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隐忍太压抑,太沉重,好似要将人压垮来,让人难受得透不过气来,就好像他的心境一般——
而弹奏着低沉之音的苏陌凉,却是安静的坐在那儿,非但没有被压抑的气息所笼罩,反而显得气定神闲,专注的挑动手指,沉浸在纯粹,简单的琴音里,不受外界的干扰,淡定得像个不问尘世的僧人,让他倍感意外。
就在公孙景霁暗自惊讶之时,平缓的琴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拨动琴弦的手指也慢慢加快了速度和力度,好似一粒粒石子陆续投入湖面,慢慢漾起一层层涟漪,使原本低沉的琴音,变得舒缓,甚至欢快起来。
在场的宾客本来不怎么看好苏陌凉,对她的琴艺没抱太大的希望,但听到渐入佳境的琴音,也不由得心神一震,开始正儿八经的打量起苏陌凉。
此时,只见她的指尖在琴弦上轻快的舞蹈,那如葱根般白皙娇嫩的纤纤玉手,竟是格外的惹眼,让人眼前一亮。
他们没想到这个丫鬟虽然丑陋不堪,但那双手却异常的好看,若不看脸,还以为哪家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呢。
但苏陌凉却不知道这些,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渐渐的,弹奏的琴音变得高亢了起来。
原本欢快的节奏,越来越激烈,攀升到一个巅峰,好似一把出鞘的利剑,猛地划破虚空,展露锋芒,在空气中留下惊人的剑芒,好似要开天辟地,刺破苍穹。
听到这样激昂热血的旋律,大伙儿都很快被带入了一个奇妙的意境之中。
他们好似看到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人,一直韬光养晦,隐忍不发,在恶劣的环境中低调成长,就好像一把生锈了的剑,经过十年打磨,终于有了释放剑威的时候,一出鞘便光芒万丈,剑气逼人,斩天灭地,傲视苍穹。
感受到这样的雄心壮志,男儿气概,所有人都深陷苏陌凉营造的意境里不可自拔。
他们仿佛见证了一个小人物从隐忍到崛起,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成为一代帝王的全过程,被那样坚韧不拔,锲而不舍的毅力和精神,深深感染着,震撼着,鼓舞着,全身上下的细胞都不由得跟着沸腾起来。
这样的心情难以言喻!!!
所以,就连古禹诺和坐在上位的老爷子,感受到这样的意境,也变了脸色,毫不掩饰心中震撼,猛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苏陌凉。
而此时的苏陌凉却还如刚开始那么淡定,但气质却越来越出众。
她身材纤瘦,脊背挺拔,动作优雅,微风拂面,白色面纱轻轻荡漾起柔美的弧度,纤纤玉手轻拢慢捻,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扣人心弦。
好似,她拨动的本就不是琴弦,而是人们的心弦。
当然,更让人意外的是,大伙儿明知道在那面纱下是丑陋得不忍直视的容颜,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她竟是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好似连她也随着琴音中的小人物蜕变了一般。
所以,她仅仅是安静的坐着那儿,就独成了一处风景,跟舞姿出众的月芳菲相比,也毫不逊色,反而还多了一抹风骨!
意识到这一点,阅女无数的古禹诺都是震惊不已。
他向来只喜欢美女,但却在这一刻忘记了美丽的月芳菲,被个丑女吸引了目光。
他怕是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满脸麻子的丑女惊艳到!
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可怕,古禹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
他一定是疯了,脑子不清楚了才会这样!
当然,连见惯了美女的古禹诺都深陷其中,更别说在场的其他男子。
但是只要一想到面纱下的丑陋,大伙儿都收起了心思,不敢胡思乱想,只是心中的震惊难以平息。
一曲作罢,老爷子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询问道,“丫头,你这弹的是什么曲子,老夫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
苏陌凉站起身,恭敬回话,“回老爷,这首曲子没有名字,想来是二少爷自己所做,奴婢只是照着琴谱弹奏出来而已。”
一听这话,老爷子和在场的其他几位叔伯都是神色一凝,深深看了公孙景霁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显然是受了那意境画面的影响。
“没有名字?景霁,你做的曲子为何不取名字?”老爷子深邃的眼窝里投射出一缕意味不明的暗茫,满脸好奇的追问。
公孙景霁被问起原因,尴尬的抽了抽嘴角,“额,之前一直没有想到好的名字,便搁置了下来。”
说来,刚才那首曲子,的确是他所作,只是被苏璃音擅自改了好几处地方,顿时让一首低调隐忍的曲子变成了一首破苍穹,掌江山,震撼人心的曲子,就连他这个作曲之人,都倍感意外。
老爷子似乎非常高兴,捋着胡须满意的大笑起来,“哈哈哈,这曲子作的不错,弹奏的人也弹得不错。丫头,你也太谦虚了,刚才只看了一遍琴谱,就能弹奏出这样的意境,你这琴艺怕是不简单啊。”
苏陌凉笑着回道,“二少爷天天弹琴,奴婢多少耳濡目染,学了一些,谈不上多好,只能凑合听听。”
“你耳濡目染,就能弹出这样的曲子,你让其他精通琴艺之人情何以堪啊!”老爷子失笑着摇摇头,继续道,“看得出来,你是懂这首曲子的人,要不,你替这首曲子取个名字吧。”
苏陌凉闻言,看了一眼公孙景霁,沉吟片刻,开口道,“要不,就叫卧龙吟,如何?”
在苏陌凉看来,二少爷就如琴音中韬光养晦的利剑,沉睡了多年的卧龙,隐忍了这么久,是时候展露锋芒,有所作为了。
所以,这首曲名为卧龙吟,再合适不过。
公孙景霁听到这样的名字,心头一惊,神色震动的看了苏陌凉一眼。
卧龙吟!
这是在提醒他吗?
老爷子听了,似乎非常满意,大笑着直点头,“好一个卧龙吟,不错,有赏!”
看到老爷子接连赏赐苏陌凉,公孙靖浩和公孙嘉霓等人都是黑了脸色,表情格外难看。
他们都没想到,公孙景霁收的这个丑八怪,竟然还真有两把刷子,不但替他化解了尴尬,还讨了老爷子的欢心,如此一来,他们反倒弄巧成拙,成全了公孙景霁,得不偿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