子扮成男装参军,这是个自由的国度,查尔斯。”
“一个言论都不自由的国家怎么会是自由的?”
“与其给你们自由说谎的权力,我宁可你们闭嘴。”
“哦,你就是那么帮他说话,对吗?”查尔斯讥讽着。
“事实上不是,他对埃及的那个女人说,只要她生了孩子就和约瑟芬离婚,这是你们男人常用的伎俩。”乔治安娜吸了口烟“他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如果生了孩子,他就将那个孩子指定为他的继承人。”
“你相信他了?”梅里先生问。
“当然不。”乔治安娜冷笑着“他要真的那么干了,他就不是凯撒了。”
“那你怎么答应他了?”小查尔斯问。
“他很聪明,比大多数男人有趣多了。”乔治安娜像火龙一样吐出烟“沙漠在我眼里只有荒凉,但对他来说是可以踩在上面的大海。”
“你真的相信将硝石倒进海里能结冰?”查尔斯说。
“他是战场的魔法师,谁知道呢?”乔治安娜微笑着“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场实验而已,他吓着你们了?”
“有人说他是摩西,要在海上开一条路,通过英吉利海峡,将他的千军万马运到对岸。”查尔斯傲慢地说“纳尔逊说,波拿巴要是敢那么做,他就用大炮轰了那些冰块,伟大的波拿巴只会像法老一样沉入海底。”
“他在英国有追随者?”
“谁会追随那个矮子。”查尔斯讥笑着说。
“就像我之前说的,他能把战争变得像艺术,我可是个反战的人呐。”乔治安娜有些困顿地说“有时我会被他所操控,有时他也会被我操控,你们听说过圣马丁运河的事了?”
“知道。”梅里先生和气地说。
“那个工程会耗费很多人力、物力、财力,让他无暇出兵,但他还是那么做了,因为他知道这会给巴黎带来干净的饮用水,瘟疫一样可以左右战争,你们在埃及遇上黑死病了?”
乔治安娜问查尔斯,后者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琴纳先生在英国学术界被排挤,格洛斯特医学会抨击他践踏了西波拉底的医生誓言,还要开除他的会员资格,但是在法国他却被礼遇,去年开始,拿破仑就在推广种痘了,这次去圣多明戈的士兵很多都接种过,可谁能想到他们会遇上黄热病呢。”乔治安娜叹口气“总是会有我们意料不到的情况发生,我其实有几次机会可以离开,但我想证明他错了,我选择留了下来,然后你看我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小查尔斯问。
“学校老师,专门负责教育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乔治安娜苦笑着。
“哪座学校?”小查尔斯锲而不舍地问。
“你们找不到的。”乔治安娜压低了声音,用蛇一样的声音说“因为那是一座巫师学校。”
“哈哈哈。”在保持了一会儿诡异的寂静后,梅里爵士大笑道“我饿了,早餐还没好吗?”
“里面请。”雷卡米尔夫人说。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小查尔斯挑衅般问乔治安娜。
“不如去歌剧院怎么样?”推门而入的纳尔博纳·拉腊对众人说,他的身边跟着戈丹“我听说帕伊谢洛也来了。”
帕伊谢洛可是大名人,但他只是个作曲家兼指挥,乔治安娜一直都不明白拿着根小棍在乐队面前站着的“指挥”到底有什么用。
“还有很多明星也来了。”戈丹用法语说。
“包括乔治娜?”乔治安娜问。
戈丹没有回答。
“就这么决定了!”乔治安娜愉悦地宣布“我正好有部戏想让他们排演。”
男人们都没说话,安静地坐在了餐桌边。
“灾难。”雷卡米尔夫人微笑着说。
“为什么提起灾难你还笑地出来?”乔治安娜问。
雷卡米尔夫人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