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大可不必?
面对陛下的发问,陈子壮答道。
“陛下,现在关西各地以及天山南北,有明民十万余人,非但远至伊梨河两岸已经有明人定居,就是哈萨克草原亦有我大明百姓定居,这些地方几经建奴屠杀,千里皆无人烟,只要我大明百姓不断迁移,数十年后,此地明人不下数百万,只要我大明官厅,关西巡抚时而巡视,以明法治理此地,待到那时,西域与内地何异?无须费朝廷一兵一卒,仅靠百姓就可拓土千里,如此既然可以蚕食,又何需动兵?”
“你的意思是以移民蚕食西域?”
这一点陈子壮倒是说到朱国强的心里了,他同样倾向于蚕食。
“正是蚕食,臣自出抚关西以为,每年都会前往各地安抚移民,任命官吏抚理百姓,虽然现在西域表面上不是大明之土,但却又有明土之实,久而久之,何愁西域不尽归大明。”
其实,这些年在关西巡抚任上,陈子壮确实一直没有闲着,一年到头他基本上有十个月都在西域各地奔波,他所谓的任命官吏,其实就是任命村长、镇长,那些村镇长们可都是拿着他授的大印的。说官不是官,说吏不是吏,既不拿朝廷俸禄,也不用为朝廷征税,只要推行明律就行。
“那建奴又怎么任由咱们移民?”
朱国强问道。
“他们不由着咱们,还能怎么样?他要是欺负了咱们的百姓,臣自然会去和他们交涉,臣委任的官吏,虽然无品无级,可却也有关西巡抚衙门授的大印,官是我大明的官!民是我大明的民,他能奈我何,他不服就打仗呗,问题是……他们敢吗?”
他们不敢!
陈子壮得意之余,又看着陛下,建奴和鞑子为什么不敢?
说白了不还是畏惧大明的军威,而大明的军威赫赫不正是陛下一手造就的,移民在关西横行无忌,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国家的实力。
“他们不敢,他们不但不敢欺负咱们的移民,甚至还不敢向移民征税的,他们为什么不交税?皇粮国税,是天经地义,可是交给谁啊。他们是大明的百姓,耕田也好,放牧也罢,即便是交税,也是交给大明的官府,凭什么交给建奴?交给鞑子?自然的也就没有交税的道理了。当然,臣这边也是不收的。”
移民们这么干够跋扈吗?
当然很跋扈,可是这也是西域吸引很我陕西等地移民的根本原因——地广人稀是原因,最重要的是不交税,他们可以随意圈地,耕种也罢,放牧也好,多少都是自己的。
听着陈子壮的话,朱国强只是笑点着头,他当然知道建奴不敢对移民怎么样,但是能跋扈到这种地步,也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了。
“陛下,即便是如此,建奴也是任由我大明移民进入,从不敢阻拦,说白了,建奴上下,无不是希望交好大明,而不是得罪大明,所以以臣看来,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利用他们的这种心思,行以蚕食呢?武功赫赫看似威武,可不战而夺人之土,岂不更好?”
微微点头,朱国强说道。
“确实如此,要是能不战复土,对我大明自然更为有利,时间是要些时间,可朕有的得时间!”
看着陈子壮,朱国强说道。
“这次让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办一件事!”
顿了顿,朱国强说道。
“去和建奴谈判,一个是移民,一个是通商,一个是筑路,谈成这三者,朕也能容得下建奴!”
什么!
陈子壮睁大眼睛不解的看着陛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之所以会疑惑,是因为众所周知,陛下对建奴的敌意可是从来不曾消除过。
“其实,就朕的本意而言,朕自然希望彻底的抹掉建奴,毕竟,原谅他们是佛祖的事,我们的责任就是杀光他们,可是现在时局发生了一些变化,朕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是什么样的变化让陛下做出这样的决定?
“兴许你还不知道,太子远征奥斯曼大胜,君士坦丁堡已经为太子攻克,奥斯曼的覆灭指日可待!”
“啊,臣为太子贺!为大明贺!”
突然其来的好消息,惊的陈子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可真是兵贵神速啊,从出征到灭国这才多长时间啊!
这可又为大明的赫赫军威抹上了浓浓的一笔。
“喜事确实是件喜事,不过奥斯曼的灭亡,也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在欧洲大陆,尤其是在西欧,我们正在取代奥斯曼,成为一些欧洲人眼中的威胁,比如法兰西,他们居然和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居然变成了盟友!法国和荷兰结盟了!
他们为什么结盟?就是为了对抗来自大明的威胁。在欧洲的有识之士眼中,看来在未来他们势必要与我们进行对抗,这是文明与文明之间的对抗,路易十四已经意识到了这种文明冲突与对抗!很多欧洲人也是如此,他们必定认为,与我们的对抗关系到他们的文明,关系到他们的生存。”
文明的冲突与对抗!
这是不可避免的,强势文明的入侵、现代文明影响,本身就是一种文明的冲突,在几百年后是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过去,这种冲突与对抗并不强烈,但是随着奥斯曼的覆灭,再加了威尼斯、热那亚等国家成为大明的藩属国,面对近在咫尺的危胁是他们无法视而不见的,所以对抗也就不可避免了。”
陛下的解释,让陈子壮沉吟片刻,然后试探道。
“陛下,既然如此,那理应以强力打断他们的这一念头,令其再不敢与天朝对抗!”
陈子壮的建议,让朱国强哈哈大笑道。
“暂时还没有必要,况且这种文明上的冲突与对抗是不可避免的,只是现在时间发生的稍微早了一点而已。”
其实,对于文明的冲突这种不可避免的事情,朱国强根本就不在乎,他根本就不会急急忙忙的选择对抗,或者强力打压。实际上,在这位天朝皇帝看来,这种文明对抗与冲突,势必会带来竞争,而竞争对于天朝上国而言并不是坏事。
敌人,表面上看似敌人。
但有时候只有拥有了敌人,世界帝国才拥有奋进的动力啊!
无视敌人的存在,或者因为没有敌人的存在,都将会使得世界帝国变得慵懒而迟钝,失去前进的方向。
天朝上国是好,
可一味的沉浸于天朝上国的美梦之中,最终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挨打,要么文明停滞不前。
正是因为深知竞争的重要性,朱国强才乐意看到欧洲保留他们的文明,让他们自由发展,然后促使大明在竞争与对抗中继续进步,这相当于给自己保存一个对手,当然,这个对手是无法对大明造成实质性威胁的。
别说是大明了,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奥斯曼,欧洲人直到19世纪的时候,还需要集合包括俄罗斯在内的整个基督世界,才能给他们以重创,更何况是现在的大明。
无论是现在亦或是将来的大明,绝对会比那个“西亚病夫”强大数百倍,又岂会是法国、荷兰那样的小国所能挑战的。
天朝如此强大,又怎会在乎那么几只欧洲土狼的嚎叫呢?
况且,这一切都不过只是刚刚开始,即便是法兰西开了头,他想站到头狼的位置上,没有十年八载的恐怕也不太过可,一个能够获得整个基督教文明的承认的头领……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欧洲,不过就是一团散沙而已!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大明会对他们掉以轻心,甚至这也是朱国强决定留下“伪蒙”的原因。
“虽然朕并不担心在这样的对抗中,大明会受到什么威胁,可是掉以轻心的事情,朕是绝对不会做的,不给后世留遗患,这是朕的责任,所以,朕打算留下多尔衮的那个“伪蒙”,留下他们,用他们来牵制欧洲。”
“用他们来牵制欧洲?”
陈子壮不解道。
“他们能牵制得了吗?”
朱国强笑着说道。
“不需要牵制,只需要在未来的几十年,一百里不断的给欧洲施加压力就行,让欧洲意识到相比于大明,野蛮的蒙古人对他们的文明会造成更大的伤害,远远超过于我们,我们顶多只是把他们带入文明社会,至于蒙古人,会摧毁一切!”
这个角色岂不是和奥斯曼差不多?
似乎还真的差不多,但是他们能像奥斯曼干的那么好吗?对此朱国强还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相比于文明上的冲突,他们更畏惧赤果果的入侵。
只是不知道,几十年,或者一百年后,当“伪蒙”进入他的历史周期时,那个时代的“伪蒙”会被称之为什么?
欧洲病夫?
想到另一个时空中,满清的奴役给中国人身上施加的耻辱,朱国强的唇角微扬,反倒是乐意看到在欧洲出现一个欧洲病夫了。
病夫就病夫吧。
不让“伪蒙”把俄罗斯人变成了病夫,大明将来又怎么把俄罗斯人变成帝国的臣民,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接受大明的统治。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俄罗斯人与“伪蒙”也更接近一些,毕竟,在西方不是一直流传着:“剥开一个俄国人的皮,就会看到皮下蒙古人的血脉”的说法吗?
既然如此,那就让俄罗斯变成伪蒙吧!
有一个“量大蒙古物力与友邦欢心”的友邦其实也是不错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伪蒙”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会如何无底线的讨好大明?
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只要大明保持着自己的强权,又何愁他们不乖乖的量蒙古物力呢?
“他们的注意力被蒙古人吸引个几十个或者一百年,到时候,咱们差不多也就能把奥斯曼以及其它地方给吸收个差不多了。到时候,也就没有必要再留着他们了,所以,咱们要利用这些年把铁路修到他们的腹地,去建立铁路附属地,用附属地去变相的征服他们,榨取他们的资源、财富!”
这不就是晚清的时候,帝国主义列强在中国身上的干的吗?现在大明只需要如法泡制就行,在另一个世界有着极为成熟的操作手段,直接拿来主义就行,那些铁路在平时是大明榨取财富的抽血机,等到战争爆发的时候,大明的军队甚至沿线的驻军,可以直接把完成吞并。
“陛下,移民也好,通商特权也罢,这些建奴都愿意谈,铁路,臣担心,担心他们不愿意啊!”
陈子壮说道。
“铁路可以日行千里,可以运货数百吨,有了铁路这种军国利器,大明即便是远征万里,也不过是朝发夕致,再没有劳师远征之苦,那建奴又岂会作茧自缚?任由咱们把铁路修到他们的家门口,甚至修到他们的腹地?”
这样的蠢事,有谁会去干呢?
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好吧!
“他们是能看到铁路的威胁,可相比于那个威胁,对于多尔衮来说,还有一个更具诱惑力的东西,”
朱国强笑道。
“比如,一份正式的条约,多尔衮会拒绝吗?”
一份正式的条约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大明对“蒙古”的承认,那怕这个蒙古是多尔衮装出来的,那又如何?
只要是这个蒙古能让欧洲人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他们的身上也就足够了。这也就是留着他们的原因所在。
至于将来,等到大明把奥斯曼帝国的遗产全部消化之后,再去把那些人彻底解决了,也不晚。
有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一代人能够完成的。毕竟,世界这么大,总要一步步的来。
“可,可陛下,即便是如此,他多尔衮会相信吗?他又岂能看不出,这是咱们大明的缓兵之计。”
“他信也好,不信也罢,告诉他,这是朕的条件,朕开出了的条件,他想要反对吗?”
多尔衮有选择吗?
其实朱国强压根儿都不在乎他会不会反对,因为他已经决定了!
至于多尔衮,只需要服从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