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历史的车轮啊!我这只旁观的小螳螂,果然是无力抗拒他的滚动!”
站在九鼎的一只鼎足下,斜斜的靠着那支鼎足,夏颉看着天空慢慢飘过的白云,用一种戏嬲的语气淡然叹息着。
“履癸啊,你果然是无比坚定、无比坚决、义无反顾的,往你那条昏君的道路上越行越远了。”
长叹一声,看着数百名身穿黑袍腰扎红带手持紫色卷帛文书的内侍排着整齐的队伍缓缓离开王宫,夏颉再次苦笑。
不知道履癸发了什么疯,也不知道他在内宫受到了什么刺激,今天一大早的,履癸就召开了大朝会。在朝会上,履癸下了一条让所有朝臣目瞪口呆无言以对的王令:征召天下美女充实王宫!凡百姓家中有十二岁以上二十四岁以下的美貌女子,必须向当地官府献出以供挑选。
这一次,履癸要从天下精挑细选一万名美女充盈王宫。而这势必给天下的百姓带来更多的痛楚。因为伴随着履癸征召美女的王令向天下传达的,还有一条扩建王宫,在如今的大夏王宫旁边扩展出一片新的宫殿楼阁的谕令,履癸要求天下百姓献纳美玉、精金各种珠宝以及各种华美石材木材等物,建造新的宫殿。履癸给出的扩建宫殿的解释是:以供那万名美女居住。
向来骨头很硬的关龙逢第一个蹦出来,指责履癸说如今的宫殿足以容纳新选入的美女。
关龙逢的下场是被履癸下令拖出朝会的大殿,痛打了一百大棍。若非夏颉偷偷摸摸的给刑天大风使眼色叫他去买通了那行刑的内侍,没有什么修为的关龙逢就能被活活打死。饶是如此,关龙逢也被打得两股皮开肉绽,骨头都露了出来。幸得夏颉随身携带的灵验巫药救治,这才保住了他的一条性命。关龙逢前车之鉴就在这里,朝臣们也没有谁愿意为这点事情去触怒履癸了。
放在太平年景,大夏不要说扩建一处宫殿楼阁,就算履癸想要把整个王宫轰平了再建,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但是如今,因为镇天塔将天下财力虚耗一空的大夏,想要修建一处足够精美堂皇的宫殿,就只能是从百姓的骨头缝里榨油了。只是不知道,百姓们那里还能榨出多少油水。
“他脑子抽风了?偌大的王宫,若是将一应禁制展开,足够容纳二十万人居住。他怎么还要扩建新的王宫?”
刑天玄蛭走到夏颉身边,很不客气的发表着自己对履癸的意见。他低沉的说道:“挑选一万名美女并不算什么大事。天下人都巴不得把自己的女儿献给他。但是,扩建王宫,按照他给出的那封图纸,工程量之大,简直是要重建一个安邑城。现在的大夏,哪里有那个闲钱?”
“大王变了!”夏颉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重重的拍了拍刑天玄蛭的肩膀。
“他这次受到的打击太大了。镇天塔,天庭,大夏如此强盛的国力顷刻间灰飞烟灭。大王,或者说履癸,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人了。”夏颉苦笑道:“他如今还没发疯,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迟疑了片刻,轻轻的锤了锤刑天玄蛭的胸口,夏颉低声嘀咕道:“去打听打听,他为什么很久不回后宫居住了?为什么他宁愿扩建宫殿也不愿意让新挑选的美女进去后宫。这其中,有古怪。”
刑天玄蛭皱了皱眉头,点头应诺道:“善。等会儿我就去西坊找黑冥森。这个家伙……”刑天玄蛭摇摇头,有点悲凉的说道:“这家伙怕是也正在伤心呢?他的那些熟客,这次在天庭死了八成以上,他肯定在抱着缩水的钱袋子在哭喊。”
“这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夏颉狠狠的瞪了刑天玄蛭一眼。
刑天玄蛭的脸僵硬得有如冰块。他苦笑道:“其实,最近一段时间,朝堂上下的气氛都不对劲,我只是想要开心开心。”
认真的看了看刑天玄蛭,夏颉拉着他往宫外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劝说道:“实话实说罢,你不是那种能说笑的人。若是大兄在,也许还能找几个下流的笑话。你么,唔……”夏颉一拳轰在了刑天玄蛭的肩膀上,沉重的拳力将刑天玄蛭打飞了数百丈远,重重的一头撞在了宫门的柱子上,连续撞碎了十几根石柱才落地,无比狼狈的翻滚出去了老远。
刚才刑天玄蛭所在的地方出现了十几个拇指粗细的小窟窿,深不见底的窟窿里传来刺骨的寒气,若非夏颉打飞他,这些窟窿应该出现在刑天玄蛭的身上。极狼狈的爬起来,手忙脚乱的将自己被打得脱臼的肩膀接上去的刑天玄蛭远远的看到那块地面上的十几个小窟窿,不由得怒斥道:“哪个该死的东西!又是东夷的那帮子混蛋么?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刺客!”
若是在往年,在大夏王宫的门口若是出现了刺客,立刻会有潮水一样的禁卫巫卫从各处空间禁制中的军营内冒出来,瞬间就能将整个安邑城都戒严了。可是今日,随着刑天玄蛭的大声呼喊,冲出来的只有稀稀落落的数百名身披铠甲的禁卫,就这么点人,封锁王宫前大街都做不到。
“给我滚出来!”夏颉也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双手握拳,拳头上放出明亮的黄色光芒,突然一拳重重的轰在了地上。
大地颤抖了一下,方圆数里的地面同时跳起来丈许高,然后重重的落回了原地。两道人影冲天而起,他们下方是两根急速刺进的尖锐石笋。那两道人影放声长笑道:“夏颉,果然有一手,这样就能找出我们!”其中一人双手朝下面轻轻一按一弹,两根石笋轰然炸开,满天都是乱飞的石块,打得那数百名王宫禁卫头破血流狼狈逃窜。
一声尖啸,蹲在夏颉头顶上的白化为一道白光冲了出去,长臂挥动,无数道白色气劲呼啸着朝两条人影笼罩了过去。
其中一条黑影挥出了一根硕大的蓝色权杖,一圈圈黑蓝色的水波奔涌而出,满天都是黑色水浪翻滚,至柔的水一层层的抵消了那锋利无匹的白色气劲,将一道道庚金气劲慢慢的消磨于无形。
不过,白色气劲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这条黑影。白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条白色人影身上。随着夏颉一声愤怒的咆哮:“白蟰!又是你这个贱人!”白手上射出了两道粗有丈许的气势磅礴的光柱,奋然砸向了白蟰。
白蟰放声尖笑,她笑道:“夏颉,就是本宫!你能怎样?哎哟哟,你要不要杀了本宫,为你那倒霉属下赤椋报仇啊?”
根本看不起白对自己发动的攻势,白蟰只是手指头轻佻的一弹,一轮尺许厚的冰壁出现在白的面前,朝他两道光柱迎了上去。白蟰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夏颉的身上,她要抓住机会,对夏颉进行一击必杀。对于夏颉,她有着刻骨的仇恨,这仇恨所化的毒火,烧得她的灵魂都在剧痛,她再也不能容忍夏颉活下去了。
先杀夏颉,然后再杀旒歆。不,旒歆不能这么轻易的死去,自己要抓住旒歆,然后好好的折辱她、凌辱她、蹂躏她,让她受尽天下最可怕的刑罚之后再死!旒歆,这个臭女人,居然敢仗着她是黎巫殿的巫尊,就那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极度的激动中,白蟰已经放声嚎叫道:“夏颉,等你死了!我要让旒歆生不如死!我会给她找很多很多丈夫!”
‘轰’,王宫门前的这片广场平地里下陷了数十丈深。夏颉身上冒出了滚滚黄气,那有如蛟龙怒卷的黄气沸腾着,发出了巨大的声浪。空气中的重力在那一瞬间增强了数万倍,就连夏颉脚下的大地都无法承受这等骤变的重力,深深的陷了下去。
眼里喷出两道黄光,夏颉指着白蟰怒斥道:“贱人,今日,吾誓杀汝!”
白蟰阴笑了一声,刚要得意的说出自己已经因为自炽焱身上掠夺的神灵精气而晋级成了巫神,夏颉根本不可能战胜自己,她射向白的那道冰壁已经被白手上的光柱打成粉碎,两道丈许粗细却给人针尖一般极锐利错觉的光柱呼啸着射近了她的身体。
白蟰根本不知道,白已经全盘消化了通天道人强行灌注进它体内的混沌元气,虽然对于天道的领悟还是差得一塌糊涂以致于白无法化身为人形,但是仅仅从实力上来说,如今的白也相当于两重天境界的巫神,和现在的白蟰不相上下。
惊骇万分的白蟰尖叫着挥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玄白色冰壁,光柱笔直的挺进,将白蟰挥出的冰壁一道又一道的粉碎,一寸寸的朝着白蟰挺进。
“大祭司!助我!”白蟰来不及问为什么白的实力突然膨胀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勉强提气向撒拿旦-奥古斯都求救。
撒拿旦-奥古斯都大吼一声,他知道自己的弱点,虽然有了强横的**却也不敢和白做近身攻击。神权之杖朝白一点,无数道黑蓝色水波团团裹住了白,白扑向白蟰的势头立刻减缓了数百倍,慢得有如蜗牛爬一般。
刚刚得了喘息之机,白蟰就愤怒的念诵着咒语,朝白点出了一指。只要她的巫咒顺利的发挥作用,白体内的所有液体都会凝结成冰锥,将白的身体瞬间崩解。以神力驱动力巫殿下属水巫殿的秘传巫咒,巫咒的威力当以数万倍的扩大。白蟰坚信自己能对白一击必杀。
夏颉滚滚冒着黄气的身躯突然鬼魅般闪到了白蟰和白之间。厚重的土气干扰了白蟰水性巫咒的发动,夏颉缓缓的举起拳头,慢吞吞的一拳轰向了白蟰。这是夏颉毫无保留的一拳,罄尽了他全部力量全部神通的一拳。他要一拳灭杀白蟰,不给她任何可能逃脱的机会。因为白蟰对旒歆的恶毒诅咒,夏颉很罕见的怒到了极点。
在这一刻,夏颉都有了将白蟰的亲族诛杀九族的心思――如果白蟰不是大夏的直系王族,夏颉真会这么做。
白蟰俏丽的脸蛋都扭曲了。恐怖的压力自四面八方压在她的身上,好似数十座大山在挤压自己。白蟰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应一切感知,厚重的土气顺着她的毛孔直渗入她的身体,将她体内轻柔的水性神力摧枯拉朽般催成粉碎。绝对的力量,绝对压迫性的力量。白蟰突然明白自己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夏颉的实力不知道为什么也得到了非人的提升,他所拥有的神力,甚至比她如今拥有的强大了数百倍!
‘啪嗒’,白蟰体内发出一片可怕的暴鸣,她的所有骨骼在一瞬间同时粉碎,无数血丝自她毛孔中喷出,满天都是血花飞溅。
“大祭司~~~救命~~~日后你我双方,依你为主!”白蟰最终发出了一声惨鸣。
撒拿旦-奥古斯都也被夏颉身上瞬息间放出的可怕压力吓得魂飞魄散,正准备撒腿就逃的他突然听到了白蟰的惨叫声,他突然舍不得失去白蟰这么一个强大的助手了。自己想要重新整合亚特兰蒂斯的势力,还得依仗白蟰的力量啊!
当然了,撒拿旦-奥古斯都不否认自己对白蟰也起了一点别的心思。以前的撒拿旦-奥古斯都老得有如骷髅成精,身体的正常机能都不复存在了。而如今的他,拥有了一具崭新的强大无比的**,年轻的**,充满了活力的**。强盛而青春的肉身带来的就是一颗枯木发芽的春心,撒拿旦-奥古斯都并不反对自己在白蟰身上找到一点别样的乐趣。
白蟰很强大,不是么?那么能够征服这样的女人,快感也更强烈罢?
所以,撒拿旦-奥古斯都出手了。
一件直径三尺、长有一丈八尺的紫色圆筒突然自空中闪现。那圆筒上闪烁着无数的咒文,一道道黑色光焰在那些符文的纹路上急速流转,使得这圆筒看上去有如一件活物。撒拿旦-奥古斯都手上的权杖放出一道蓝光打在了圆筒上。那圆筒突然转动了一周,筒口对准了夏颉。
一道轻柔的紫光急射而出,所过之处,所有神力元力都被打散,再也不复任何杀伤力。
夏颉被紫光轰在了胸口,只觉体内力量一散,身体突然一重,狼狈的自空中摔下。那紫光的强度突然加剧,整个的笼罩住了夏颉。夏颉只觉通体一热,感觉自己好似被塞进了微波炉的小白鼠,身体自内而外的燃烧起来。
从王宫禁卫手上抢了一根黑铁长矛正朝这边跑来的刑天玄蛭只听得耳边‘呼’的一声,夏颉通体冒出了火,那火焰烧得叫做一个旺盛,就好似一团沾了火油的布团,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火焰中逼人的热浪。
撒拿旦-奥古斯都做梦都没想到手上这件神器的攻击力也是如此的恐怖。他大喜之下,立刻操纵着那神器,想要给夏颉再补上一记。他甚至寻思着,自己是否胆子太小了一点?凭借着这件神器,自己就能屠尽安邑城中的所有大巫啊?
正这时候,陷入狂怒状态的白已经撕裂了身上的黑蓝色水环。白的身躯膨胀到丈许高下,两只前爪带着凄厉的风声,笔直的按向了撒拿旦-奥古斯都的心口。撒拿旦-奥古斯都正得意呢,突然眼前白光闪烁,从来没有过近身战经验的他被白一举命中,两只前爪自他前心轰入,自他后心轰了出去,撒拿旦-奥古斯都的上半身都被撕碎了。
惨叫了一声,撒拿旦-奥古斯都只觉体内生命力正在急速泻走,惊骇之下,撒拿旦-奥古斯都立刻操纵那圆筒神器放出一道紫巍巍的光芒笼罩住了自己,随手一手抓起浑身柔软如绵的白蟰,化为一道长虹狼狈逃窜而去。
白并不擅长飞行,他愤怒的站在王宫的大门上,朝撒拿旦-奥古斯都所化的长虹发出疯狂的咆啸。
夏颉被烧得浑身黑漆漆的,他忍住剧痛,张口喷出几团带着火苗的鲜血,狼狈的自地上站了起来。
他朝刑天玄蛭苦笑道:“好厉害的兵器。我根本无力抵挡。”
刑天玄蛭长吸了一口气刚想要说点什么,正对着王宫大门的大街上风一样的跑来了一匹黑厣,一名坐在黑厣上的辖校隔着老远的就叫嚷道:“大事不好,那些海人全逃走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数万可以变化成牙狼的怪物,杀死了所有看守他们的士卒,他们全逃走了。”
不一会的功夫,天空也急速降下一名身穿黑袍的隐巫,那巫沉声喝道:“末日堡垒内所有海人技师全部逃走。他们还夺走了那根控制末日堡垒的权杖。隐巫尊引人追杀他们去了!”
“什么?”刑天玄蛭一听这接连涌来的坏消息,心头气血一阵翻滚,突然也喷出了一口鲜血。
长矛挥动,那骑在黑厣上跑来的辖校被刑天玄蛭一矛击杀。血光飞溅,刑天玄蛭朝那漂浮在空中的隐巫厉喝道:“敲响惊王鼓,快,快,快!”
夏颉茫然的站在地上,看着自己被烧得发黑的手掌,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履癸正在朝一个合格的昏君转化,海人却又突然作乱,而且很显然因为履癸的大方和配合他们已经拥有了比以前更强大的势力……
天亡大夏么?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