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金还有数万勇士,全部动员亦能有十万之众可战。”莽古尔泰脸红脖子粗地争辩着,“只是一次失败,就弃守辽沈,连建州也不敢保,太懦弱胆小了。”
代善摇了摇头,说道:“前番已经动员过,再拼凑出可战之众,亦是老弱,难堪大战。明军炮火猛烈,兵力雄厚,现全面发动,已成围攻之势。若迁延不撤,我大金不仅要亡国,还有灭种之虞。”
“父汗以十副遗甲起兵反明,那时明国难道不是兵力雄厚?可我建州勇士纵横厮杀,以无匹之悍勇夺取整个辽东。”
莽古尔泰对代善的说辞现出鄙夷之色,说道:“现下情况,难道比父汗起兵时还困难?”
李永芳在旁说道:“三贝勒,此时不同彼时,我军虽还有作战之力,但已难击败明军,拼消耗的话,无论是人力,还是粮草,都难以支撑。”
这话说得没错,建奴倒想凭城死守,步步为营,熬到隆冬时节,差不多能缓口气。
可兵力是问题,粮食也是问题,被明军围城的话,不用攻打,一个月都难以维持。
所以,努尔哈赤临死前布置大撤退,并不只是因为战败损失的人马。他在动员出征前就有明确的判断,不能击败明军扭转颓势的话,就只能大撤退。
“胆小如鼠。”莽古尔泰狠狠瞪了李永芳一眼,转头望向代善,说道:“给某拔调一万人马,某定能让明军寸步难进。”
“老五,军议已经决定,你就不必逞强了。”代善垂下眼帘,说道:“马上加快迁民速度,特别是老弱妇孺,岳讬也阻击不了多长时间。一旦被明军突破,沈阳就要血流成河。”
多尔衮只有十四岁,虽然继承汗位,也得了两黄旗的兵力,但在阅历和威望上,还远远不如。
代善既是大贝勒,又是辅政,已是大权在握。努尔哈赤也是借助于他,来稳定局面。否则,后金必然生出一场内乱,加速灭亡。
不得不说,努尔哈赤的这番苦心还是比较正确的。自代善受伤久治不愈后,争位之心远不如皇太极、莽古尔泰那般强烈。
而历史上,皇太极的上位与代善的退让有很大关系,若从实力来看,他其实是最有希望的。
“既是如此,那便加快行动。”多尔衮开口说道:“先派萨哈廉带人马前往萨尔浒,以防明军袭攻,断我退路。”
说完,他转向莽古尔泰,笑着说道:“五叔,您携带家眷先行离城,我们在抚顺汇合如何?”
莽古尔泰见事难更改,想赚点人马的计划落空,再不服气,也只得草草一礼,随口答应下来,起身而去。
“大贝勒,把岳讬调回来,另派他人阻击明军如何?”多尔衮看着莽古尔泰离去,正色地对代善说道。
代善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多尔衮的意思,摇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金已到生死关头,人人皆当有向死之心。”
顿了顿,他又催促道:“尽快撤往萨尔浒吧,拖延越久,形势越恶。开原的明军,还有东江镇,说不准已经迂回包抄,要断我退路了。”
多尔衮点了点头,赞同道:“明军主力大胜后起初推进不速,也是想造成错觉,让我军逐城必守,困于辽沈。”
李永芳躬身道:“汗王睿智,熊蛮子应该正是这样的心思。”
“现在加速北上,应该是意识到阴谋被识破,无法在辽沈合围我军。”代善起身,淡淡地说道:“明军人马众多,所需粮草也不在少数。某还有一策,可以拖慢明军前进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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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塔铺,通往沈阳的最后一道关卡。说是关卡并不准确,但建奴在此确实建立起了防御阵地,要阻挡明军的前进。
壕沟,壕沟……望远镜的视野中出现的都是壕沟,竟有七八道之多,横拦住了明军前进的道路。
曹文诏观察良久,才放下望远镜,脸上出现鄙夷之色。
“嘿,建奴好象在学咱们的防御工事。”黄得功发出惊咦之声,说道:“胸墙加战壕,还有木桩栅栏。”
杨国柱轻轻点头,说道:“确实在学咱们,尽管还是有点不一样。”
“某见此,便知建奴已丧胆。”曹文诏扬鞭一指,“不是以骑射著称嘛,弃长就短,已是垂死挣扎。”
说完,他转身命令传令兵返回报信,要步兵炮兵加快速度,并向熊廷弼汇报。
显然,壕沟阵对于骑兵的阻碍是不言而喻的,但双方围绕堑壕展开战斗,不还是一场消耗战嘛?
何况,明军有大量的曲射火炮,打起来,依然是占着上风,处于有利的地位。
“建虏技穷矣!”熊廷弼接到报告,冷笑着给出了结论,命令炮兵加速前进,并调派了俘虏部队。
俘虏部队就是汉兵,不管他们是不是被迫,都向王师举起了刀枪。在战场上,他们是敌人;投降了,也不是就此无事。
不管是赎罪或是雪耻,还是证明自己归明之心,明军都给了他们机会,在战场上用实际表现来说话。
战死,家眷有抚恤,并享受辽民应得的待遇,分田分地不耽误;杀敌立功,有奖赏,与明军的待遇一样。
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尽管有把他们当炮灰之嫌。可再怎么样,也比给建虏白白卖命强上百倍。
陈三和就在这支队伍中间,从海城河之战,到守城破城,他应该是幸运的。但最后的幸运是否还在,他心中忐忑不安。
“死就死吧,好歹能给家人留点好处。”一个壮实的汉子持盾拎刀,边走边给自己壮胆打气,也不管有没有人听他说话,“兴许还能砍死一两个,得了赏钱回去盖房买地。”
陈三和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觉得到现在,胡思乱想也没啥用,硬着头皮往前冲杀便是。
虽然这样想,可他也暗自叨念:菩萨保佑,各路神仙保佑,保佑俺能活着回家。
“都特么的打起精神来。”带着不满的喊声响了起来,张小喜带着部队监督看管着这批俘虏部队,“建虏有什么可怕,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谁够狠,谁够胆,谁就能活下来。越害怕,死得越快,越特么窝囊。”
“杀一个建虏,可是二十块银元,买房买地,还特么能娶个媳妇儿……”
陈三和用力地咽了口唾沫,被这粗鲁的话语激起了些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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