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林被烧!
圣坟被毁!
消息刚一传出就天下震动,一时间南北各地的士人都是如丧考妣似的,纷纷前往本地的孔庙告罪。当然,他们告罪的时间都看得到消息的时间。
朱国强是从派到对岸的“探马”那得到的消息,他便在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外界。自然是震惊了整个桃源县士林,一时间众人纷纷赶往文庙告罪。
虽然是始作俑者朱国强,可是他也不例外,他同样也要到孔庙装模作样一番,但是在告罪之余,他的心里却在那念叨着。
“哎,你老也别怪,这事我做也就是提前几年做而已,过几年那可是你们姓孔的自己挖的坟……”
这倒是事实,几年后,在满清入关推行“剃发令”后,当代衍圣公孔胤植不仅主动剃了发,而且还为老祖宗重新画像,于是乎孔圣人也多了一个金钱鼠尾的新发形,那模样简直辣眼睛到极点。到后来甚至就连我大清都受不了,对读地方上悬挂的戴帽子的孔子画像全是视而不见。
不仅如此,为了讨好我大清,他甚至还主动把老祖宗的坟重修了一下。
其实,汉人古代用方坟,这是从先秦时承下的规矩,无论是帝王或是普通百姓,都是以方坟葬之,“合窟为窆,方坟以堙。”,汉人用方坟是因为坟即是宅子,生前住屋,身后筑方坟,这是汉人的生死观,千年来一贯如此。
蒙元时蒙古人把圆坟带到中原,这种圆坟其实就是取之蒙古包。明代恢复汉制筑方坟,到满清入关,又令汉人从满人习俗筑圆坟,活人有手满勤活人的规矩,死人也要守满清死人的规矩。
后来这个跟着满清的“剃发令”一起强制的推行的东西,并没有因为辫子的剪去而消除,甚至成为了新的民俗,以至于很多人到陕西看到了秦汉以及唐代皇陵。都会觉得也许方坟是帝王的规制,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汉人百姓同样也是如此。
而孔胤植就是直接把坟头重筑成圆坟,算起来和挖祖坟没有什么区别。而自己也就是让人把它几年后做的事情提前几年做一下而已。
说起来,孔家的识时务确实罕见!不仅活人拍马屁,而且还会拿死人来拍马屁,算起来人家能够传承千年也就不奇怪了。能识时务如此,怎么可能不传奇千年呢?
哭庙告罪,不过只是装模作样,可装模做样之余,更要挑起天下人的愤慨之情,要不然他老人家在泉下有知的话,肯定气得连棺材本儿都得掀开了。毕竟,之所以要这么干,就是为了引起天下人的怒火,让天下人共同聚集在抗虏的大旗下。
于是乎,置身于桃源县文庙前,面对桃源县的数百名官员、士绅以及生员,朱国强愤慨的说道。
“……自逆奴努尔哈赤称乱以来,于今二十四年矣。荼毒生灵千余万,蹂躏州县数千余里,所过之境,人民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其掳入虏奴中者,剥取衣服,搜括银钱,掳为奴隶……此其残忍残酷,凡有血气者未有闻之而不痛憾者也。”
置身于台下的龚昌允以及桃源县的士绅生员们,闻听着世子爷的话声,无不是面带惊色情,他们看着照在他那张疲倦而愤怒的面孔,照着他的身躯上。
“这篇檄文必定要超过《讨武氏檄》。”
顾皓元心想到。作为军中书吏的他,亲手印制了这篇《讨建奴檄》,他仍然记得昨天看着檄文时内心是何等的激动,何等的亢奋,恨不得立即投向沙场,杀尽建奴,还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为了印好这篇檄文,他设计了几种不同的布局,比来比去,先后用了几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定好檄文的印制布局。可刚提起笔,他又感到困难,毕竟,这是篇必定流传千苦的檄文,他怕自己万一没有印好,那罪过可就大了!
但是现在顾皓元发现自己真的想多了,天下人谁会在意这篇檄文印出后的布局呢?他们在意的只是文章,只是这篇振奋人心的文章而。,
“……毁我圣林,拆我圣庙,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明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泉,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也。”
世子爷的话声传入耳中时,龚昌允觉得这段写得很好,内心激荡间他甚至想大声为世子爷叫好。这些话简单就为天下斯文之辈说出了久蓄于胸的义愤。接下去,世子爷再将建奴入寇烧学宫、毁孔子木主,杀戮劫掠,无恶不做,掠汉人为奴,剃发易服,不复华夏衣冠等话一一道出,朱国强是要以此激起全社会建奴的的仇恨。
确实也达到了目的,此时的文庙之中,士绅官员生员士子无不是群情激愤,无不是目中含泪,满是怒色,
最后,朱国强宣布自己“奉天子命,统帅十万,水陆并进,誓将卧薪尝胆,殄此恶奴”,并号召各方人士支持他……
“……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黄河之水,幽有前此殉难各忠臣烈士之魂,实鉴吾心,咸听吾言。檄到如律令,无忽!”
终于,在朱国强的话声落下时,文庙中突然是一阵雷动喝彩声,疾呼声,似乎在这一瞬间,所有的民心士气,都被这篇檄文鼓动了。
那些年青的士子们,更是纷纷表示愿意随世子爷北击建奴,保我名教,卫我孔孟!
对此,朱国强当然没有拒绝,实际上,在写好这篇檄文后,他就命人印刷了数十万份,一边四处张贴,一边四处传播,就是要使闹市僻壤,人人皆知,只有如此,才能争取更广大的支持。
保我名教,卫我孔孟!
这也是一个好名头啊!
“……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明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泉,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也。好!好文,好文!”
这篇《讨建奴檄》,最先传到黄河对岸,传到洪承畴的案前,幕府幕僚们念着这篇檄文时,忍不住也为它叫起好来,没办法,谁让檄文写的如此精彩。
“好文章,酣畅淋漓,荡气回肠,足以激励天下人心就是《讨武氏檄》也不过的如此吧!今日终知道,为何武氏会为骆宾王叫好,这《讨建奴檄》虽出自叛逆之手,可独此文便可流传千古,流传千古啊!”
帅府内,当幕僚们念完了这篇《讨东虏檄》后,即便是先前他们曾对德世子痛加指责,但现在却无不是纷纷连声叫好。
而身为督师的洪承畴却眉头大皱,瞅着叫好的众人,他的脸色难看至极点。
洪承畴心里苦啊!
多尔衮那厮怎么能这般背信弃义,他不是说撤军的时候,沿途秋毫无犯吗?
鞑子无信无义,他知道,可是你犯就犯呗,你杀百姓也好,杀官员士绅也罢,你为什么篇篇去毁孔林?为什么要去拆孔庙?
哦,这个还没拆。
可,你就是想拆,也不能大模大样的说出来吧!
现在好了,你一拍屁股走了,我,我可怎么办啊!
甚至不用去想,洪承畴都能想到消息传到京中的时候,会在京城里掀起什么样的风波。
那样的风波不是他能承受的,但更让他担心的却是陛下的态度。万一闭一下,要是追究责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到时候该怎么办?
共享,他都知道要用什么给天下一个交代,也就是他洪承畴甚至他洪承畴的脑袋。
“陛下,您不会真的相信东虏来山东是为了毁孔林,拆孔庙的吧?”
其实即便是到现在,洪承畴都觉得这件事太多的疑点。
自己明明已经和多尔衮达成了协议,那多尔衮又怎么会违背协议呢?
难道他就不知道,一旦皇上追究起来,他洪承畴被召回京城问罪,到时候遂在这里抵挡德世子?
万一要是那个人挥师京城,到时候对东虏可是没有一丁点的好处。对东虏来说,应该是自己守在这里,防止德世子北上吗?
也正因如此,洪承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而且越想,心里的疑问也就越多。
除了疑问之外,他还看到了很多疑点。比如那支东虏骑兵在烧了圣林之后就很快消失了,就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似的。
哪怕就是他派出去追踪的兵马,也没有发现他们。那些人去了什么地方?他们怎么能逃得那么快?
洪承畴的心里没有答案,当然,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件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想那么多了,哪怕就是疑点再多,现在皇上所看到的可不是这些,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写封奏折告罪。
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督师不利啊!
写奏折的时候,洪承畴的心里是那个苦啊!
陛下,臣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