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在执政这二十年的期间,财政问题进一步放大,但扩建了北京外城、重修三大殿和修建无数的道家建筑等,功与过自有后人评说。
通州是京杭大运河的北端终点,不论是运输的漕粮、货物,还是进京贡见的地方官员都云集于此,令到这里显得很是繁华。
严嵩的身子不宜赶路,且又不是前去地方赴任,自然不需要争分夺秒。
到了通州城,穿过那熙熙攘攘的街道,便选择在通州驿站暂住一宿。等安排好官船,明早再沿着大运河南下,返回那个一度让他魂牵梦绕的分宜老家。
驿丞这些年虽然见过形形色色的朝廷大佬,但却是第一次招待当朝首辅。纵使这位首辅刚刚已经退了下来,但面对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大人物,亦是让他很是恭谨和兴奋。
严嵩住进驿站后,却是当即屏退了驿站一干人等,同时拒绝一些闻讯赶来的官员拜谒,而是一个人呆在院中闭门不出。
甚至一位六部侍郎从北京城赶来拜谒,亦是被直接拒之于门外,这位心灰意懒的退休首辅似乎已经不想再见任何人。
待到黄昏时分,一顶普通的轿子来到驿站前,从轿子中走下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士子。
“你是何人?这里没有官凭不可入住!”
随着严嵩入住,连同守门的两名驿卒的底气都大了几分,先是拦住了打头的仆人,对着这一个年轻的士子板着脸盘问道。
年轻士子并不恼火,对着为首的驿卒微笑地道:“将你们的驿丞叫出来吧!”
驿卒原本想要直接轰人,但看着对方似乎有些来头,跟着同伴交流了一下眼色,当即让同伴把守着门口,而他则进去将驿丞请出来。
赵驿丞正忙着指挥下人喂马,听外面来了一个书生指名要见他,心里很是烦闷。若是平时倒能开一些方便之门,但现在严阁老入住,哪还轮到一个小小的书生撒野。
到了门口正要轰人,结果却听到年轻的书生微微一笑地询问道:“赵驿丞,可曾还记得我?”
赵驿丞定睛一瞧,脸上的怒容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吓得嘴巴微微张开。
去年底在驿站便跟这一位有过一面之缘,而后还因华亭知县陈银山的死到过顺天府衙大堂作证,又怎么可能忘记这位昔日的顺天府丞,现今高高在上的顺天府尹呢?
由于通州归于顺天府管辖,通州驿站自然亦算在顺天府的管辖下,眼前这一位大人物已然就是他头顶上的一片天。
赵驿丞被吓了一大跳,正要给这位冒然前来的超级顶头上司跪拜,林然却是抢先一步低声道:“不可声张,我此次是秘密而来!”
在听到这句话后,赵驿丞止住已经弯下了一半的膝盖,突然向前跨了一步,并作一个请的手势道:“这位公子,里面请!”
“准备一个房间,本公子今晚要在这里歇息!”林然很满意于驿丞的反应,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淡淡地进行吩咐道。
“是!是!”驿丞连声点头应承,将他直接引向跟严阁老相邻的那个庭院。
这……
这两个原本打算将这位书生挡于门外的驿卒不由得面面相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
要知道,赵驿丞刚刚面对一位六部侍郎都没有如此的恭谨,更让他想不明白为何将本驿站最好的院子给了这种年轻人。
且不说一般的书生根本没有资格住进来,纵使这一位是某个尚书家的公子,那顶多安排一间上房即可,哪怕能够将二品大员才能入坐的庭院给这个年轻公子哥呢?
只是世事便是如此的神奇,赵驿丞却是拿出平生最高的热情进行招呼,并将这位年轻的士子安排到规格最高的庭院之中。
林然到了庭院的正房后,便是进行了沐浴更衣,然后提着一份礼品到了隔壁的院子前,规规矩矩地递了一份拜帖。
在得知严嵩离京的消息,他便是打着巡视的名义,直接赶到了通州。虽然清流早已经将严嵩视为奸臣,且严嵩亦是已经没有再起复的可能性,但他还是决定送严嵩最后一程。
没多会,严年从里面走出来,将林然恭敬地迎了进去。
夜幕降临,整个通话驿站都挂起灯火,令到这里显得很是敞亮。
“见过严阁老!”
林然跟随着严年到了房间,对着躺坐在竹椅上的严嵩恭恭敬敬地见礼道。
严嵩整个人显得又苍老了一些,连同声音都更沙哑,抬起那支枯瘦的手掌道:“若愚,你怎么跟过来了?坐吧!”
“下官是来向阁老请罪的!若非下官怂恿张鸿图上疏弹劾小阁老,事情恐怕不会闹到今天这一步!”林然主动告罪地道。
“不能怪你!”严嵩摆了摆手,显得明白事理地望着林然道:“若非张鸿图的奏疏在先,而邹应龙的奏疏在后,恐怕不仅是严世蕃遭殃,连同老夫都要背上一些骂名了!”
张伟的奏疏只是单纯地弹劾严世蕃,但邹应龙的奏疏却是给严嵩扣了一顶“溺爱恶子”的帽子,若是嘉靖采纳的是邹应龙的奏疏,严嵩确实要沾上一点污名,不会有现在这般干净。
“严阁老,您德高望重,为着大明劳心劳力,令大明有了盛世之象,又岂会染上骂名!”林然当即进行恭维地道。
严嵩闻言便是摆手,脸上露出苦笑地道:“若愚,我已经下野了,你亦无须再恭维于老夫!老夫是忠君爱国不假,但说到造富于百姓,实则不然矣!远的不说,去年东南七府水灾,便是老夫所留下的隐患!”
“水灾之事,乃天数也,阁老无须自责!”林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进行安慰道。
在这个事情上,实质亦不能过度指责于严嵩。若是他真银两都花费在水利工程上,那他别说出任二十年首辅,哪怕两年都是一种奢望。
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数,只希望徐阶上台能够吸取教训,将更多的朝廷支出用于水利工程,而非皇上的道家修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