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我讲讲吗,你和食尸鬼还有邪恶的巫师战斗的事情,老威廉那家伙每次和我谈的时候都添油加醋,我猜他肯定没有说实话,那些异教徒其实都是你一个人杀死的,对吧?”
艾伦满是好奇的歪着脑袋,骄傲而又期待的面容中,却又带着遗憾的神色:“每一次我想和赛拉哥哥一起骑马出去,都会被父亲阻止。他不喜欢我,觉得我太软弱了,不像赛拉哥哥那么厉害,据说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就能一箭射中五十公尺外的兔子了。”
“我也想像赛拉哥哥那样!杀死异教徒,让他们的灵魂得到救赎,杀光那些魔鬼,把他们赶回到地狱里面去,让他们再也没办法作恶!我也想……也想成为那样的英雄。”少女的目光里充满了向往,还有不甘的落寞:“但说不定我永远也没机会了。”
“虽然这话由我来将可能未必合适,但是……这个世界上成为英雄的方法有很多,杀死异教徒只是其中之一而已。”爱德华很谨慎的“劝说”着:“想想看,你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
“但你不也是因为杀死了异教徒,才被那些家伙们奉为英雄的吗?”艾伦有些别扭,甚至是愤怒:“难道不是吗,‘孤剑’爱德华——这名号可真响亮,一个人杀死了那么多怪物,你一定特别得意对吧?!”
“杀死人没有任何可以得意的地方,艾伦爵士。杀死那群食尸鬼,我仅仅是为了您死去的哥哥,我的主人托尔尼尔爵士,还有所有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为了不让它们再杀光剩下的人。”爱德华表现的倒是很平静,只是静静的说道:“杀人,永远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但你还是成为英雄了,不是吗?”翘着小鼻子,嘟着嘴的小艾伦满满的酸味。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您觉得任何一个骑士,会为了别人几句称赞,就赌上性命以寡敌众?他们同样不是热衷于厮杀,或者是杀死另一个人。他们都是有着不得不为之的理由。”爱德华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带着一股莫名的悲伤:“就像那天晚上,我的主人托尔尼尔爵士,到死都没有逃跑一样。”
看着爱德华那无比平静的目光,艾伦突然觉得很羞愧,面颊突然感到一阵滚烫,自己都在说些什么啊,为什么会突然……
“抱歉,请忘了刚才我说的那些东西吧。”面带羞色的金发少女把头扭了过去故意躲着爱德华:“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您会那样去想,反而证明了您对自身能力是有着充足认识的——这远远比高估或者低估了自己要强得多。明白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才可以完成别人无法完成的事情。”
“你这个小侍从可真会说话啊。”艾伦突然笑了出来,越是和爱德华交流,她就越觉得这个人不可思议——不仅仅是像老威廉说的那样,剑术非凡,更在于他的思考方式。虽然总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但是那周全的礼仪,却更带着一种不卑不亢的气质。
城堡的仆人们,尽管因为父亲的原因对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顺从,但是都还是谨小慎微的侍奉着自己。但是爱德华给他的感觉却不一样,自己并不是在和一个“下人”说话,而是一位真正的骑士,一个贵族在交谈。
端坐在城堡的阳台上面带倦容的安杰丽卡夫人,此时却面带担忧的望着城堡庭院里正在兴致勃勃的和爱德华交谈的艾伦,端着杯子的右手也更用力了。
她先在有些后悔把这个小侍从给留下来了——艾伦似乎真的对他很有好感,明明已经准备好的淬毒箭矢,那个善良的好孩子竟然还把箭头给掰掉扔了,让自己又不得不打消掉原本的计划。
但是如果用原本的那支箭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被他发现自己的意图。丰腴窈窕的贵妇人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寒,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幕——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侍从,却警觉的像一只狐狸。再联想到那些下贱的仆人们说过的故事,这个小侍从或许真的拥有某种可怕的力量也说不定。
谁能确信这个叫爱德华的卑贱侍从说的话是真的,真的对那个该死的巫师一无所知?安杰丽卡夫人挑起那长长的睫毛,看着爱德华的眼神越来越阴冷。
作为米内斯特家族的女儿,即便不是嫡长女安杰丽卡夫人也无需嫁给一个,比自己至少大了二十岁的奥托·克温,一切都是为了父亲的宏伟目标,为了这座名为海牙堡的军事要塞!
在和平年代这里仅仅是称得上富庶的乡间,但是经历过战争岁月的南方人都不会忘记,海牙堡曾经是都灵王国进攻多米尼克的大本营,这里的水运和城防要塞举足轻重,而自己则必须为了父亲那宏伟的愿望,将这里牢牢控制住。
艾伦·克温,自己的孩子必须成为海牙堡的领主!安杰丽卡夫人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决绝的笑容,决不允许这个乡下蹦出来的野猴子横加干涉。
虽然曾经的安杰丽卡夫人只是为了父亲的伟大野心,嫁给了克温这样的老朽。但她现在每次看到艾伦脸上洋溢的,那充满阳光的笑容,都会令她坚强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绝对不能让艾伦和这个侍从的死牵扯上关系,也绝不能让艾伦因为他的死而变得哀伤。必须要让他死的无声无息的,死于一场必然会发生的意外,死的就和……对,死的就和赛拉那个蠢货一样。
光辉十字的恩典,不属于这么一个卑贱的,没有悠久历史的姓氏。这恩典应该降临在艾伦这样的乖孩子,这么一个流淌着米内斯特和克温两个家族高贵血液的生命当中。
光辉十字赠与的,就让光辉十字再收回。安杰丽卡夫人心中默默的祷告着,爱德华·威特伍德,赶快回归星空神国的亡魂之所去吧!
………………“韦伯·亚历山大教士,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月华初上,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教堂餐厅,此时却安静的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坐在餐桌前的主教大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这个微笑着双手合十站在那儿的小教士。
事实上不只是他一个人,整个餐厅内大大小小,算上还在修行的孩童和其他神职人员二三十人,全部都张大了嘴,无比惊诧的看着那个太过瘦小的身影,还有那脸上的微笑。
“请您允许我再重复一遍。”韦伯有点儿羞涩的笑了笑,略微深呼吸然后重新抬起头来:“我希望能够将在清晨为信徒讲经的这份职务,重新归还给您。”
“是的,我听得够清楚了,我的孩子。”主教老人点了点头,却还是困惑不解的问道:“但是为什么,总该有原因吧?”
“这是一份荣耀,对你能够完成那样严峻使命,赠与你的荣誉。”主教摇了摇头:“你可以把它当成是赏赐,也可以看做是考验,对于光辉十字的信仰是否足够虔诚的考验。”
主教说着,抬起头在大厅内扫视了一周,原本还在观望着的,和韦伯同龄的年轻教士们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但如果是因为某些人的,被魔鬼所蛊惑做出的恶劣举动使你感到困扰的话,我是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将这份荣誉从你的身上拿回来的,孩子!”
听到主教大人的承诺,一双双嫉妒的都快冒火的眼睛全都盯在了韦伯的身上——凭什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子,竟然可以得到这样的垂青?!
“不,主教大人,我认为这才是光辉十字对我的考验。”韦伯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去完成光辉十字赐予我的使命,并不是为了赏赐。如果我邀功求赏,才是真的违背了光辉十字为我照明的道路。”
“坚定我的信仰,考验我是否虔诚,需要的不是一个荣耀万分的职务,而是更加严峻的考验——教堂内自然有比我更合适的教士,去为信徒们讲经。”小教士的面容上那一抹淡淡的笑,回过头看向身后同样在看着自己的教士们,那笑容无比的圣洁。
“你已经证明了你的虔诚,韦伯·亚历山大。”主教慈祥的笑着看他,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我可以将这份职务从你身上收回。”
“谢谢你,主教大人。”
“你还是等会儿再谢比较好,因为说不定你就不打算谢我了。”主教的脸上露出了孩子似的狡黠:“因为我要给你一个更加困难,也更加荣耀的任务。”
“你要孤身一人,回到都灵城的光辉十字圣堂,将你所亲眼见证的神迹原原本本的告诉大主教!没有随从,也没有任何特权,仅仅以一名教士的身份,和所有前往都灵城朝圣的信徒们一样。”
“你,愿意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