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所有的多米尼克商人一样,尽管古德温商会的放贷所很小,但也同样建在了一家金店的旁边,并且靠近着国王港的位置,但是如今却大门紧闭——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伴随着都灵城内对多米尼克人的排斥声越来越大,已经没有多少多米尼克商人敢在晚上和清晨开门营业了,因为那时候街道上可没有士兵巡逻。~,
古德温坐在店铺的长桌后面,高高的桌子上堆放着成摞的债券和抵押书——这些全部都是他几十年辛辛苦苦,小心翼翼的成果,有许多欠着自己债的都灵贵族,古德温也曾经倚靠这些债务为商会挣来了不少好处,让这个小的可怜的商会得以茁壮成长。
店铺的门被推开了,小心翼翼走进来,然后将门重新锁死的小古德温紧张兮兮的看着父亲——作为侍从本来是不可能有“休假”的,但是小古德温这个临时侍从仅仅是爱德华为了保护他的手段罢了,莱昂纳多爵士从未限制过他的行动。
小古德温默默坐在父亲身旁,听完了他说起的关于爱德华的要求,这个已经开始上了岁数的商人表情十分的疲惫,他从未像现在这样需要家人的帮助,哪怕只是还没长大的儿子:“说说吧孩子,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父亲大人,您觉得爱德华·威特伍德爵士会愿意帮助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小古德温抬起头,俊俏而稚嫩的面孔望着他:“您告诉过我,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不需要回报的帮助。”
“没错,就像做生意一样,有来才有往。”古德温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柔软的黑色卷发:“如果说古德温商会有什么东西能够被爱德华爵士看上,那就只有钱了——他不需要我们的生意渠道,也用不着我们给他介绍什么人,除了金币和银币我还真不清楚有什么是他需要的。”
“那现在就有别的了。”小古德温指了指桌子上的债券:“现在这些东西就是爱德华爵士想要的,也是我们能给他的。”
“光辉十字啊,孩子你知道那是多大的一笔……”
“那是非常大的一笔钱,父亲我知道这个,如果不是这些东西我们家也不会被那些欠了债的贵族老爷堵在家里面出不来。”小古德温抢断了父亲的话:“但这就是爱德华爵士需要的——他要是想买房子,买盔甲或者好酒,根本用不到我们帮忙。”
“再说了,现在这种情况难道我们还能把这些钱要回来吗?难道那些都灵贵族还有能力还钱吗——所以用这些永远停留在纸面上的钱,换来爱德华爵士的友谊和信任,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您也看到了这位爵士的能力,只要他越来越强大,跟在他身后的我们根本不用担心没有钱赚!”
疲惫的古德温看着目光灼灼的儿子,犹豫了许久之后只留下长长的叹息声和苦笑:“你也终于变得能说会道起来了,这样下去一定可以成长为优秀的商人的。”
“如果您没有想清楚,我是不可能说服您的——我只是做了每个儿子都会做的事情。”小古德温轻轻握住了父亲的手:“那就是帮助您下定决心。”
………………“不对不对,这样完全错了,您应该将右手的食指贴紧才行——恕我直言殿下,您刚刚的手势简直就像是在骚扰那些已婚的夫人,而不是在朝一位同样身份高贵的使者致以问候!”
穿着一身金红色礼服,站在大镜子前面色僵硬的安森刚刚抬起右手,耳畔就传来了宫廷典礼官伯纳德大人的呵斥声,王子殿下只能无比烦躁的挥了挥袖子:“那就再来一次!”
“非常好,殿下,您的毅力令人敬佩。”宫廷典礼官老人花白的眉毛挑了挑:“但是我怀疑您是否真的在耐心学习——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多米尼克的使者团随时回来,您的时间不多了。”
您的时间不多了……安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句伯纳德大人的口头禅已经有不止一个人听过了,而且每一位都是记忆犹新。
距离多米尼克使者团的时间只剩下一半了,安森自然必须要开始学习一些接待外宾的礼仪,从穿衣打扮到一举一动的姿态,关于这些繁文冗节都灵人有一整套的明文规定,但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遵守的,只有在重大的仪式活动上才能想得起来,然后临时用一下。
当然,宫廷典礼官伯纳德大人绝对除外……也就因而成为了安森殿下的主要负责人,按照伯纳德大人的设想,整场仪式都应该严格按照教条礼仪当中所规定的那样进行,而安森殿下毫无疑问是整场仪式的核心。
一开始听到爱德华的这个提议安森还挺高兴的——小王子非常讨厌别人因为他的年纪问题而对他有所忽视,随时随地都很在意自己的存在感,显然没有比一场盛大而庄严的仪式更能够做到这一点了。
盛大的排场,精心考究的衣服,而等到那些多米尼克的外乡人足够惊叹之后,自己在微笑着,用最高贵的礼仪接待他们——毫无疑问自己会变成所有人瞩目的中心,他们都会因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而发出各式各样的感叹声和惊讶声,光是想想都令小王子感到兴奋。
但是真正等到切身体会的时候,安森立刻就开始变得不耐烦了起来——原本他就对这个总是嘟囔的老人很是厌烦,但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尊敬,但是现在因为使者团的事情令伯纳德“变本加厉”了起来。
以前伯纳德对于安森还不时很严格,他更多的注意力在阿黛尔殿下的身上,致力于培养出一位贤良德淑的公主。因而当对小王子稍微严格起来之后,他就立刻就受不了。
“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好了,马上快到下午了。”浑身燥热的安森把身上的袍子扯了下来,扔在了大镜子上面:“下午我还要和爱德华·威特伍德练习剑术呢。”
“剑术可以先放到一边,您今天必须学会如何敬酒和致意,否则我们无法展开下一个进程。”伯纳德黑着脸冷冷说道:“请您不要忘记,安森殿下——您在多米尼克人面前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代表着马尔凯鲁斯家族和全体都灵人的颜面,任何一个失误都有可能会造成未知的影响,而我正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的。”
“那我们也可以一边学习剑术,一遍再练习这些礼仪动作。”安森摆了摆手说道:“不管怎样,现在请立刻将爱德华喊进来——他应该已经在外面等待了。”
“那么他依然可以等待下去,直至您学会了这几个动作和姿势——如果有必要我可以通知他明天再来,如果到时候您还没有学会的话。”伯纳德依旧不为所动:“一切都要先为接待仪式考虑,安森殿下。”
“我才是王子殿下,我才是这次使者团的负责人,你只是被父亲派来辅佐我的人罢了——不准你命令我!”忍无可忍的小王子终于发火了:“现在我命令你,去将外面等候的爱德华喊进来,你有意见吗?!”
“谨遵您的命令,安森殿下。”伯纳德默默的站在原地向小王子鞠躬致意:“但是也请恕我告退——我身体里流淌着的古老都灵血液,无法容忍自己和一个外乡的农夫后代以同样的身份,站在同一个房间里!”
说完,伯纳德就像往常一样离开了,甚至还不忘了将大镜子上的礼服收拾叠好。赌气似的安森抱着肩膀坐在原地,连看也不再去看一眼。
“殿下,我刚刚看见伯纳德大人出去了——您又惹他生气了吗?”没过多久,带着些许笑意的爱德华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练习木剑:“时间已经不多了,再用不了一周的时间,多米尼克的使者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用不着重复那么多遍我也忘不了,现在更忘不了了!”安森无比烦躁的跺着脚站起来,朝着爱德华大吼着:“瞧瞧你干的好事,现在这个老头子都已经快把我烦死了——他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但是殿下,宫廷典礼官伯纳德大人是王国最精通典章的人,如果您想要一个足够盛大的仪式就不能缺少他的帮助。”爱德华“好言”劝谏着:“而且他也是您的长辈,应当对他保持足够的尊重——等到了多米尼克使者团来的时候,他肯定是要站在您身边的。”
“光辉十字在上,我已经受够了!”气呼呼的小王子露出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就不能让他只负责仪式上的细节之类吗,我可不想再看到那个老头子对我指手画脚的样子。”
“恐怕不能,伯纳德大人一定会很坚持的。”爱德华摇了摇头:“他一定不想看到如此精心准备的仪式被搞砸了,恐怕我们只能……”
“那你就负责去说服他,告诉他我可以独自完成这一切,他只需要包办其它的事情就可以了。”小王子的眼神中露出了无比厌恶的光芒:“不要让伯纳德大人出现在迎接仪式的现场,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