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战场上遇到恶劣复杂环境是最常见的一件事情了,世界上各地区因为地域和气候的差异,造就了不一样的气候和地形。沙漠戈壁气候非常干燥,极为缺少水,并且没有食物可以补给,拿破仑远征埃及时狗肉都吃了。
但其实沙漠里战斗不是最恐怖的,若论最难作战地方应该是丛林战。
二次世界大战的太平洋小岛都是绞肉机。
相比起远道而来的法军,熟悉地形的圣多明尼克游击队其实更有优势。唯一的好处是圣多明克绝大多数土地都被开发了,变作了农场,可能比起太平洋小岛应该会好一点。
丛林特别是原始森林中几乎没有普通平民生存,而且潮湿的雨林也会让燧发枪无法开火。
综合这些条件,就算法国人最后赢了,那也是惨胜。
拿破仑的统治是建立在“让人目眩神迷的胜利”的基础上的,一次惨胜不能激荡起法国人的激情,更别提之前远征埃及的失败了。
来参加狩猎的不只是法国和英国人,乔治安娜发现没跟着“国王”去狩猎,留在营地里的还有不少穿着异国服装的人,其中包括穿着东南亚服饰的人。
暂时充当乔治安娜侍女的拉纳夫人跟她解释,这是巴达维亚的使节。
10月10日签订的和约草案只是初步对马耳他、埃及、好望角等领土达成了共识,贸易协议还在商谈中,当时这些盟国并没有允许参加会议。
除了贸易,还有交换俘虏的事,总而言之那么早就开庆功宴好像太早了。
从乔治安娜听说的风评,那场庆功宴比拿破仑的生日庆典有趣,拿波里昂尼编故事的能力挺厉害,毕竟他曾经梦想当作家,那次宴会他玩得很开心,几乎所有人都被他所说的以“满月”为名的埃及公主给唬住了。
戈丹·普瓦特温甚至还想以她的故事写一部歌剧,他之前所写的马拉的故事大获成功,而这个原本默默无名的年轻人一下子成了巴黎有名的“御用”作家。
宫廷大元帅迪罗克在吕西安不在的时候负责剧本、书籍审核这一块,同时他还是乌弗拉尔的女婿。
朱尔斯·乌弗拉尔是尤利安·乌弗拉尔的堂兄,这一家人是西班牙银行家,平时住在巴黎。作为参与了雾月政变的大臣,乌弗拉尔才没有和安特卫普的市长一样被关进监狱,但他也不能随意离开,这一次买粮刚好给了他机会。
投机商看准了机遇是不会放过的,谁都看得出来英法和谈只是暂时的,即使冒险,甚至会得罪拿破仑,乌弗拉尔还是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这个机会。
“管家”格兰尼特也在和戈丹、迪洛克聊天,苏菲在戈丹的旁边,似懂非懂地听他们说话,也许是她觉得实在没趣,因此有些走神了,她最早发现乔治安娜朝着他们走过来,于是立刻拉了一下戈丹的衣袖,男士们的视线也因此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无论白昼与黑夜,您的美貌永远那么耀眼。”格兰尼特笑盈盈地说。
“谢谢。”乔治安娜微笑着说“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西班牙资助给贵国的六艘军舰。”格兰尼特说。
光靠西班牙的海军是没法冲破英国海军的,这就是为什么西班牙的查理四世财政那么紧张,却不能从墨西哥把银币运往欧洲的原因,西班牙自土伦之战后就是法国的盟国了。
六艘老战舰能做什么?现在的西班牙海军又不是昔日的“无敌舰队”。
“您知道这六艘战舰是从哪个港口驶出的?”格兰尼特又问。
她摇头。
“迦太基,汉尼拔的故乡。”
乔治安娜睁大了眼睛。
“您的丈夫有个强劲的对手。”格兰尼特调侃着“我们刚才在讨论这次出征圣多明尼克,这六艘战舰会不会参与。”
她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们讨论的这个“英雄”和那个要她打小白脸的男人真的是一个人么?
“你们上次和杜桑·卢维杜尔的军队交手,感觉怎么样?”迪洛克问。
“这你恐怕要问我国的军官。”格兰尼特有些傲慢地说。
“他们还在用毒箭吗?”迪洛克调笑着。
“就我所知他们知道怎么用枪。”
乔治安娜想起来了,古印第安人生活的地方长着一种有剧毒,名叫箭毒木的植物,当地人经常在树干上割开一个伤痕,让树脂流出,然后用树脂涂在箭头上捕杀猎物。
这种毒几乎见血封喉,印第安人用这种弓箭对付英国殖民者。
“圣多明尼克有箭毒木吗?”乔治安娜问。
迪洛克和戈丹方法没听懂她说什么。
“我认为没有,箭毒木只在太平洋的小岛上有。”格拉尼特一字不差地将箭毒木的拉丁文说了出来。
“我知道它的解药。”她喜滋滋地说“先咀嚼半边莲再咀嚼马蹄细辛,最后吃点薯类就可以解毒了。”
“您怎么知道?”格兰尼特问。
“我懂点草药,书上记载了。”乔治安娜说“但这两种植物只生长在印度和亚洲,常有人说毒物的附近就有解药,就像箭毒木只生长在太平洋。”
“你可以给那些要远行的人做护身符。”格兰尼特说“我听学者们说埃及的女智者会使用巫术和医术,治疗被蛇和蝎子咬伤的患者。”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乔治安娜赞许道“我可以把解药放在护身符里面。”
“请恕我冒昧,我先失陪了。”戈丹忽然对格兰尼特说,然后拦着乔治安娜的肩膀,将她给带走了。
跟着走的还有苏菲,他们走了之后迪洛克立刻和格兰尼特继续刚才的话题。
一直走到格兰尼特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戈丹才停下来,然后笑盈盈地看着乔治安娜。
“您找我有事?”
“我有个主意。”乔治安娜仰视着戈丹“我们树一个纪念柱怎么样?”
“纪念什么?”
“我刚才在看西塞罗的书,汉尼拔本打算从朱诺的神庙里夺走一根金柱,但他不确定它是纯金的还是镀金的,于是他钻了一个洞,发现里面是纯金的,正打算将它带走,当天夜里朱诺在他的梦里现身了,她警告他不要那么做,否则她会让汉尼拔失去一只好眼睛,汉尼拔听了朱诺的警告,命人用之前钻出来的金屑打造了一只金牛犊,安置在那根柱子的顶端,我记得拿波里昂尼两次远征意大利都没有树立任何纪念物,我们可以将参与了那次战争的人们的名字刻在柱子上。”
戈丹笑着摇头。
“这是个坏主意?”
“我怀疑我在做梦。”戈丹笑着说“而且是充满了神话与史诗的梦。”
“我记得你有个亲戚是建筑师,让他来负责设计如何?”乔治安娜没有理会戈丹的疯话。
她自己何尝不是那么觉得呢?
“我们要立在哪儿?用什么样式的?”戈丹问。
“这不是关键点,我需要黄金和白银。”乔治安娜说“想要将自己名字留在那个华表柱上的人都要捐钱。”
“你需要多少?”
“别问我,你去问他。”乔治安娜示意着森林的方向“尤其是白银,我想做瓷器的生意,将贵族和有钱人家里的银盘换成瓷盘,你去问问塞夫尔的瓷器厂是不是国有的?”
“是的,小姐。”戈丹顺从地说。
“塞夫尔的瓷器是法国皇室御用的,国王经常把它们当作外交礼物赠送给其他皇室。”苏菲紧接着说。
“我相信其他将军们对您的提议会很感兴趣的。”拉纳夫人连忙说道。
“我喜欢素瓷,洛可可风格太华丽了。”乔治安娜对戈丹说“但是送给威尔士亲王的瓷器要华丽一点。”
“是的,小姐。”戈丹笑着说。
“你去把利昂库尔夫人叫来,我需要施药所的药。”乔治安娜对拉纳夫人说。
“是。”拉纳夫人对她屈膝行礼,然后离开了。
“玛蒂尔达上哪儿去了?”乔治安娜问苏菲。
苏菲摇头。
“我有个剧本要写,她把内容记录好之后,你继续写。”乔治安娜对戈丹说“干活去吧。”
戈丹朝她鞠躬,然后走了。
“这里是猎场,但我可不想我的侍女变成别人的猎物。”等戈丹走远后乔治安娜说“请注意你们自己的言行。”
“是的,小姐。”
“如果你们谁敢和项链事件里的让娜一样假借我的名义行骗,我不会只鞭打你们一顿,我会用烙铁毁了你们的脸,你去把她找来,我要组织妇女们做护身符。”
苏菲屈膝行礼,然后走了。
这下乔治安娜落单了。
“卡罗兰,你在吗?”她问道。
“在。”卡罗兰懒洋洋地说。
“你觉得刚才那个是不是魔法?”乔治安娜问。
“我不知道。”卡罗兰低声说“你刚才看起来有点可怕。”
“我以前没有预言方面的天赋,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乔治安娜平静地说。
“不如我帮你写那个剧本,如何?”卡罗兰说“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随你。”她无所谓地说。
正巧这时狩猎的队伍回来了,营地里吹响了号角。
好像一切都与旧时代一样,只是“国王”换了个人。
她在人群中,凝视着那个穿着灰色外套,被雇从们簇拥着的骑士,他看起来有点严肃,并且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又或者已经习惯了被人注视的感觉,没有回头看她。
“吾王忘我。”她用英语低吟着赫恩说的话,如果她变成了鬼魂,他会和理查二世一样做一个皇冠锁喉的白鹿章,随时戴在身上吗?
“他不会忘了你的。”卡罗兰劝道“你就像伊西斯一样,将他给重新拼起来了。”
乔治安娜倒是想起了教会图书馆里记录的另一个秘闻,罗马弗拉维王朝的末代皇帝多米提安在位期间的事迹在世俗中被铲平了,整个罗马帝国只留下了一尊雕塑,他的尸体被人砍成碎片,而他的妻子把他碎裂的身体收集在一起,并且一块一块地拼起来缝合。
然后她找来了雕塑家,要他们展现她丈夫遭到的命运,随后这夫人就把雕像立在了朱庇特神殿的路上。
教会的书中描写,他是个被精英痛恨,平民喜爱的皇帝,因为他资助了许多建筑工程,为群众提供娱乐。
军队也爱皇帝,除了提高士兵的待遇,他还亲自领导了好几次军事行动。
这导致了他国库空虚,他近乎抢劫的方式从富人手里收走了大量财富,许多参议院被他以叛国罪处决了,最终参议员们密谋刺杀了皇帝。
元老院对皇帝的死很高兴,平民漠不关心,军队则非常悲痛,当军队准备为他复仇时,因为缺乏领导人未能成行。
多米提安崇拜密涅瓦,基督教徒将他当作早期迫害教徒的皇帝之一,恶魔数字666就是在隐喻多米提安。
给了军队“宠爱”和特权,接下来就轮到有钱人和新贵了,否则他们会不喜欢拿破仑,转而和别人眉来眼去了。
汉尼拔失败后,迦太基也名义上保持独立,实际上沦为了罗马的附庸。
多么让人唏嘘。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她默不作声地走向自己的帐篷,等会儿她还要面对那个脱掉让人目眩神迷外衣后的“民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