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多数男子来说,为了国家奉献自己的生命是一种职责。
但是少有人会为了国家,将自己的妻子给贡献出来。
女儿都可以当作政治联姻,拿破仑·波拿巴似乎是自己幻想出了一个故事,西弗勒斯为了英国,让乔治安娜接近法兰西第一执政。
他确实需要黄金,从地方吸血收上来的通行税很快就用光了,但圣马丁运河的3000万法郎预算还不见踪影。
人活着除了需要食物还需要干净的水,英国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因为“面包与血”运动,英国的粮食价格已经成为欧洲第一,这种第一恐怕没有哪个思维正常的人觉得荣耀。
英国有济贫税,这原本是英国比法国制度优越的地方,让穷人就算没有足够的钱买面包,也可以不致于饿死,现在它成了一个漏洞,财务大臣阿丁顿不能无止境得印刷纸钞,裁减皇家海军的军费就可以将这笔钱用在国内的饥民身上。
法国海军不是没了么,利用英吉利海峡这个天然的阻碍可以挡住法国的陆军。而且比起“远在天边”的拿破仑,迫在眉睫的国内动荡更需要平定。
平民拿着纸钞就以为它是钱,一个个为了它“目眩神迷”,用纸钞糊弄拿破仑是不可能的,英国需要用黄金储备才能买到法国的粮食。
法国海军尚且都不能突破英国战舰的封锁,何况是几个银行家,金钱在绝大多数场合都可以开路,但是对于身负国家责任、使命感和荣耀感的军人行不通。
英国的王牌是资本主义发展,保证了工业具有不可战胜的优势,但还没发展到放弃本国农业的程度,进口的粮食仅占本国粮食消费的六分之一,要说断了进口粮食就会缺粮到饿死人还不致于,没有波罗的海还有美国和加拿大。
真正牵动英国人粮食输入威胁的是价格,1815年发布的谷物法是规定了国产谷物的“平均价”达到或超过了某个程度时才可以进口。
Corn在英语里代表的是玉米,玉米非常高产,大量粮食输入会让粮价下跌,当粮价低于每夸脱80先令时就绝对禁止进口了。
拿破仑放出消息,让法国的银行家去购买“抵运”英国、荷兰的粮食,这让市场变得更“火爆”了。
饥荒来了,大家快抢粮。
就算不缺粮的人也会在家里囤积,市面上更缺粮了,粮价继续往上涨,英国本土还有辉格党和托利党这两个代表金融界、商业阶层和地主阶层利益的政党派系的斗争,辉格党代表的是“好斗的苏格兰长老会派教徒”。
内斗斗得不亦乐乎,他们谁还会管平民的死活。
虽然乔治安娜不知道是谁想到的主意,要用黄金买法国的粮食,但拿破仑确实想答应,他只是想把责任推给乔治安娜罢了。
她是英国女人嘛,凯撒和安东尼都有被克里奥佩特拉迷得晕头转向,干出损害罗马利益事情的时候,他小小的拿破仑干出荒唐事也不奇怪。
这个人坏就坏在他推卸责任后,还把事情的大概跟她说了,要让她知道英国不缺粮,或者说不像市面上表现得那么紧缺。南海事件折射出英国人对市场的不冷静,一如法国人对政治的不冷静,不冷静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就跟葡月暴动那些听从了保王党的煽动,拿起武器的平民一样。
暴动可以用炮弹让那些自以为自己很安全的人知道什么是害怕,然后退出这个游戏。
英国的乱局就唯有时间和利好消息才能让恐慌缓慢平静下来。
民主制度下人民是舆论的奴隶,拿破仑不看法国报纸,用他的话来说“我国报纸上登的东西都是按照我的旨意写的。”
但他懂英文,还读得懂英国报纸,在埃及期间因为封锁,他还是从英国报纸上知道督政府在他不在国内期间干了些什么事。
每天早上理发剃胡子的时候他都会浏览报纸,虽然他不准法国报纸乱写,但他的权力还没延伸到英国、德国,别的国家的报纸写什么他又管不着。
乔治安娜是多么希望英国报纸能将“窃国大盗”、“科西嘉怪物”这些词写在文章里。
她原本是个体面人,能道貌岸然得当老师,教孩子们怎么做一个正直、有品德的人。
现在别提以身作则了,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一个“荡妇”的标准。
她将面前的肉馅当成某人的肉,用刀狠狠得剁。
也许是因为她身上杀气太重,厨房里的其他人都退避三舍,法国人对自己的美食和厨艺都非常有自信,英国菜和法国菜完全没有可比性。
然而现在朗布依埃的厨房是“英国夫人”管的,这些从巴黎各大餐厅找来的大厨们全部都要听她的。他们被要求用从森林、沼泽能找到的草本、木本、坚果、菌类,这些可以随地取材的食物,制作出一桌华丽的美食。
肉类的价格当然也上涨了,到了一定的时候平民也会吃不起肉,不过权贵们不用担心这些,要他们和平民一样忍饥挨饿,除非是战场那种地方。
他们主要是要做个样子,表明自己也吃和平民一样的食材,至于平民做得没那么好吃是自己的手艺问题,就跟考奖学金平民考不赢有钱人的孩子是一个道理,是你自己的实力不够。
一样的肉加了香料和不加香料是两个口味,这一点乔治安娜表示理解,但是这些大厨不能把她当傻瓜,全买昂贵的香料。
她个子小,年纪看起来又很轻,结果就被人轻视了。
一小瓶伊朗来的上等红花能抵得上等量黄金,他们随意挥霍不说还打算偷拿。她本来想和和气气、快快乐乐地把事情给做好,制作美食和创新菜肴是个让人愉快的过程,结果他们这么做,让她不得不对一些昂贵的香料进行管控了。
她本以为这么做会让高傲的法国厨师拂袖而去,但他们选择留了下来,只是厨房里没有一开始那种欢乐的气氛,更多的是一种类似军事化的寂静。
自己家里做饭和餐馆可不一样,每一个大厨都有自己的团队,每个人分工明确。朗布依埃盛宴并不需要所有请来厨子都留下,这些合作的厨师之间也存在竞争。
大厨就像是“将军”,表情严肃威严地对助手们发号施令,试验菜肴其实早在他们来到朗布依埃前就已经开始了,餐厅也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有很多权贵会去餐厅吃饭,会和一两个主厨成为朋友。
先不提历史留名的问题,如果能获得第一执政的青睐或者在宴会中拔得头筹,以后回了自己的餐厅也会吸引很多顾客,甚至自己可以开店。
为自己工作当然是认真的,那事关自己的利益,不用乔治安娜督促他们也会监督自己的团队。
日常消耗的香料积累起来也是个不小的数字,不过她选择放任,创造者本来就要经历失败,失败会造成损失,她不会在这方面对他们束手束脚要求他们节省,甚至连昂贵的香料她都对某些人管得不严,她只需要盯着那几个偷奸耍滑的厨子就行了。
她不会因为他们偷了东西就开除了他们,她要让他们干活干得难受,心情不好当然无法发挥创造力,制造美味又创新的食物,做美食也需要灵感。
他们基本上已经被淘汰了,除非他们真的想有作为,那种看着别人成功的感觉比看不见还要难受,尤其是他们本来是一条起跑线上,结果因为自己的问题而输了比赛。
当别人光环加身,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享受荣耀时,自己却在悔不当初。看到了“失败者”的那张脸,其他守规矩的会更加守规矩,毕竟他们也不想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她并不为自己的手段感到骄傲,而且她开始明白为什么霍格沃滋的家养小精灵喜欢西弗勒斯更多于她这个对它们好的人的原因了。
格林德沃说阿不思是个伪君子,西弗勒斯也说她是假好心,一个真正贞洁的女人不会和她一样倒入别的男人怀中,她只是和阿不思一样,被教条给限制给限制住自己的言行罢了。
阿不思将格林德沃关在了高塔里,他也把自己关在了高塔里,将自己伪装起来,小心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者。
至于她自己,则对才华横溢的男人没抵抗力,她骨子里也是个不守规矩的女人,只是她目前没有遇到如达芬奇或者莎士比亚这种善于绘画和诗歌的人。
倘若不想自己声名狼藉,最好就是远离诱惑,她想学莱蒂齐亚在远离人世的地方隐居。
这一次一个男人也别想进她的家门。
女孩应该互相帮助,而不是因为爱,互相嫉妒以至于互相压迫,她会帮助约瑟芬,让那个科西嘉矮子不能轻易和她离婚。
盐碱地不论怎么努力还是长不出庄稼,这个时候放弃、另谋高就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那也不意味着要去找哈布斯堡家的公主,他放弃世袭,和凯撒一样指定继承人不是一样吗?
等他那个孱弱的“罗马王”长大,还不如在成年人里找一个继承者,当然这意味着内斗,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哦,真见鬼!
“乔治安娜小姐。”
她正剁肉馅剁得起劲,拿破仑的贴身男仆来找她了。
“老爷让您上去一趟。”
她扫视着那些忙碌的厨师,他们忙着自己手里的事,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这里的动静。
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己一走厨房里会“热闹”成什么样,能这么近距离接近“绯闻”,要不是现在报纸被拿破仑管控着,他们肯定会把“内幕”卖给小报记者的。
投降的法**人,不守妇道的英国女人,什么凯撒和克里奥帕特拉,明明是查士丁尼和狄奥多拉,下流痞配妓女,都已经名誉扫地了,还要什么名声,在乎别人的看法。
她豪迈得把刀插在了木头案板上,将围裙给解下来,悄无声息地跟着男仆离开了厨房。
她也没有耍威风威胁那些厨子在她不在的时候必须努力干活。
他们是艺术家,不能让他们太束手束脚,但灵感有时就像是柠檬汁,需要用力挤才会有。
这个厨房其实和温室一样都是她的,只是这一次她不用遵守教育法给、不用忍那些“小超人”,做她真正的自己了。
就是不知道这种自由能坚持多久,因为她那个爱自由的法国情人最后还是失去了自由,从荒野的狮子变成了荒岛的狮子。
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跟着他去荒岛上当囚徒,她不介意荒凉,以前荒原她也住过。
她只是觉得西弗勒斯遭了那么多罪,不能让那个罪魁祸首活得太舒服了。
事到如今她还是想维护他的荣誉,虽然这么做很徒劳。
那天在河边他帮她解开脚镣,举止虽然挑逗却还在**的范畴,后来他就忽然失控了。
这就是做事不经过大脑的下场,他搞砸了一切,本来就全是他的错。
离开了朗布依埃城堡的厨房后,她听到了枪声。
朗布依埃领地还有猎场,好像他正和客人们一起在林中打猎。
看起来真有国王派头。
她不想参与狩猎,但她不知道他叫她去干什么,因为有约瑟芬在,城堡里他也不敢有出格的举动,离开城堡可就不一定了。
好在男仆带着她往楼上走,并且不是去的卧室,而是书房所在的塔楼。
当男仆打开门的时候,窗外的光线太过耀眼,让她眼睛花了一下,后来才发现波拿巴正站在窗边,一边喝葡萄酒一边欣赏着风景。
除了身高之外,他确实是个优雅动人的人,这里没有巴黎的拥挤吵杂,也没有肮脏的街道,只有干净的蓝天、森林、湖泊,以及广袤的农田。
这个领地原本是属于路易十六的,弗朗索瓦一世曾在这里病逝。城堡的主人们开凿了河道和池塘,修建了花园,后来玛丽·安托瓦内特也在这里住过,但她不喜欢哥特式,路易十六就将那个花园改建成了英国样式的花园。
现在拿破仑就在看那个花园,约瑟芬正在里面布置会场,但是当他察觉到有人来时,便将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
她有一瞬间感到嫉妒,不过她很快就想起了马尔福家的庄园,当时西弗勒斯和德拉科小夫妇正在布置迷宫,当他察觉到她在二楼阳台出现后,黑色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那么好的男人,她应该好好珍惜,乖乖呆在家里,而不是跑到这个名利场里鬼混。
看来阿不思的权力欲也影响了她,拿破仑就是她的格林德沃。
“过来。”他对她说,向办公桌边走去。
男仆关上门出去了,她走到了桌边,发现桌上摆放了十几个小盒子。
“珠宝?”她不可思议地说,甚至觉得有点被冒犯了。
“打开看看。”他神秘地笑着,闻着水晶杯里的葡萄酒香气。
乔治安娜狐疑地打开了其中一个盒子。
里面不是珠宝,而是一个红丝带的青铜勋章。
“选一个你喜欢的款式,以后它会成为法国荣誉军团勋章。”拿破仑放下了水晶杯,打开了另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勋章款式华丽,还有钻石,看起来倒像是珠宝了。
“我觉得这不该由我来选。”她将盒子放下了“应该由您或者约瑟芬亲自来选。”
“你有没有想过荣誉是什么?”他放下了手里的盒子,用一种几乎傲慢的态度看着她。
“一些你不能轻易夺走的东西。”她冷静地说。
“你究竟是爱我还是恨我?你好像觉得我是你的敌人。”
“我是英国人……”
“我能在你身上闻到法国乳酪的气味。”他打断了她“士兵对女人身上的气味很敏锐的。”
她举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得无比暧昧“领地里有个农场,我们去尝一尝那的奶酪怎么样?”
“你要是想吃奶酪厨房里有……”
“我想吃另一种奶酪。”他打断了她的话,双手捧着她的手,在她手背留下一个吻,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你以为我是谁?”她缩回了手“你领地里的村姑吗?领主老爷?”
他挨得更近了“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参观。”
他用指尖撩拨着她衣服上的系扣,好像随时要解开它。
为了方便在厨房干活,她穿得正好就是挤牛奶女工穿的那种大开领衣服,她发誓以后要把它改得密不透风,将脖子以下全部遮住,虽然这样一来会很热。
“我不想和你玩这种游戏。”她有些厌恶得说“你让我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
“我也一样,你让我变成了‘小浪子’。”他笑着说“你的丈夫变成了和我一样的可怜人,你觉得他会和你离婚吗?”
“我不知道。”她无奈得说“他和我离婚我完全可以理解。”
“我也希望他能这么选,你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他轻蔑得在她耳边说。
“你怎么不打我了?”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你说的不错,我为什么要打你。”她抓住他的手,示意他跟她走。
结果他却甩开了。
“选一个吧。”他指着桌上的勋章说。
“我没资格。”
“你必须选,我或者是他,我可不会让你这样的女人一个人在修道院里住着。”他喝了一口葡萄酒“那才叫浪费。”
“你是说勋章还是……”
“都是。”他傲慢无礼得说,就和第一次在杜伊勒里宫见面时一样“别想当逃兵,乔治安娜,你以为你觉得自己不配就可以不用选了?”
“什么?”她费解得问。
“胜利者、天之骄子、宠儿随便什么称呼。”波拿巴略显激动得说“我就算征服了世界赢不了他也是个失败者,他就算一无所有,他有你也是胜利者,真见鬼,他是怎么求婚成功的!”
“你不能在约瑟芬活着的时候和她离婚,你不离婚就不能和别的女人结婚,那样是犯了重婚罪的,将军,别跟我说你要在基督教世界推行一夫多妻制。”她带着笑意说“如果这样的话就简单了,我也可以不用从你们两个人里选了,你可以接受和别的男人共享一个女人吗?”
波拿巴气得仿佛要掐死她。
她拧了一下科西嘉人希腊式的鼻子,牵着他的手离开了书房。
比起选勋章款式这件事,像个村姑一样在牧草里打滚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虽然城堡里有的是舒服的房子,但这是她的底线,她绝不会在约瑟芬住的房子里和她的丈夫鬼混,那会侵犯她的主权,虽然离开主屋,去草垛本质也是一样。
这是她最大限度能给约瑟芬的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